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母亲,依旧每天趴在窗口张望。母亲在一旁直嘀咕,说是坐了三个月轮椅,连性格都变了,真是不可思议。
(四)
第二年秋天,我揣着大学录取通知书离开了小城。
临行前一天,小城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雨,绵绵不断的雨点落在我家的瓦屋顶上,奏出惊天动地的乐章。而密密匝匝的雨帘则从檐口一直垂到地面,把窗内窗外隔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雨点渐弱,街道上五颜六色的雨伞多起来,红的、绿的、黑的、白的、带花的、素面的伞次第撑开,转瞬就汇成一条缤纷的河流,从窗外缓缓流过
但是,满世界盛开的伞花中,并没有我期待的那一朵。
一去四年,等我再回小城的时候,整个城市都变了,老街没有了,青石街道没有了,那道停泊过美丽风景的窗户也成了萦绕于心的回忆,那幅水墨写意更是早掉了悬挂的木楔。
这时候,我偏偏又遇到了她。
那天,与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谈得很投机,彼此都有点激动,于是,在答谢晚宴上喝了不少酒。似未尽兴,一行人又来到一个叫“廊桥”的歌城,要了k房,点了几打“百威”啤酒。主人很夸张地介绍说,这家歌城是小城唯一一家上档次的,格调不错。我说,名字很好听,象那部美国电影廊桥遗梦,只是没有同样的情感故事上演。主人笑了,拉我到吧台一侧,指着落地玻璃窗说,你看里面,全是今晚的女主角。
透过落地玻璃,我看见一间很大的屋子,沙发上坐着二十来个打扮入时的女子。靠墙的角落里,正坐着五年前从我眼里一直走进心里的那个白衣女子,依旧是白依翩翩,黑发飘飘,只是眉宇间多了几许风尘的留痕。我心里猛地一颤,接着就有一种钻心的疼开始在灵魂深处弥漫。
我艰难地举起手,向她挥了挥,她看见了,也慢慢伸出手,轻轻地摇了摇,但没有笑。
我想,她早已忘记多年以前那个每天在窗口张望她的大男孩了,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在意过那个雨后黄昏的故事,从来不知道,有一个人会因为她把一条逼仄、古老的青石甬道走成曲曲折折的万里愁肠。
“她叫白依,这里人都这么叫她。”吧台经理见我情有独衷,马上跑到跟前介绍“在这里做事的女孩子都不会留真名。你们认识?”
“她长得很象我多年以前的一个朋友。”我茫然若失地说。
“这女子命苦呵。”经理似乎很感慨“原本家境不错,还读了大专,只可惜嫁了个不争气的丈夫,吸毒把家整垮了,还欠了一大笔债,天天有债主上门,不得已才做了这行。”
是呵,人生总有许多不得已,会过日子的和不会过日子的都过着同样的日子,黑夜咬着白昼的尾巴,永不松口。唯一不平的是,原本美丽的画卷被揉皱了,就很难再还原。
我离开了那道关住万千风情的玻璃窗,没有向白依挥手告别,白依也没有在意一个陌生男人的顾盼,低了头,正专心致志地修着指甲。
笙歌起,杯盏响,伙伴们已开始狂欢。
我独自走出房门,打开走廊一侧的窗户,顿时,城市的万家灯火与苍穹的漫天星光一齐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