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暂时送走了侍从,诸葛亮关上门,脸上少见地带上了些忧色道:“奇怪,周瑜怎会注意到你……”绛树默然不语,想来诸葛亮心中已有猜想或怀疑,她也不知怎样说合适。犹豫半晌,终究没有说出梅林一事,只低低道:“先生此次只带了我一人来,也许他只是想拿我威胁先生不得提早离开。”诸葛亮带着疑惑的眼神在她身上逡巡几圈,摇头道:“他不知你的身份,怎知你会有多大的威胁力呢?”
绛树心内微凉,情知他不是轻易能瞒过的,一时再想不出话来回。而诸葛亮似乎没有打算纠缠下去,环视了一下四周道:“罢了,不管怎样,不能让你落进周瑜手里。你这就换衣裳离开,去江边找地方先躲起来等等。我同主公说下的时间也并不很远了,想必子龙很快就会到。如今我对于周瑜来说还有大用处,他必定不会把我怎样,你快走吧。”
“不。”绛树倏然抬头,语气坚决:“我在都督府上,周瑜便能对先生多一分放心。我若现在走了,他必定一意盯着先生,这样事成之后先生要全身而退便困难了。战事一旦开端,皇叔那边离不得先生,先生一定要及时回去。何况日后还是会同周瑜打交道,我若就这样走了,此事也许会在将来成为他的把柄,后患无穷。”
她停了一停,语气低缓下去,徐徐道:“先生也不必担心我的安危,两家已是盟友,为了这层关系,想来他不会杀我。哪怕他气极,好歹我是在江东长大的,也还有亲人在此,算得上是半个他江东子民,就凭这个,也能保我一命。”
诸葛亮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紧紧皱眉思索,窗外摇晃的树枝挪动着光影,晃得他的面色明灭不定,极是复杂。绛树知道他已被自己说动,只是生性谨慎,担忧那一些蛰伏着的危险而难于决定。对于他来说,她的安危牵扯数人,所以定是不愿让她冒丝毫的危险的。
绛树咬咬唇,轻声道:“先生回去只说我是要再停留几日陪伴亲人,战事罢后归去就好,也免得……他担心。”诸葛亮深深望向她,似乎明白她的心思,并不去追究那个指意不明的“他”究竟是指哪一个,只长叹一声,郑重嘱咐道:“也罢,只是你一定要小心保重,平安归去。”
绛树端坐车中,马车上垂着的深青流苏在微风中摇摇晃晃。轻轻挑起一点帘子看出去,天已过午,略有些阴沉,阳光只微细如针地扫下来,沿街花木楼台仿佛笼了淡烟。一路进了都督府,只觉得极为寂静,车停处已是一排屋舍,有仆从迎过来,引着她进了一间屋子很是恭敬道:“请公子先在这里住下,都督忙于公事,恐怕这几日还不得空与公子相见。府上路径曲折,若没有什么大事,公子还是不要出来,别迷了路才好。”绛树听着这意思,竟像是要把她软禁在这里似的,然而心里并不甚担心,便淡淡一笑应了:“好。”
十一月二十日甲子吉辰,诸葛亮跣足披发,一身玄色道袍,一步一步缓缓步上七星高坛。方圆二十四丈、高九尺的祭坛早已依着他的意思摆好,坛下二十四人环绕四面,第一层插二十八宿旗,第二层插黄旗六十四面,按六十四卦分八位而立,第三层立四人各捧要物。诸葛亮立于顶层正中,目所及处是江浪滔天,翻腾如龙卷云海,鹏驰重霄。隔岸于樊口驻扎的刘军亦是严阵以待,天狼正可射,感激无时闲。焚香于炉,注水于盂,仰天暗祝,唇角弯起一贯的自信清淡笑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