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中已经带上了些许夏日的暑意,庭院里梨花成雪,婉妙玲珑。柔枝蘸微光,玉蕊金粉,都碎落在翠鸟的嘤咛里。绛树倚在床榻上看着正在诊脉的神色焦虑的陈大夫,淡淡的冷笑转瞬即逝,转而抿了抿唇含笑道:“陈大夫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陈大夫皱着眉略有些为难地道:“如今已经过了不少日子了,一直用药按理说不该总不见起色。或许是姑娘本身体质的原因,待在下回去在药方中再加些别的温补药材,应当可见些效果了。”绛树点点头,随意客气几句便让画阑送了他出去。
清歌走过去放下窗上的细竹帘,回到床榻边叹口气抱怨道:“这么久了都不见好,也实在是个庸医!”绛树转过头未做声,这些日子以来缠绵病榻,反反复复,其中原因她自己自然心知肚明。自从那日与陈大夫一番谈话之后,她再没有服下过一次药,不见起色是必然的。若是不想见曹操又有心报仇,眼下她也没有更加可行的办法了。然而清歌并不知情,为她的身体整日焦急忧虑,因此她也不想让清歌知道她的计划后反对她。
绛树抬手理理鬓发,随口道:“好了,何必着急,我们在这里又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好的时候也是每日这般闲着罢了,慢慢来就是。”清歌微蹙着眉道:“这怎么能一样呢!”她说着顿了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俯身压低了声音,“姑娘,这大夫是徐夫人的人,从一开始便是有心同姑娘过不去,会不会在诊治与用药上头……”
绛树心念一动,她明白清歌的意思,虽已认定不可能,然而被她这样一提,头脑中忽然有一个念头迅疾地闪过。绛树没有忙着答她,先思量了片刻问道:“每日的药是陈大夫煎好了送来的呢,还是在这里煎的?”清歌被她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想了一下方道:“是留了药方在这里,画阑去取的药回来,每天也是画阑看着在这里煎的。”
画阑……绛树皱一皱眉沉默下来,画阑于她来说是个不可捉摸的存在,她一直觉得画阑是曹操安排在她身边的人,监视着她然而也在面对那些夫人们时帮着她。至于画阑本人也颇为神秘,自己来到这里以来一向对她有所防备,她大约也明白似的,从不主动接近。因而她理应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却似乎是什么都知道的。
清歌看着她思索,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姑娘可是想到什么了?”“没什么。”绛树摇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徐夫人的目的应当已经达到了。如今丞相既然让陈大夫为我诊治,我若是总不能见起色,他自是难辞其咎,因此他们不会蠢到故意让我好不起来。何况,你方才说取药与煎药一直都是画阑负责的。丞相生性多疑,我想画阑应当是他安排在这里的人,即便不是,应该也不会是哪一位夫人的人,徐夫人与陈大夫即便想动手脚,也不会在画阑眼皮底下实施,所以,还是不要多心了。”
清歌闻言默然半晌,垂下头道:“是我多疑了,只是姑娘的身子总是这个样子也不行啊……”绛树轻轻拍拍她的手宽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急,你放心,总会好起来的。”清歌仍是忧虑重重的模样,勉强点一点头道:“希望是这样,姑娘先休息一会儿吧。”
绛树“嗯”了一声由她扶着躺下,外头一阵微风拂着落花簌簌,恍惚飘来熟悉的琴音。绛树不觉有些意外:“这弹琴的,似乎是闻弦。”清歌闻言也仔细听了听,拍了拍额头道:“是啊,我都忘记了。丞相吩咐了不许打扰姑娘静养,闻弦来不得这里,也不知道姑娘究竟是什么病症,还担心得很,一见到我或画阑出去便要拦着问。这府中还能弹这首曲子的也只有她了,想来是实在见不到姑娘才不得不这样表示心意了。”
绛树听了没有再说什么,微微闭了眼睛静静躺着。清歌在原处站了一会儿,也就离开了。琴声细细袅袅,不绝如缕,穿过寂静幽深的庭院,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耳边。稀薄的暖意像是石阶上漫生的青苔般爬上心头,绛树没有想到只见过几次面并未深交的闻弦竟会如此关心她,无论如何,在这深院高墙的丞相府中,有这样一个善良单纯以真心相待的朋友终究是难得。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尚不知是什么时辰,房间里很安静,却恍惚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绛树转过头,隔着湖青的罗帐,隐约可以看见绣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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