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尽了。
天光暗的越来越早。只不过才晚间六七点钟,天就完全黑下来了。刚刚远去的夏不是这样,夏的夜会缓慢前来。南方已是夜了,我所在的北方,天光还兀自明亮着。
在天光还明亮着的时候,若能够闲下来,我一定是走在通往母亲家的那条桐荫铺就的小路上。偶尔,也停下来,停下来看一看蹒跚走路的孩子,看一看撒欢奔跑的狗儿,看一看落在枝梢的霞色。
在一路走着、一路看着的间或里,在不知不觉中,就走进了母亲的院落。而在那条小路上,在夏日里常常遇见的场景,于渐次深浓的秋季却鲜有遇见了。
秋凉了。
通往母亲家的那条再熟稔不过的小路上,那路两旁成长了很多年的桐树上,于这样的时节也不加掩饰地落满了深秋的模样:枝上的叶少了,枝上微雨般的鸟鸣也少了。风儿摇动枝叶的瞬间,三三两两的鸟雀就扑棱棱地飞起来,桐叶也跟着风儿的翅膀簌簌地落在草间,落在路边。我觉得一枚一枚旋舞着飘落下来的桐叶,特别像秋树寄给大地的信笺,也特别像孩子离开母亲怀抱之后的一次生命的旅程,深情,唯美。
北方的秋,亦是从叶落开始的吧。
小的时候,喜欢捡拾色泽和样式好看些的秋叶做叶脉书签。有时,也抬头看路过身边的翩跹飞舞的蜻蜓和蝴蝶;有时,也抬头看天上的云朵,看微风怎样把云朵吹向远方。只是,那样的光阴再也回不来了。
我感觉每一个生命都有它的成长历程,亦如现时的和秋天一样颜色的片片秋叶。从叶脉间纵横交错的纹路,可以读出它历经过怎样一个从长成到凋零的过程。以一种姿态来过,就好。翌年,依然会迎来一个个崭新的生命。
我应该感谢曾经为我遮挡过阴凉和雨水的、由葱绿到橙黄的枝叶吧,感谢它们入目时带给我的养眼养心的美好,感谢它们陪伴我走过一季又一季繁华而悲凉的时光,因为这些,我才能够那么安逸而妥帖的经过。
前几日,朋友送来一些新鲜的红薯,蓦然想起来该是收获红薯的时节了,一同想起的,有母亲热爱的红薯银耳羹,还有母亲念叨的“麦到芒种谷到秋,寒露刨红薯”的话语。是啊,寒露节气就在眼前了,就在眼前了,仿佛只是一个转身的刹那。
又是一年寒露深秋时。
一年复一年的光阴,宛若水一样不停歇地悄然流逝。而我,静寂地行走在流水一样的光阴里,静寂地感受每一个时节带来的不同。
那些年,每每到了红薯应节气成熟之时,母亲总会为我们做些红薯银耳羹。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做的红薯银耳羹是一道上好的美味。后来,才知道用红薯和银耳作为主料炖制的汤羹,不仅味美,也是极佳的营养汤羹。便学着母亲的做法,做了浓浓的红薯银耳羹,给自己,也给我的母亲。
一晃,那个视红薯银耳羹为美味的小女孩,那个看蜻蜓和蝴蝶路过、看黄叶落满山坡的小女孩,那个默默学习成长的小女孩,不经意间就到中年了。只是,那些时间都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