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至沓来。小桥下碧水泛着清鲜的棠绿,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身旁走过的卖花姑娘百合似的纱缎素裙飘展开来,仿佛穿花的凤蝶一样,臂上挎着的花篮里是新鲜的白玉兰与杏花,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叫卖的娇音沿着青石板街渐渐去远了,绛树停下脚步,眼前正是那一间医馆。大约因为地处偏僻,又是雨天,门敞着却没有什么客人。里面装饰简洁却不失典雅,正对着门便是一排药柜,一个年轻男子正在那里侧身检看草药,鸦青色万字穿梅图样的深衣,身形挺拔,单看侧影便觉得潇洒俊逸,多不过二十岁。绛树在门边站了半晌也不见他看她一眼,她只好先开口问道:“请问足下是秦大夫么?”。那人这才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打量她几眼,上前几步依礼道:“在下秦桑秦季南,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绛树有些不惯他冷淡的态度,想起出门前刘琦最后犹豫着交代的话:“那秦先生……也是有才华之人难免恃才傲物罢,若是觉得他古怪,绛儿别太同他计较……”果然是古怪得很……绛树心里想着。又见他没有看出自己女扮男装,不禁想戏弄他一下,轻咳一声道:“你这里是医馆,我自然是来看病的。”秦桑便向旁边桌案处一指:“那么公子坐吧。”
绛树过去坐了,秦桑坐到对面搭了脉,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过了半晌直接起身道:“我看姑娘不是闲出的病就是脑子的病,在下没有姑娘这么多闲工夫,姑娘自便吧。”说着仍回到药柜旁去了。绛树看着恶作剧得逞,只觉得满心愉悦,暂时无心理会他的态度。偶然一偏头只见门边花架子上一只青釉彩陶花盆,里面粉白嫣红的花朵开了一片,竟是马齿苋。绛树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抚了抚那柔嫩的花瓣,忍不住问道:“这是用来入药的?”
秦桑头也不回,仍是淡淡地答:“是,用来止血凉血的……”绛树没趣地摇摇头,抚着花轻声地自言自语:“你叫秦桑……‘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2)。’你这人实在没意思,名字倒有趣……”秦桑听了这话倒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抬着手,衣袖便滑落了一截,光洁的左臂上一小块胎记是蝴蝶翩翩欲飞的形状……
“你还不走?”绛树终于听到秦桑主动同她说了句话,方才突然想起险些忘了正事,便取出名帖走过去道:“谁说我没有事情要办?是表小姐病了,刘琦公子让我来请秦先生过府去瞧瞧。”秦桑接了名帖,只看着她道:“你是新来的么,怎么我之前在府上没有见过?”绛树想了想道:“是,我是才来不久的……府上的歌舞伎。”说着这话心上微觉黯然,终究她在府上不过是这样的身份罢了。
秦桑却不觉什么,只“哦”一声道:“难道是绛树姑娘?”绛树稍有些意外,冷笑道:“秦先生怎么知道?莫非也去过凝香阁那种地方?”“只是听说公子前不久接了绛树姑娘入府罢了……”秦桑平静地解释完,接着唇角似乎勾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自语道:“原来你是绛树……”绛树正疑惑,他却已经恢复了那副一直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那笑只是她的错觉。秦桑也不再说下去,只是粗粗收拾了一下药箱向她道“快走吧,别让公子与表小姐久等了。”
(1)李清照《浣溪沙》
(2)李白《春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