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茶水的小兵,便将她们安排在了那里头。在棚下可以远远地看见场上人的一举一动,只管在休息的时候端茶送水就好。这棚下的环境自然比外头好得多,饶是如此,重重的甲胄在身,还是不免挥汗如雨。绛树望向烟尘四起的校场,黑乎乎的人头攒动,让人看着就发晕。她扭头看了一眼锦檀,问道:“带我们进来的那个亲兵是谁啊?”锦檀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校场中间,头也不回地答道:“许嘉,他是将军身边的。哎,你看将军。”
绛树回过头,果然看见赵云那一抹白袍格外显眼,一会儿在台上,一会儿穿梭于众军之中。绛树看了半晌,想了想又去问锦檀:“你没找找许嘉在哪儿?”“哪里找得到啊,其他人都一样呢。”锦檀说罢“哎”了一声回过头,“你怎么这么关心起他来?”绛树意味深长地笑笑:“他答应让你来,只怕是想让你看他呢,你怎么都不找找他。”
锦檀怔了一会儿,大约是明白了,轻轻推了绛树一把:“你瞎想什么呢!”“怎么不会了?”绛树凑近一些,轻声道:“他看你那眼神……”“他那就是嘲笑!”话还没说完,忽然被锦檀大声地打断,引得近处的几个人纷纷侧目。锦檀也察觉了,讪讪地压低声音道:“上次咱们做荷叶粥,把脸给弄成那样,我后来端水去给你的时候,将军还是那么看你的呢!”
绛树心头一震,锦檀这样骤然提及,的确让她想起那一次异样的感觉。她清晰地记得赵云当时的眼神,让她心慌意乱地根本不敢去直面,可他不可能是那样的意思啊……
锦檀见她的神情有些奇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吐吐舌头向场上看了一圈,不觉又激动起来,碰了碰绛树道:“你别多想啦,快看那里。”绛树收了收思绪望过去,场上不知何时练起的扑搏手,一群军卒赤手空拳地扑打着。赵云在那其中一人身边打量了打量,拦着他说了些什么,忽然勾起脚将他的脚踝一别,手揪住他衣领,那军卒便往地上摔过去。重重倒在地上之前,赵云拉着他衣领稍稍用力一带,没有叫他整个摔到地上。那军卒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笑着躬身拱手,赵云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便往别处去了。
锦檀轻轻赞叹了句:“真漂亮。”绛树默默点一点头,只觉得方才他那一番流畅的动作下来,白衣随着身形翩然而动的模样的确很漂亮。明明是第一次见他的身手,却总觉得似曾相识,那莫名的熟悉感曾不止一次地涌上心头,绛树疑惑地想,莫非从前真的见过他么?“你累么?”锦檀忽然问她。绛树回过头,见她正按着肩膀活动手臂,一面擦着汗水低声抱怨:“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绛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知不觉已是日近正午了。甲胄之重尽付于双肩,再加上越来越毒辣的阳光,的确觉得颇为辛苦。她看看场上的赵云,离得太远看不清神情,可是却看得出步履稳健,丝毫不显疲态。绛树轻叹一声望向锦檀道:“谁让你非要来呢,忍着些吧,你若是晕倒了,咱们可就要被将军发现了。”
正说着,场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中暑了。”绛树与锦檀一同张望了片刻,似乎是许嘉背着一个人从人群中出来,赵云跟在后头正往这边过来,绛树忙拉过锦檀手忙脚乱地倒茶。许嘉把背上的人放到席上,擦了擦脸上汗水道:“将军,要不要叫医官来看看。”
“不必,军中操练,哪能这么娇气。”赵云端过茶杯,却也没喝,只是试了试水温,然后一扬手将这一杯茶泼在了晕倒那人脸上。绛树与锦檀不禁对望了一眼,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觑。
大约一杯凉茶对付中暑确实会比汤药更有效,才过一会儿,那晕倒的士兵就揉着眼睛醒了过来。赵云又倒上杯茶递给他:“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那人点点头:“叫梁仓。”这话一出口,锦檀和旁边的许嘉一同笑出了声。锦檀怕被发现,忙忍着笑低下头,许嘉却是打趣道:“这名字好,有你在便不怕缺粮了。”
赵云也忍不住笑了笑,拍了拍那人道:“没事,你先休息一会儿,刚开始不必太着急。”他说着抬头看了看绛树与锦檀,向许嘉问道:“这两个人是你安排在这里的?”绛树只觉得被他那目光扫过时心中一紧,埋着头不敢出声,生怕露了什么破绽。许嘉也是心虚,支支吾吾地应了句,便转了话头道:“将军,差不多是时候该用饭了。”赵云“嗯”了一声:“去叫他们停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