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忍吧。”
绛树定一定神,将水咽了下去,抬起头就看见糜芳满面尘灰,跌跌撞撞地跑来,扑到刘备面前便拜倒凄惶道:“主公,赵子龙他,他反投了曹操去了!”众人俱是一怔,素秋柳眉一竖,已开口斥道:“你胡说什么呢!”绛树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想着到如今还在一切正常地发展着,他大约不会有事了。
糜芳那里还在说着:“我亲眼看见他投西北去了。”刘备靠着棵树坐着,疲惫地挥一挥手:“不可能。子龙是我故交,相从于患难,心如铁石,不是富贵就可以动摇的。”素秋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绛树轻轻拉她一下:“现在多说什么也无用,你自己相信他是什么样的人就好,等他回来了,一切自会清楚。”
素秋回头看了她一眼,绛树举起水袋又灌进一口水,水里仍是有血腥味,却不觉得像刚才那般不适了。素秋移开目光道:“想不到姑娘也不是那样娇气的,习惯得倒挺快。”绛树苦笑了一下:果然什么都是可以习惯的,不知来日看着他们在一起,是不是也可以习惯?
过不多时,赵云便出现了,素秋先隔着老远看见了,立刻直起身子道:“赵将军回来了!”说罢忙跑过去迎。绛树心内颤了颤,不自觉地也随着望过去。赵云怀中抱着刘禅,身上征袍战甲尽数被血染红,怕也分不清哪里是别人的哪里是自己的了。绛树看着看着,眼前就浮上了酸涩,他的目光有那么一瞬扫过她,她急忙避开,转身疾走几步离开。
走得够远了,连刘禅的哭声也听不清了,绛树方停下脚步,倚着一棵树哭出声来。他终究是没事的,也不会有什么事,自己日后再不需要也没有资格挂念他了。此番来这里,在以为能成全了自己与他的时候,竟成全了他同别人,她这两天过得也实在像个笑话。
绛树抬起头来擦去泪水,想着该回去了,转而又不免茫然:她该去哪里呢?回刘备一干人那里,见到他又不免伤心,要回江夏又不知如何面对刘琦。绛树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果然是个笑话了。此时却有刘备手下的亲兵过来,看见她这副样子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道:“原来姑娘在这里,主公叫我来找姑娘过去,曹军还在后头,我们得赶快走了。”绛树闭上眼点了点头,罢了,眼下哪里有时间让她胡思乱想,只走一步看一步吧。
此时刘军不过只剩下些残部,一行人转走小路投汉津,绛树在马上魂不守舍,尽力控制着不去看赵云。素秋还是在她身旁,时不时担忧地看她一眼。绛树有些不解她为何如此,却也无心去管。总有些更重要的事情摆在面前,比如到了汉津渡口,却未见有船只。曹操大军就在身后不远,喊杀声越来越清晰可闻。刘备望一眼空阔的江面,转回身来,面上还是平静的,眸子深处那根弦却绷紧了,他抽出佩剑扬声道:“整军迎敌!”后方敌军中有人高声传话:“丞相有令,务必擒住刘备,不可纵虎归山!”
马蹄声落如雷鸣,箭矢白羽飞流如风星。素秋忙护到绛树身前,手中长剑拨开一连串箭支,却有一支来的角度极偏的,来不及挡开。素秋索性用力一探身,整个身子挡到绛树前头,箭支插入她左边胸前,绛树大惊失色,脱口叫道:“素秋姑娘!”
素秋瞪她一眼:“我没事,这种时候别大呼小叫的!”说罢咬咬牙用另一只手将长长的箭杆折断。绛树回过神来,就看见刘备身边的赵云回了一下头望过来,见此情形也是一惊,担忧之色显而易见。绛树心底突然凉了凉:素秋这伤是因为她,不知他会不会怨她,若是那样,这支箭倒不如像一年前那次一样伤在她身上……
素秋刚重新举起剑来,就听旁边山坡后有鼓声响起,一支军马转出,身上是江夏军队的服制,领军的正是关羽。关羽向刘备道:“兄长速行,前方已有船只等候。”
众人闻言无不重重松了口气,素秋身形一晃,绛树忙伸手扶住。不远处赵云拍马过来,自她手中接过素秋,凑近轻声问:“还好吗?”素秋默默点点头没说什么,他便扶着她慢慢离开了。这一连串动作下来,却自始至终没有看绛树一眼。
绛树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去,纷乱思绪里残存的一丝清醒告诉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哭出来。她抬着头睁大眼睛望向远处,朦胧地看见曹军中青罗伞盖,还有那暗红的战袍。又是那一件暗红的衣袍……
待强忍回了泪水,绛树揉一揉眼睛,亦驾马往前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