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姨娘来。待到一曲唱罢,女孩回头望向绛树,到底有些忐忑的意思。
绛树转头笑道:“萧姨,话已经说出口了,我也不好反悔呢。我想向萧姨要了她做个贴身侍女,不知萧姨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萧姨微怔了一下,忙笑道:“那是自然,早与姑娘说过想找个人伺候姑娘,姑娘总是说不用,如今看中一个,我哪有不允的道理。”
女孩听了忙跪下叩谢连连:“多谢姑娘……”绛树俯身扶她,笑道:“好了,起来吧。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垂下眸子,低声道:“本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不讲究这个的。没起过什么正经的名字,还请姑娘随意取一个就是。”绛树点点头,略想了想道:“‘自把玉钗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1)。就叫‘清歌’可好?”女孩躬身行礼道:“清歌谢过姑娘……”
萧姨见状也赔笑道:“那姑娘歇着吧,我再去外头看看。”“萧姨等等!”绛树叫住她,有些犹豫地开口:“就快到三月初三了,我想去城外遥祭一下母亲……”萧姨答允得痛快:“这是应该的,咱们那只画舫也空了好些时候了,姑娘便去城外河上吧。”绛树谢过萧姨,待她离开了,回头向清歌道:“随我进来吧。”
清歌随着绛树进了房间,见里面陈设很是简单雅致。清歌先向那扇沉香木雕四季如意屏风后望了一眼,里面黑漆云母美人榻旁摆着楠木绣架,白绢上珊瑚红的扶疏海棠还只是春光一角,一旁的琴台上是一架灵机式独幽琴。屏风外摆着一张黑漆书案,上头笔墨纸砚之外另有一只美人觚,里面供着还未开的茉莉。清歌走过去看了一眼案上写着字的绢帛,轻声念了出来:“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2)
绛树拿起墨釉马尾毫茶壶斟上两杯茉莉雀舌毫,见她看着那诗凝神,便道:“在想什么呢?”清歌回过神,上前接过绛树手中茶盏,“姑娘,我来吧。刚才只是看着……觉得那话很好。”绛树看着她笑道:“你认得字的?看来果然是出身不低的。”清歌只低着头斟茶道:“哪里是什么名门呢,不过是略认识几个字罢了。”
绛树看着她斟好茶端到面前,接过来只放到一边,握了她的手笑道:“你别忙了,其实我留你在身边不是想让你做侍女。我不缺人伺候,倒是缺个平日里可说话的姐妹。”清歌见她此刻全不似方才冷漠,倒有些意外似的,“原来姑娘平日并不是方才的样子,倒是我误会了。”
绛树淡淡一笑,“也不怪你,大约也是我习惯了,对生人只得如此。我既说与你做姐妹,以后你也不必拘束着,不要总拿自己当下人,可好?”清歌想了想,亦握紧了绛树的手,声轻却坚定:“侍女也好,姐妹也罢。清歌必定永远忠于姑娘……”绛树抚了抚清歌有些散乱的鬓发,柔声道:“怎么就说到这么严重了。不过……你若有此心,我也必定永远信任你。”
月光柔软,清风卷着院中清润花香透窗而过,也带着房中铜兽香炉里香丝一圈一圈的盘旋。案上那卷写着诗的绢帛亦不时被轻轻吹卷起来,字迹清丽甜俏。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1)出自高适《听张立本女吟》。“危冠广袖楚宫妆,独步闲庭逐夜凉。自把玉钗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2)出自刘禹锡《潇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