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进窗棂,正是雨过初晴未稳,晓莺啼唱更衬得脉脉闲庭幽静雅致。百香唤朝眠,罗幕翠帘初卷,绛树起身梳洗罢,尚觉得有些疲倦,也懒得晨妆便倚在妆台前出神。
隐约听得纷乱的脚步声踏碎了寂静走来,钗佩流响。绛树直起身子向外看了一眼,却是清歌从外间进来,绛树便问她:“是谁来了?”“是沈夫人。”清歌走上前来打开胭脂妆奁,“姑娘快些梳妆了出去吧,沈夫人正在外头等着呢。”
沈夫人几日前送来那青玉手钏,绛树第二天特地去她的住处道了谢,自那之后沈夫人便时常来她这里,倒像是两个人就此结交了一般。绛树对于她的亲近虽说不上厌烦,却也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安。她对着镜子理了理鬓发,思索片刻道:“她可说了有什么事么?怎么这么早就来?”
“没说有什么事情,似乎是来送东西的。”清歌俯身拈起一支紫燕珠钗微笑道:“现在可不早了呢,姑娘近日好睡,起身时都已过辰时了。”“哦,大约因为春天容易困乏吧。”绛树心中一紧,随口搪塞了一句便站起身来:“好了,差不多了我们就出去吧,别让夫人久等。”
转过屏风,沈夫人正坐于桌案前,同侍立一旁的画阑闲话,面前放着个食盒。绛树走上前去见礼,沈夫人一见了她便笑道:“你可来了,今日一时兴起做了道菜,觉得还不错,各处都送了些去,正巧你才起来正该用饭,快过来尝尝。”
她说着就揭开了食盒的盖子,绛树答应着走过去,食盒里面是置在荷叶上头的焖肉。她从前也知道些做法,取三分肥七分瘦、切成半个巴掌大的肉块,放上一两块冰糖和少许大茴香、八角,添些泉水,一并放在瓦罐里用文火焖煮,焖至透熟,再将焖肉倒出,也不必用盘,直接置在新荷叶上面最好。
晶莹酥香的焖肉借着新荷叶和雪似吴盐的清新,看上去做得的确不错,然而绛树看着那片油腻却是提不起胃口。沈夫人在身侧殷殷等着,绛树也不好拂她的意,勉强夹了一块起来。还未送入口,只觉得一阵恶心涌上来,匆忙扔下手中银箸,扭过头去也来不及说什么,先吐了一地。
室中众人一时都忙乱起来,画阑已先赶上前抚背递手帕,清歌便忙去倒水添香,沈夫人也颇为关切:“这一早起来还没吃什么呢,应当不是吃坏了东西,怎么好端端的就吐了,莫不是着了凉?碧桃,快去请医官来看看。”
“别去!”绛树心下惊慌,强撑着叫住了碧桃,然而慌乱之下想不出合适的解释来应付,胸口的翻涌不适也让她实在无力再开口说话。正不知所措间,听得画阑忽然道:“夫人勿怪,绛树姑娘自小生在南方,一直在荆楚之地,只怕是吃不惯这类菜色,请夫人见谅。”
绛树微微一怔,悄然松了口气,暗自感激画阑之余,又不免担忧她是单纯为了解围,还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而有意在沈夫人面前为自己掩饰?她若发现了,是否会告诉曹操呢?
可是这般情形之下,绛树也无暇想这些,平了平气息含愧向沈夫人道:“的确如画阑所说,而且绛儿这脾胃自小不好,食过荤腥油腻之物常会不适,并非是夫人手艺不好,请夫人千万莫要见怪。”
沈夫人略思量了一下,微笑道:“是我疏忽了,你自小所处之地的饮食当是清淡精致为主,这菜自然不合你胃口,倒弄得你不舒服。你别多心,我没有介意。既然身体不适,我便先走了,你好好歇着。若是难受得久了,一定要叫医官来看看,如今这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最容易生病的。”
绛树又道谢几句,沈夫人几番拦着她说不必送出去,方携了侍女离开。绛树独自回到内室,倚在榻上不知该作何想。此前些微的猜测近日越来越笃定,她轻轻抚上小腹,这样的事情不是能瞒得住的,她若不自己处理,迟早会被曹操发现。这些天里她曾无数次想过这孩子不能出生在这里,否则她难以离开不说,若是被用来胁迫他父亲,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困局。可是若要舍弃了这孩子,她也实在狠不下心来,这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是心爱之人的血脉,更是眼下他们之间唯一最亲近的联系。若是如今他们仍在一起,他知道这件事该是怎样的欣喜?这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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