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去深入发展,便顾不上可能会有的痛苦了。”绛树低下头看着樽中滟滟酒色:“都督是在说我母亲么?”周瑜的神色有些怔忡:“我并没有刻意指谁,只觉得都是如此。”他自窗外收回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不过,你母亲竟能抛弃一切离开洛阳跟随你父亲,的确是如我方才所言了。”
绛树默然半晌,静静地端起酒杯一整杯饮下,垂眸道:“《诗经》里说,‘吁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1)’或许就是如此吧,我母亲那样不顾一切,最终却没有好的结局。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很多的,可是还总有人愿意这样做。因为人生那么短啊,既然认准了,就不要顾虑了,何况,也并非世间一切的甜蜜都是愁苦的底子不是吗?”
周瑜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许久,似乎无奈地笑了笑道:“其实你母亲和姨娘希望你做一个极为普通的人实在是很应该的,如今这样的世道,若能一生普通而平淡地度过是最好的了。我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可是既是在军营中……”他停下来斟酌了片刻,正色道:“既是在军中,我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最为看重的永远不会也不能是儿女私情。就像你父亲,即使他心里一直是惦记着你母亲的,他也不会着意去为她做什么,因为他的心中有更为重要的东西,你明白么?”
“我明白。”绛树静静答了一句,再饮下一杯酒,徐徐道:“既然已经喜欢上了,就且先安心沉醉其中吧,结果是什么样子也值得了。毕竟他们都还不知道我的身世,我也永远不打算让他们知道,如此我便不会同他所看重的那些事有什么冲突,希望都督成全。”周瑜幽幽长叹一声,“也罢,我说过我不会勉强你怎样,只是为着与你父亲多年的情分不希望你不顺心罢了。你既然有打算,我也不便再多言。”他向着她举杯恳切道:“先祝你们能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又一杯酒咽下去,只觉得满心都是温热的。举案齐眉、白首偕老……总觉得还是遥不可及的绮梦,如今经他这样说了,仔细想来仿佛是真的近在眼前的事情了。周瑜向窗外看了一眼天色道:“来了许久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绛树本能地推辞道:“不必。”周瑜笑笑道:“这酒的后劲可是很大的,你未必能撑得到回去,就别逞强了。”
因是在舟中,器物并不齐全,那酒杯原用的是青瓷茶盏,一杯的量并不算少。连着饮下许多杯,绛树此时的确觉得头脑有些昏沉,一颗心也跳得急促了些。于是想了想也就不再推辞,轻轻点头应了,周瑜便向外面唤道:“来人,送绛树姑娘回去。”
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客气而冷淡地应道:“不必劳烦周都督了。”绛树心中一惊,回过头去,见赵云自船舱门边走过来,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绛树来不及多想,只是怕他误会,忙站起身拉一拉他的衣袖。然而起来得急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觉得酒意涌上来,一阵晕眩站不稳就靠在了他身上。赵云也不扶她站好,却是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进怀中,转头向周瑜仍是平淡的神色,道:“多谢都督关心绛儿,只是想来都督回去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当心误了行程。”
“绛儿?”周瑜咀嚼了这称呼一番,了然地微笑起来,意味深长地望向绛树道:“好,那么绛树姑娘就交给赵将军了。姑娘回去好好休息,周瑜告辞了。”绛树大半边身子倚在赵云怀里,当着周瑜的面只觉得大是窘迫,于是轻轻推一推赵云想自己站着,然而他揽在腰间的手却又加了几分力道,不肯放开她。绛树暗自叹息,恐怕他还是误会了。这样的情形之下,绛树只得就着这般尴尬的姿态低声答了句:“都督慢走……”
(1)出自《诗经·卫风·氓》,叙述了一个女子从恋爱、结婚到被弃的过程,感情悲愤,态度决绝。“说”同“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