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并未见自己船影,忽然靠岸,问是何时到此,这才断定所载定是仙女。二人刚走,又听邻舟说起今日湖上,曾见两次灵迹:一是道姑打扮;一是仙女装束。舟中游客恰又是两个少女,想尘世间哪有这等美女?神情举动也与常人不同,于是生心。先前不敢叫破,自去备办酒食,欲等吃完,再求救治。朱文笑说:"你夫妻颇有眼力。我们虽不是仙人,治病尚还容易,只不要向人乱说便了。"随取两丸灵丹,分赐船户夫妇;又把身带金银给了一些。船已近岸,船家还待辞谢,二女已往岸上走去,随起大风。船家知道仙人不令窥探,只得开船回去。
宫琳本是甫宋时得道,中间只随师来此一游,相去已三百年,见当地变迁,好生感慨。再寻到麻姑祠昔年遇仙之地一看,庙已改建,面目全非。因是偏流曲港,水猛滩多,舟船极少由此经过,居民寥寥。只一株生气毫无的老柏树,犹是南宋故物。庙也残破不堪,不似昔年香火繁盛。斜阳影里,晚风萧萧,景色甚是荒凉。再寻到自家祖莹一看,满拟华物山邱,子孙定已零替,不料墓地完整,松柏森森,看去气象颇好。料知香烟未断,子孙必有显达,心颇喜慰。又见坟前田亩甚多,人家却少,欲寻亲坟,访问子孙近况。
宫琳正要走开,忽听林外有一女子怒喝:"贱婢纳命!"同时一片红光,照得满林血也似红,千百枝火箭夹着无数绿阴阴的飞针,暴雨一般由林外斜射进来,来势万分神速。朱文骤出不意,本来非遭邪法暗算不可。闻声警觉,知来仇敌,回身待要抵御时,一片明霞已由宫琳身上飞出,挡向前面,将火箭、妖针一齐挡住。朱文定睛一看,林外站着一个道姑打扮的美丽妖妇,身旁两个同党均是蛮人装束:一个双腿已断,手持两根铁杖,悬身而立;一个便是仙梅亭前所见蛮人。这才认出,断腿妖蛮正是前在括苍山受伤逃走的西昆仑六恶之一。妖妇必是李厚所说的萨若那无疑。不禁大怒。刚刚飞剑出去,又取出天遁镜,未及施为,妖妇已先骂道:"该死贱婢,我寻你多日,好容易才得寻到。
如不将你杀死,摄去元神,使你受那无尽苦痛,誓不为人!"说时,扬手又是大蓬碧色飞针迎面打来,吃明霞一挡,纷纷掉头向上,朝空飞去。朱文天遁镜也发出一道金光,冲向前面,火箭、妖针纷纷消灭。因见飞剑被旁立妖蛮两道叉形妖光敌住,方想用霹雳子给他一个厉害,宫琳忽喊:"文妹,留意身后!你用宝镜去破邪法禁制,将妖妇引往别处除害,兔伤居民。"朱文闻言回顾,先往上飞去的大蓬飞针突自身后、身左、身右三面环射过来。只闪得一闪,身前又飞起一片明霞,光墙也似将其挡住。如非官琳仙法神妙,已中暗算。随照所说,将天遁镜四下扫荡,所到之处,妖针纷纷消灭,依然来之不已,随灭随生。上空四围又被阴火红光笼罩全林。仗着宝镜神妙,妖妇好似不愿白送,飞针忽然不见。朱文就势将镜往上空照去,上空阴火本在下压,就要爆发,两下恰好迎个正着,妖光立被冲破。妖妇见状大怒,将头一摇,满头长发便自披散。旁立二妖人飞叉不是朱文对手,也待发难。就这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宫琳玉臂轻抬,笑说:"文妹,我们换个地方如何?省得毁伤林木,殃及无辜。"声才出口,袖中飞出拳大一团银色明光,晃眼加大,成了一个扁圆形的云囊,看去轻飘飘薄薄一层悬在面前,宛如一团轻云所结的球,毫无奇处。
这时,头上阴火红光已连同四外的邪焰、飞针潮涌而来,镜光只能冲破一面,下余三面来势更猛。朱文看出邪法厉害,又有李厚先人之言,早将身剑合一,暗中戒备。本来要用霹雳子诛邪,因是宫家坟地,恐有残毁,欲发又止。紧跟着,云囊便由宫琳袖内飞出,刚一长大,前端便裂一口,微微射出一股祥辉,光甚柔和。可是才一出现,四外的阴火、妖光、飞针、飞箭便似被那样辉远远吸住,万流归壑一般,齐朝云囊口内挤射进去。只见云网中各色光影闪动明灭,十分好看,后面依然来之不已。妖妇似知不妙。
这些阴火本由一个鱼皮带内发出,妖针却发自手上,因为深恨敌人,又见宝镜神妙,立意一拼。以为敌人镜光只顾一面,只要被乘隙射中一枝,对方便听其宰割。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样不起眼一团轻云,会有如此威力妙用。当时急怒交加,好生痛惜,行法回收。
谁知对方吸力太大,如磁引针,她那聚敛地底千万年阴煞之气炼成,平日能与心灵相合,运用由心的妖火,竟会收它不住。又因性暴急功,把所有飞针全数发出,以致顾此失彼,闹了个手忙脚乱。微一疏忽,千百根碧血妖针首先净尽,阴火再无法收回。等到想用邪法切断,保留一点残余时,去势大快,已是无及,嗖的一声,晃眼全尽。只见一溜色红如血的火尾余光,在云囊口里一闪即隐。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妖妇厉吼得一声:"我与贱婢拼了!"忽听一声惨嗥,两同党妖人又被敌人斩成两半。同时对面祥光一闪,敌人倏地收回飞剑,在一片祥云笼罩之下,腾空飞去。
妖妇急得暴跳如雷,自恃尚有邪法异宝未用,又见云中祥光明灭,闪变不停,只当敌人胆怯欲逃。把满口白牙一错,大喝:"快追!"一纵妖光,破空追击。那半截身子的妖人也伸手一招,一片灰光裹了同党残尸元神,一齐随后赶去。眼看云影在前,冉冉飞驰,晃眼便追了个首尾相接,看去不快,相差只数十丈,偏生追赶不上。后来追到一座高山后面,云光忽隐。妖妇、妖党相继追到,会合一起,便往山后搜寻踪迹。这时已是日落黄昏,一轮明月刚挂林梢。后山一带景甚荒凉,到处静荡荡的,哪有人影。妖妇怒极,断定云飞不快,必在近处隐藏,不会逃远。忙令同党放下死尸,各自戒备。一面飞起一幢灰白色的妖光,护住全身;一面从囊中取出一个晶球,正待行法,观察敌人踪迹,猛瞥见豆大一粒紫光在身前一闪。妖妇邪法高强,人甚机警,知是敌人暗算。刚刚遁向一旁,震天价一声霹雳已经爆发,打得满林均是红紫色的精光雷火,那半截妖人连那同党残尸、元神立被炸成粉碎消灭。妖妇如非逃避得快,也非受伤不可。
原来朱文正指飞剑、法宝迎敌之际,忽听宫琳低语:"文妹,速收宝镜,待我收去妖火,引往左近深山之中除她不晚。"跟着,阴火飞针便被云囊吸紧。朱文好胜,因与宫琳初次相会,不愿弱了师门威望,便把轻易不用的赤苏剑冷不防发将出去。同来妖蛮本是妖妇新收的门徒面首,邪法不高,早就不支,哪里还禁得起赤苏剑的威力,当即被杀死。等到随同宫琳飞往山后,见妖妇跟踪赶来,自己就在她面前危崖之上,竟会看不见,知是宫琳隐形妙用,便把霹雳子朝前打去。本意先除妖妇,不料妖党离得大近,骤出不意,竟遭彼及。朱文还要出手,被宫琳伸手止住,悄说:"文妹且慢动手,少时还有人来。"话未说完,妖妇已似急怒攻心,状类疯狂,一手挽过头上长发,含在口内,恶狠狠咬断了一大把。跟着,取出一面上绘骷髅的铜牌,连晃几晃,便有五个魔鬼影子由牌上飞起。初出时,长才数寸,影也甚淡,但见风暴长,立成实质,一个个身材高大,相貌狰狞,口喷黑烟,獠牙外露,周身都是碧绿色的萤光环绕飞舞。出现以后,朝四外望了一望,张牙舞爪,朝妖妇反扑过去。妖妇厉声大喝:"今日我为你们备下美食,还不自去搜寻,再敢无理,休怪我狠!"说罢,伸手一弹,便有一丛短发化成为数十枝火箭,朝魔鬼作出飞射之势,挡在前面。魔鬼仍然不肯就退,几次前扑,均被火箭吓退。
最后妖妇面容惨变,厉声喝道:"你们现成美食不去寻找,反和主人为难,使我无暇分神,查看仇敌踪影,真该万死!因见你们相随多年。忘恩反噬,由于屠龙贼尼所害,不与计较,当我怕你们不成?"说罢,将手一指,那数十枝火箭便朝五魔鬼身上射去。魔鬼中箭,疼得厉声惨嗥,越发暴怒,重又朝前猛扑。妖妇事前原有准备,早把手中断发全数发出。同时咬破舌尖,张口一喷,一片血光挡在面前,那千万枝火箭也作出凌空环射之势,照得左近山崖都成一片红色。魔鬼知难禁受,纷纷怒吼,满山飞舞,似往四下搜寻。妖妇见魔鬼穷搜无迹,状更情急,似防反扑。于是用那火箭环绕全身,二次取出晶球,又在行法照看,面上更带惊疑之容。
朱文早见宫琳手中持有一个玉环,内中现出一道青虹,在洞庭猢上空飞行了一阵,忽往当地飞来,渐渐邻近,看出光中二人,正是前在武昌所遇两个对头。心想:"现有帮手在此,即便寻来,也不妨事。"后见妖妇情急惊疑之状,心中奇怪。几次想要下手,均被宫琳强行止住,悄声说道:"妖妇就要作法自毙,我们何必多事?"话还未了,妖光一闪,妖妇身形忽隐,连魔鬼也全失踪。跟着,便听破空之声,青虹飞堕,仍是现出前见道童、少女,立处在妖妇面前不远。女的方说:"方才分明见这里邪气上腾,并未飞走,如何不见?"忽听男的一声惊呼,回头一看,那五魔鬼忽然同时现身,由地底化为一股黑烟冲出。男的因离得近,刚刚惊觉,想要行法抵御,已被两魔鬼前后夹攻,扑上身来。男的骤不及防,只顾前面,扬手一团青色雷火。虽将一个魔鬼打落在地,化成骷髅头骨震碎,后面的一个已猛伸双爪,扑上身来,当时神志昏迷,倒于就地。宫装少女总算应变得快,法力较高,一见鬼影突现,长袖一扬,立有一幢青霞笼罩全身。另外三个魔鬼又朝女的飞扑,为青霞所阻,未得近身,还在张牙舞爪,飞舞欲扑。
少女已看出这是邪教所炼阴魔,丈夫惨死,急怒攻心。因知这类阴魔多与主人心灵相合,缺一不可,既被丈夫除去一个,魔主人元气大伤,下余魔鬼便难制伏。有心使其反噬主人,受完奇痛至苦,然后下手报仇。好在丈夫功力尚高,元神已经遁走,未被阴魔吸收了去。于是强忍悲痛,装作胆怯,一任魔鬼环身飞舞,只守不攻。妖妇也是恶贯满盈,分明由晶球中看出来人功力甚高,因见遁光不是左道中人,误认敌党。魔鬼已经放出,不令得胜,饱啖敌人生魂元气,必要反害主人,势成骑虎,不能离开。没奈何,只得暗中传令五魔鬼暂时隐蔽。来人又大自恃心骄,微一疏忽,男的首先送命。妖妇见来人虽死了一个,但是伤了一个魔鬼,元气大耗,下余四魔更难制伏,想起胆寒。余魔如再不能把女的精血元神吸去,更是凶多吉少。一时情急,现出身形。双方相隔甚近。
少女乃余娲得意门人,法力颇高,便妖妇不出现,早晚也被看破。这一出现,死得更快。
对方又深知魔法微妙,一见妖妇现身,未容下手,早用法宝暗将隐形破去。因是仇深恨重,与前对朱文不同,表面不显,暗中布就罗网,先把逃路隔断,然后下手。
这里妖妇还在妄想诱敌分神,以便阴魔乘虚而入。不料她这里飞出一蓬火箭,敌人连理也未理,以为那青霞除防身外,并无别的异处。火箭也未消灭一根,只被阻住不得近身。又见魔鬼持久无功,越发暴怒,齐声厉啸,不时把一双凶睛射向主人身上,越发心慌害怕。以为敌人宝光只能防身,不战不逃,可知能力有限,又急于收功,便把所有火箭全发出去。少女见是时候了,忽然切齿怒喝:"妖妇还我丈夫命来!"随说,把手一扬,满天都是青霞,将当地一齐罩住。跟着身形一晃,人便无踪,那大蓬火箭也被收去。魔鬼扑了个空,一齐暴怒,转朝主人扑去。妖妇瞥见敌人失踪,火箭消灭,知道不好,不由心胆皆寒。百忙中手持法牌,才晃得一晃,二次咬破舌尖,一口血光喷将出去。
同时手掐法诀,朝外一扬,法牌上立即有一股灰白色的妖光射向魔鬼身上。当头一个被妖光罩住,再吃血光一裹,化为一股黑烟,咝咝鬼叫,往牌上投去。下余三魔又争先抢扑过来,妖妇本就手忙脚乱,穷于应付,忽然霹雳一声,一团青色雷火迎面打到,法牌立被震成粉碎。这一来三个魔鬼失了禁制,凶威骤盛,妖妇只惨嗥得一声,便被魔鬼抢上身去,化为三个骷髅头,一个紧紧咬在粉脸之上,前心、后背也各钉了一个。妖妇却还未死,满脸惊怖痛苦之容,通身妖光乱爆。那魔鬼始终咬紧不放,只听互相呼吸咀嚼之声,响成一片。妖妇渐渐疼痛得厉声惨嗥,满地打滚,面无人色。不消片刻,便形消骨立,二目深陷,人已惨死,剩下一个空骨架蜷卧地上。那三个死人头,依然紧钉身上,深嵌入骨,目射凶光。突然厉啸连声,相继离身飞起,看神气似因四外青霞笼罩,不能逃遁,在光网中转了一转,待往地底钻去。
少女忽在崖前现身,怒喝:"尔等今日恶贯满盈,想逃,岂非做梦?"随说,青霞突然往起一收,妖妇元神恰在此时出现,同被网去,缩成五尺大小一团悬在空中。魔头被困,一齐怒吼,齐朝元神进攻。妖妇先前本防备元神为魔鬼吸去,早已逃遁,隐藏在侧。无如少女报仇心重,有意使其多受苦痛,故作未见,等魔鬼离身欲逃,再使现形,那么小一点地方如何逃法?妖妇又妄想逃遁,一味强挣不已,嗥叫鬼啸之声,惨不忍闻。
眼看元神已被魔头吸收殆尽,少女方将手一扬,网中立起风雷之声,火星乱爆,晃眼青霞收处,魔头已炼化成灰,纷纷下坠。少女方始飞落,又将地下残余鬼头震成粉碎。方在伏尸大哭,男的元神忽由空中飞堕,吃少女伸手抱住,合为一体,哭诉道:"都是你不肯听话,致被邪魔暗算。我虽报了杀夫之仇,你周身精血已被阴魔吸尽,如何回生?
说不得,只好归求师父,拼舍两甲子苦功,陪你一同转劫,再为夫妇便了。"
朱文见这少女一面哭诉心事,一面行法开山,把道童尸首藏在其内。已经行法封闭,还不舍走,哭得甚是伤心。人又那么美艳。不禁起了同情之心,觉得此女夫妻情长,遭遇可怜。侧顾宫琳面上,忽现惊疑之容。随听遥空中传来一种异声,十分尖厉,刺耳难闻。遥望西北方高空云层之中,似有黑影微微掣动,看去约在数十里外。刚刚悄问:
"又有妖人来了么?"宫琳摇手示意,不令开口,神情似颇紧张。就这一两句话的工夫,那破空异声已自空飞堕。面前黑烟飞动中,突然多了一个身围树叶,肩插一剑一铲,披发赤足,裸臂露乳,碧瞳若电,周身烟笼雾约,神态服饰均极诡异的长身少女。才一落地,扬手先是三股烈焰般的暗赤光华电射飞出。原先那个女的正在悲愉昏迷之际,没想到来者是她仇敌,平日自恃法力,不曾留意,发现稍迟。但毕竟修炼数百年,不是寻常人物,声一邻近,立时警觉。双肩一振,护身青霞重又飞起,将全身罩住。魔火也便笼罩全身。朱文前听同门说过魔女铁妹的相貌法力,不禁大惊。同时发现身前笼罩着薄薄一片云影,为前所未见,知道宫琳已用法宝将身护住。魔女来去如电,邪法至高,惹她不得。心还在想:"那宫装女乃余娲门下高弟,看适才邪魔除得那么容易,想必无碍。"
再朝魔女仔细一看,见她身披一件翠羽、绿叶合织的云肩,碧辉闪闪,色彩鲜明。下半身也是同样的一件短裙围向腰间,略遮前阴后臀,余均裸露在外。纤腰约素,粉体脂溶,玉立亭亭,丰神仿佛艳绝。那张脸上却是雪白如纸,通无一丝血色。碧瞳炯炯,凶威四射,满脸俱是煞气。左肩上钉着九柄血焰叉,右额钉着五把三尺来长的金刀,俱都深嵌入骨,仿佛天生。秀发如云,披拂两肩,尾梢上打着许多环结。右臂被三个拳大骷髅咬住,红睛绿发,白骨如霜,隐放妖光,狞厉如活,似要离臂飞起。左腰挂着一个形如骷髅的人皮袋。通体黑烟环绕。魔女手持一面令牌,一面晶镜,若沉若浮,凌虚而立。口中大喝:"你将我好友杀死,连我送她的阴魔前后伤了两个。因她与你有杀夫之仇,你杀她也还讲得过去。而这类阴魔奉命行事,不能怪它们。你将萨若那元神消灭,已经过分,为何又将下余三魔炼化?你修道多年,莫非不知我赤身教神魔来历?本门规条原主以牙还牙,我如早到一步,只将下余三魔收回,还可容你活命,偏生有事耽延,万万容你不得!晓事的,我念在你报仇心切,情出不已,自将元神献上,随我回去。虽受三年炼魂之苦,等到炼成魔头,仍可具有极大神通,无穷享受。否则,连你丈夫的元神一齐炼化,悔之晚矣!"
铁妹随将手一拍人皮袋,立由口内飞出数十团碧烟,互相激撞爆散,化为百丈烈焰,罩在青霞之外。那臂上钉着的三个魔头,也自凶睛电射,呜鸣怒啸,似欲飞起,吃铁姝用左手法牌制住。重又喝道:"贱婢再不见机,形神便化为乌有了。"少女在魔火围困之下,始终咬牙切齿,一言不发,神情悲愤已极。朱文看出她相形见绌,觉着此女师徒虽然骄狂,终非左道妖邪之比。正在同情,代她着急,忽听叭的一声惊天动地价的大震,青光倏地爆炸,震得天摇地动,青霞血焰交舞横飞,暴射如雨。左近数十丈高的一座山崖,连同对面小山,全被炸裂崩塌,连来路高山也被击去大半,往四外飞去,碎石尘沙,满空飞舞。遥闻崩山巨石纷纷坠地之声轰轰隆隆,震山撼岳,半晌不绝。魔火血烟也被震散大半,直冲空中,四下激射。左近山石林木挨着一点,立时烧焦,成了沙粉。再被那一震余波互相激荡,合成大股无数浓烟尘雾,交织横飞,当时便空出了百多亩的地面。
声势之猛烈,朱文自从学道以来,尚是初次见到。就这耳呜目眩心惊之际,同时瞥见斗大一团银光,由万丈烟霞魔火中激射而起,比电还快,向空射去,一闪不见。铁妹见状大怒,左肩摇处,飞起三股血焰金叉,待要追去。又将令牌一晃,那被震散的魔火血焰重又涌将上去。臂上三个魔头也自飞起,全都大如车轮,由七窍内射出赤、黄、黑、白四色妖光邪火,飞舞而出。
少女原是舍命救夫,本未想逃。一面用法宝护住丈夫元神逃走,一面扬手飞出一片青色云光,横亘天半,早将魔叉挡住,任飞何方,不能过去,略一停顿,元神已经逃远。
同时身畔又飞出两股青白二色的云气,晃眼展布,宛如极厚一团云光,将全身密层层裹住。先前青色云光也已收回。铁妹知男的元神已追不上,又见魔火震散时损耗不少,越发暴怒。把手一招,三股魔叉立时掉头,朝少女射去,连同神魔一齐围攻。同时厉声大喝:"无知贱婢,速献肉身,喂我神魔,元神随我回山,还可保全;否则,一任你防身法宝多么神妙,也必被我魔火炼化,形神俱灭了。"少女似因丈夫已逃,无甚顾忌,也在云烟之中切齿咒骂。魔女见她不降,狞笑一声,便不再间,只把手中令牌连晃。魔火邪烟突然加盛,后来直似一片血海,将人困在其内。少女见不是路,也在云光中施展法宝神雷,往外还攻,无如魔火势盛,稍为冲荡开一些,一会重又合拢,平白断送了三件法宝,全无用处。有心自杀兵解,无如神魔环伺在外,元神仍难逃遁,终遭毒手。除忍苦待救外,别无善策。正在悲债填膺,生死两难。
旁边朱文早就激动义愤,想要出手,均被宫琳止住。说是此女性情刚烈,就逃回去也难活命;魔女太凶,也须谨慎。后来越看越看不下去,又见魔女大发凶威,不时回顾二女藏处,怒目冷笑。猛想起三面山崖林木均被震塌,惟独自己这面因有仙云防护,依然无恙,料被看破。暗忖:"闻说铁妹手狠心毒,妖妇之死由我而起,少时未必甘休。
反正是祸不是福,事有定数。既奉师命行道,不能畏强。遇见这类不平之事,视若无睹,还积甚外功?"当时心胆一壮,也不再和宫琳商量,左手天遁镜,右手霹雳子,再将赤苏剑等随身法宝,一齐准备停当。刚要发难,猛瞥见少女身外青白云气已被魔火炼化殆尽,看出危险万分,一时情急,冷不防全数施为。先是数十百丈金霞直射过去,那千层魔火先被冲散一个大洞,同时又将霹雳子打将出去。
铁妹原早疑心左边山崖上埋伏有人,一见对方不曾出手,又以行法正急,无暇分神他顾。后将敌人困住,护身云光已渐减退,暗用法宝查看,竟看不出一点迹象,才知对方法力甚高,并非寻常,又惊又怒。心想:"对方隐形窥伺,既不出面,且自由他,等除了敌人,再相机行事。"做梦也未想到,朱文这两件法宝,恰是她的克星。又因敌人凶恶,胸有成见,乾天一元霹雳子一粒已是难当,竟连用了三粒,并还分朝三个魔头打去。这时当地光焰万丈,已如火山血海,天遁镜光又极强烈,三粒豆大紫光投在里面,自然显它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