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她有此怀疑,想请我也同丞相提一提,好让丞相更留心来查此事。”她放下手中茶杯,向绛树靠近了几分,殷殷道:“经历了这次的事情,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深宅后院可是并不平静的。什么地方女人多了,是非总不会少。即使你无意去争什么,别人却不肯放过你,何况你来得这样惹眼,多心的人自然不自在。我在丞相身边有些年头,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也算见过了些,因此画阑当日提起,我也就起了疑心。你初来乍到,从前大约是想都不曾想过这些事的,日后可要多加小心。”
绛树郑重地点头应下,目光不觉望向廊外的画阑,心内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多谢夫人提点,也的确多亏了我身边有画阑,否则绛儿能不能平安地到今日怕是都难说。”环夫人亦随着看过去,似是宽慰地道:“是啊,画阑是细心谨慎的人,且也在丞相身边不少年了。丞相让她服侍姑娘,足见是有心护着姑娘的。”
绛树低下头,廊外树影被阳光投进房里来,轻轻一晃恰好能遮住她思量的神情。“其实……”环夫人转回头来,轻而浅地一笑,“姑娘也不必担心太过,丞相总会护着姑娘的。”她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绛树却总不自觉地想起她那天与画阑那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可又不便细问,只得讪讪应了,说起别的话题。
环夫人不过留了半个时辰,便告辞离去。绛树送出门外,待她走后也没有回房去,只是静静倚在廊下远望。画阑走过来将一件暮紫色碧波飞鸟纹的外衫披在她身上,温声道:“姑娘进去吧。”绛树没有回头看她,只淡淡问:“那药中的问题,是你发现的?”
“是。”画阑回答得亦平静,又解释道:“奴婢是早有疑心,为了姑娘考虑不能不验证一下,可是又知道姑娘不愿见丞相,才未同姑娘商量便自作主张,还请姑娘不要生奴婢的气。”“只是这样吗?”绛树抬手拨着廊前的芭蕉叶,眸中波澜不起:“那药中多出的三棱与莪术,也是你掺进去的吧。”
身后的画阑沉默了半晌,却微笑起来:“姑娘为何会这样想呢?”绛树回过头,凝视着她双眼一字一字道:“因为徐夫人与陈大夫不会那样做,而别人没有机会动手脚。你说吧,究竟是有人让你做的,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画阑坦然回望着她,仍是浅浅微笑着道:“姑娘这样聪明,既然能知道是奴婢所为,又怎会想不明白,奴婢有什么理由同别人一起暗害姑娘?何况,姑娘难道以为奴婢不知道,姑娘根本没有每日服药。若是那药真的会入姑娘之口,奴婢怎会不与姑娘商议,便擅自用如此冒险的方法来助姑娘得偿所愿呢?”
绛树眼波一转,扫过满庭卉木萋萋,有剪剪莺声度水穿花而来,她深吸了口气道:“我明白,你什么都知道。可是,你也并没有理由帮我。你难道,不是丞相派在这里的人么,为什么要为了我去栽害夫人?”
画阑垂头静默片刻,徐徐道:“奴婢是丞相派来服侍姑娘的人,自然要维护姑娘。即使姑娘不信任奴婢,奴婢还是想说,有些事情,姑娘真的不需要用如此次一般自损的法子。姑娘想要做的事情,奴婢会帮着姑娘。”“自损?”绛树清冷一笑,“你觉得我不服药就只是为了陷害陈大夫甚至徐夫人,来为这孩子报仇么?”
画阑摇摇头,轻声叹息:“奴婢明白。姑娘固然有报仇的念头,却也是因为这孩子而心灰意冷,不愿意面对丞相。姑娘最恨的人,大概是丞相吧。可是姑娘要想清楚,姑娘真的打算沉寂于此,让徐夫人顺利得逞而沾沾自喜甚或变本加厉?此番的事情虽能牵扯到她身上,扳倒她却是不可能的,如此姑娘真的甘心么?”
绛树蹙一蹙眉,目光自她面上一寸一寸掠过:“自入相府以来,我知道你相助良多,可是你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帮我?莫非是你同徐夫人有什么过节,帮了我也恰好为自己除去她?”画阑笑了笑,微微仰头望着那一方被回廊捆起来的蓝天,“奴婢知道姑娘对奴婢尚存戒心,姑娘怎样猜测也无妨,奴婢可解释的还是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在其位,忠其事。其它的话多说无益,奴婢会以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姑娘相信的。”
她慢慢地说罢,一阵风吹来,携着初夏的花香,带着房中熏香的气息,香甜而糊涂,缠绵又不分明。绛树沉思片刻,轻轻叩了叩身旁廊柱,随口道:“罢了,我知道,你不愿说的,我必定问不出。那便如你所说,我等着日后的事情。”画阑唇畔蕴着一抹宁静的笑意,点一点头:“姑娘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