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何时在这儿的,大概是得罪了夫人吧。”“绛树姑娘?”听着那人似乎是疑问的语气,下人解释道:“将军也许听说过,是凝香阁的绛树姑娘,前不久被琦公子接来的……”说着竟感叹起来:“这要是在凝香阁,得有多少人捧着,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也不知她怎么就愿意来了这儿。”
对方没有答话,绛树却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过了半晌,听他缓缓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凝香阁的生活外人看着虽好,可也许她并不喜欢那样。”他似乎是微笑着的,话音里竟是十分柔和。
那一句话入耳如春风醉人,绛树不成想竟有素未谋面的人能理解她的心思,心中欣喜触动之余更是好奇,越发想知道他究竟是谁,却总也见不到全貌。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突然听到他疾步走来,绛树忙抬头去看。一身白衣的年轻将军英俊挺拔,器宇轩昂,却又别有一种温润之感,并没有什么习武军人惯常的莽撞不拘。他走过她面前时,目光如轻柔羽毛有意无意地拂过她身上。心头蓦然撞上一丝不知名的感觉,绛树不由得跟着他的步子看过去,却是刘备从正厅中走过来,向着迎面过来的将军温和道:“子龙,你来了?”
绛树一时怔住:原来他是赵云……还没来得及细看几眼,刘备已走到她面前道:“让姑娘受委屈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备方才与景升兄说起此事,他已发话让姑娘回去了,姑娘快起来吧。”绛树道过谢,支撑了一下站起来。然而跪的久了,乍一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双膝亦是一软,身形一晃,却有人稳稳扶住了她手臂关切道:“姑娘还好吧?”绛树眼前发黑一时看不清,只听着声音该是赵云。待稍稍缓过劲来,抬头却正遇上他的眼神,那样近的距离,那一刹仿佛心中被重重一触:那眼神的感觉,依稀是在哪里见过的……
“姑娘!”回廊处传来少女急切的呼声,绛树转过头,清歌已跑到身边,气息未匀,忙着拉过她上下打量,话音里已带了哭腔:“我才听说姑娘被夫人……我赶着就过来了,姑娘怎么样?伤得重么?快回去吧。”“我没事……”绛树勉强笑了笑安慰她,回过头向刘备他们道:“多谢皇叔,多谢赵将军……绛儿先告退了。”刘备点点头道:“姑娘回去好好休息吧。”绛树由着清歌扶着向回走,转过回廊时不由得又看了赵云一眼,仍是那隐约熟悉的感觉却想不出缘由,绛树平一平跳动不安的心绪,想着大约只是因为久闻名声了吧……
回了房间清歌便忙着给她上药,绛树倚在榻上,心中还正想着方才的事情,清歌忽然轻声道:“姑娘,公子回来了。”绛树回过头,果然见刘琦已进了门,匆忙来到她身旁道:“我才刚回来听下人都在议论,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你怎么样?”绛树看他难得这般关心自己的样子,笑笑道:“没事,是我不该顶撞夫人。”刘琦摇摇头:“你也不是爱惹事的人,是不是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清歌以为他们要说起正事,便默默退了出去。绛树却不想再提起蔡夫人,只望向刘琦道:“没什么,公子才回来,还没去看看清儿吧?”刘琦一时心急皱眉道:“我是挂心清儿,难道就不关心你了么?我对你们,原就是一样看待的。”绛树听了一时说不清是欣喜还是难过,原来一直是自己多心罢了,他对清儿、对她的心意,都是她想多了……
然而她也不想再等下去了,把心一横,微闭了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公子亦是关心绛儿的么,那么,公子昨日所说那海棠花戴着好看,绛儿便一直那样打扮着可好?”她的话音极轻,但屋子里寂静,便一字不落的入了两人的耳。刘琦望着她沉默许久,说不上是什么眼神、什么心思,许久以后缓缓站起来转身背对她望向窗外的海棠道:“这棵海棠原是在庭院中艳冠群芳,可是我把它移来了这里,它满眼见的便只有这棵芭蕉了,你看,它原可以见到更好的……”
绛树摇摇头,柔声道:“凝香阁里见得到的显贵何其多,可是自从画舫上那次相见,那棵芭蕉便是海棠最好的归宿了……”绛树看着他,却见他听了这话背影一僵,慢慢伸出手竟是颤抖地握住了腰间一枚腰牌。紫铜镶金,环绕着篆字夔纹,正是画舫上他拿出给路川说明身份的那一块。他握得用力,骨节都发白,绛树看着不解,却看不到他的神情。良久才听到他平静的声音:“那棵芭蕉不牢靠,想来护不了那海棠长久,绛儿……还是再好好想想吧。”
他的背影转出门去,渐渐消失在朦胧的泪光里,绛树望着窗外丁香芭蕉,都是结卷心思的东西罢了。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然而海棠凋零,想来春也快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