第一章:楔子

    他回来的时候是我去接的，我那时大四，在见习，请了半天假，坐了两小时公交半小时地铁到飞机场，一眼就看到了倚在行李箱旁边搔首弄姿的他，他一见我就是一熊抱：“他妈的想死你了！今天不灌得你找不着东南西北我他妈就不是韩飞！”

    “韩飞你真矫情。”我嫌弃地推开了他，“每年过年都回来，平时视频根本没有断过，你至于像几十年没有见过似的吗？几个月不见你矫情了不少啊。娘们儿似的。”

    我围着他左戳戳右捏捏，这家伙除了肌肉结实了点，什么都没有变，还是没个正行，我笑他：“就你这熊样子，回家得被你爸练死！”

    一直到二十八岁，韩飞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死样子，至于现在我就不知道了，他空有一个好的脑子和一张好脸，那个叫情商的东西压根就跟他搭不上边。为此，他总是得罪人，当然，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得不得罪，他说：我又不在乎他们，他们恨我就恨我去咯，难道叫本大少爷点头哈腰地把他们伺候好了求着他们跟我玩儿呀，我脑残吗，本大少爷是绝对做不出那事的，哼。

    但是他这贱人说一套做一套，那回我真冲他发火了，因为那货又逞能，死不肯走，等着人家的帮手来，那群人带了刀子棍子，一脸凶神恶煞，韩飞的肌肉再怎么结实还是不能挨人家几下刀啊，然后那六七个人就围着韩飞揍，可能是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大男子主义，看我是个女孩子，不好意思欺负所以专揍韩飞，我插不上手，一个急，捡起路边的砖头就冲一人的脑门拍过去，那时候我还没有学过医学，不懂人脑袋的脆弱性，那一砖头，拍得别提有多使劲了，不偏不倚砸中了那人的翼点，引起颅内的脑膜中动脉前沟出血，差点死掉，如果不是我爸和他爸的面子大，我们就不单单只是拘留十五天这么简单了。为了这件事，我跟他冷战，他各种讨好，别说是点头哈腰，跟摇尾乞怜差不多。其实我们之间是谁也离不开谁的。

    还有个人，影响了我的人生，就是他的情商，把以前那个活得肆无忌惮，像一颗核弹一样每天把自己的生活炸得稀巴烂的小乔，变成了一个冷静严谨的医生。

    ——我妈？您别逗了，我妈那人只知道鸡毛掸子好用，与其跟我废话还不如直接甩一棍子来得畅快，她试过跟我促膝谈心，好好地讲道理，但是说着说着我就那么睡过去了，而且还是坐得端端正正地。犯过的错下次还是照样犯。于是我妈还是决定用武力解决问题——从懂事起到十八岁，我身上没有哪天不带伤，可见那女人是多么地“歹毒”。我下次欺负别人的时候就会顺便把气一起撒他们身上——从小到大，我住的地方，周围的小孩没有哪个没被爹妈拎着来我家告过状。不过后来，我妈再也没有跟我动过武，最生气的一次也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饭。

    ——我爸？您真会开玩笑，他在我十九岁的时候就跳楼自杀了，我十八岁的时候就跟他断绝了关系，因为他要跟我妈离婚，要娶那个怀了他孩子的狐狸精陈佳佳。从小到大，他没有教我念过一个字，没有教我唱过一首歌，更加没有来参加过我的家长会，每次我闯了祸或者是考试的时候不小心睡过去拿了个0分，他只会阴沉着一张脸冲我妈发火，质问她为什么没有教好我。他的眼里只有他的事业，之后就只有陈佳佳那个可恶的女人，我特别为我妈感到不值，即使舒建国破产跳楼了，我妈还是给他举办葬礼，按照老家的礼数，该有的一样不少，还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场。在我心里，乔艳梅就是个痴情的傻子。

    ——他叫许卓君，一个如君子般的人。他很啰嗦，总是喜欢一板一眼地跟我讲道理，他不像我妈一样，总是重复说着几句话，他会给我讲很多事很多人，就跟高考写的议论文一样，论点论据论证，一个不少。也就是这些啰嗦的道理，让我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