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早是要知道的,你先回去收拾收拾吧。”
刘琦的书房她有日子不曾去过了,青石小径两旁原本葳蕤俏丽的一丛一丛蝴蝶兰早已凋零,枯败的叶子在微明的晨光里落着一层轻薄白霜。绛树轻轻推开房门,刘琦在里头背对着门站着,背影被昏昧的光线描摹得有些不真实。绛树开口轻唤:“公子。”他慢慢回过头来,含笑道:“绛儿回来了?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嗯。”绛树压制着心头愧疚,斟酌着字句缓缓道:“公子,对不起,去江东前你说的事情,恕我不能答应。而且……我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刘琦的神色并不意外,可是他还是问了句:“为什么?”绛树咬咬唇沉吟片刻道:“绛儿此次晚归,并非是去拜访亲人,而是被周瑜都督留了两天。他告诉我,我的父亲,是江东的先主公孙伯符将军。想来公子也知道,多年前是令尊杀死了江东的老主公。虽然如今两家已成联盟,我也从未以我的这个身世度过一天,可是毕竟我的身上流着孙氏的血。所以……我答应了周都督,世仇虽要放弃掉,但是也不该继续留在这里……”刘琦沉默了半晌,大约是惊讶于她的身世,许久才开口道:“绛儿,你可怨我?”绛树没有想到他有如此平静的这样一问,思量了片刻方答道:“不,都已经是上一辈的事情了,绛儿并不怨恨公子,只是这样的身世摆在面前……”
“我不是说这个……”刘琦罕见地打断了她的话,定定地望着她:“当初路川是我的手下,他背着我同蔡氏姐弟勾结,可能会透露出我不少不为人知的事情。他牵涉的事情盘根错节,派谁去拿住他我都不能全然放心。那时皇叔初到新野,他最得力的人里头,我看着赵将军最稳重,所以就寻机和他提了此事。以当时的情况,他自然不会拒绝,但是当然也不愿被别人所知,而我也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太多。于是我们说定,他只以我的名义将路川擒拿回来交给我,而我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所以才有对你的刻意隐瞒。我方才想问你的是,我一直瞒着你真相,耽误了你们那么久,你会不会怨我?”
绛树垂下头,他这样乍然自责地同她解释一切,只叫她觉得心中的愧疚越发沉重,低声道:“公子不要这样说,是我对不起公子……”刘琦轻轻摇着头,话音低缓地像是自语:“在这之前你也知道一些了吧?果然不是自己的总是强求不来,我早就想过你终究是会知道的。你曾经对我说你愿意按着我喜欢的样子打扮,那时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可是我不能答应,因为你喜欢的,从来都是那晚救你的人,而那分明不是我。我想若是我答应,将来你知道了真相必定会恨我,但是我原以为时间还很多,等你真的爱上我这个人,再告诉你一切,可是……”他苦涩一笑,“你最初爱的人很对,你喜欢他是因为他救了你,而我却在你被蔡瑁所伤时完全无能为力,到底救了你的还是他。再次见到我之后你已经有过那么多的表现,我居然都没有在亲眼看到之前察觉。他是你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经了这一年,你怎么会没有爱上他?我早该想到的,哪怕你不知道他是那个人,你还是会爱上他的。”
绛树一时无言以对,他已经看得如此明白,再做什么安慰也是徒劳苍白的了。静默相对的间隙有灯花碎落的“噼啪”一声,其实现在的天色已不必点着灯了,大约是他没有心思顾得上熄掉它们。刘琦叹息一声:“你跟我来江夏,现在连离开也要有另外的理由,是因为担心我会为难他们吧?你放心,如今局势我很清楚,我不会那样,你,你去吧。”绛树屈膝拜下去,真心地道:“绛儿多谢公子成全,只是方才对公子所言的身世之事并非借口,此事除了公子,绛儿还没有告诉过别人,所以绛儿想请公子也能代为保密。”
刘琦怔了怔,神情却似是松快了些,俯身下去扶她起来,隐在素罗锦衣袖中的手指温润修长,蓦然还能嗅见瑞脑温凉:“好,我会保密。其实方才看见绛儿同赵将军在一起时实在像是一对璧人,琦……真心愿意祝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