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云和少女一同飞进洞中,见那妖洞前半已被震塌了几十丈,碎石堆满,已被隔断。
只近顶处,似被人用法力穿了一洞,仅容一人蛇行而入。便料有人到过,也许还未出来,立用仙法封禁出口,一同飞入。里面乃是一座极广大的山腹石洞,内中只有一个石榻,一个法坛,上面插着几面妖旗,邪气隐隐,此外无什陈设。榻已中裂,内有一槽深约二尺,大约尺许,作长方形,似是藏书之所。书已不见,裂口旁染有两滴鲜血,痕迹犹新。
槽中还有两粒丹药,一支妖针,长才寸许,仿佛匆忙中不及取走。知道书已被人盗去,总共立谈几句话的时间,也许贼还隐藏洞中,未及逃出。洞口又有禁制,只要行法查看,便可寻到。为防暗算,正在戒备着四下观察,忽见离地数十丈高的洞顶上起了一片裂音,声甚轻微。灵云还未觉异,忽听少女急呼:"姊姊留意!"立有一片祥光飞起,照向二女身上。一句话未说完,轰的一声大震,整座山顶崩塌下来。少女忙道:"小贼在外暗算,必已盗书逃走,也许能够追上,我们快走!"说时,手指处又是一片彩云,拥了二人,由那数十百丈碎石尘沙猛压中飞身而上。
灵云因身带宝镜,多么厉害的隐身法俱都能破。此时全山崩塌,敌人必以为暗算成功,将人压死,正在上面快心之际,兴许想不到当时便能冲出,只要用这面伏羲镜破去隐身邪法,任逃多远也能追上。当即运用飞剑、法宝相助少女,冲荡开千层石沙,向上飞射。晃眼透出崖顶,用镜四外一照,哪有人影。少女笑道:"小贼已学妖妇邪法,他知姊姊法力高强,虽想报仇,好计未必有效,一面暗算,人早逃走。日后我再寻找凌师伯理论,反正难逃公道,暂时由他去吧。适才忙于取书,无暇多言,仍被小贼捷足先登。
小妹名叫花绿绮。姊姊必是峨眉齐真人门下三英二云之一,今日如非大力相救,几遭不测。想起法力不济,强要下山,幸蒙家师怜爱,还赐了两件防身法宝,初次遇敌,如此狼狈,空自修炼三百余年。如和姊姊来比,那么享名百年,号称无敌的妖妇,一举手间,形神俱灭,岂不教人愧死?不知尊姓芳名?可能不弃,结一同道之交么?"
灵云见她骨秀神清,明艳绝伦,宛如美玉明珠,无限容光,自然流照。性情偏是那么温和,语声又清婉柔丽,如啭笙簧。比起几个最美的女同门,另具一种丰神。心想:
"似此美好娇柔,我见犹怜,何况杨成志这等心术不端的男子。"又见她依依身侧,执手殷勤,笑靥相问,吐气如兰,玉手纤纤,春葱也似,人握温软,柔若无骨,由不得越生怜爱,思与亲近。随笑答道:"愚妹便是齐灵云。今生修道,并无多年,姊姊比我年长得多。许附知交,原所欣慰,这等称呼却不敢当。"绿绮笑道:"实不相瞒,小妹从小娇惯,又蒙师长同门加意怜爱。灵峤仙府中长幼几辈,除朝参师祖,传授道法而外,平时相处多是笑口常开,常葆天和,从无一人疾声厉色。小妹在同辈中入门最晚,年龄最稚,于是养成这种柔和性情。觉得人若幼小,平日易得师长怜爱,就有错事,也比起别人易得原谅,所以自来不愿居长。姊姊今生人道虽然年浅,休说法力高强,胜我十倍,便按修为年岁来说,齐伯父九世修为,姊姊乃他最前生的爱女,先后总算起来,还是我的老前辈呢。不过我爱姊姊,一见投缘,结为姊妹,要亲热些罢了。"灵云见她如此天真稚气,几番逊谢,坚执不允,只得罢了。绿绮又道:"姊姊法力比我高得多,以后我便是你小妹,再受人欺,姊姊却不要置身事外呢。"灵云道:"愚姊仅仗法宝之力,如论修为,实差得多,妹子何出此言?万一有事,休说愚姊,便一班男女同门遇上,也必以全力效劳,怎会袖手?"
绿绮想了想,笑道:"家师说小妹以后多灾多难,此次修积外功,众同门俱都奉命下山,家师本欲以人力避免,令我独留。小妹平素让人,修为之时却耻落人后,再三求告,方蒙允准,为此还拜赐了两件法宝。本心早想结交正教中几位道友,偏生最后一人下山,初来凡间,人地不熟,一些男女同门均早下山行道,一时无从寻访。偶然想起白发龙女崔师叔,近两年曾往灵峤宫去了好几次,对于小妹最是怜爱,曾说异日下山,可去青螺峪寻她。想得她一点照应,寻到一问,凌、崔二位师叔均往休宁岛未归。门人也多下山,只有两人留守,一名于建,一名俞允中,人尚老成。问知我来历,知我尚无住处,留我住在那里,随时出外修积。"
"小妹生具洁癖,本无适当居处,有此洞府暂居,主人又是师门至交,自然是好。
不料第二日,又一门人回来,便是小贼杨成志。小妹久居灵峤,早忘男女之嫌,何况是主人门下,全未想到别的,反因他对我殷勤,心生感谢。起初除觉他遇事先意承旨,全神在我一人身上,对于于、俞二人却是冷淡,尤其和于建时常背人争论,和对我相去天渊。也只当是这两人与他平素不和,因我是客,又想求取蓝田玉实,因此格外讨好,并未觉异。中间我同他出来行善修积,刚觉出他不应那么亲热,不愿再与同行。哪知小贼竟早在我到以前,闲游嵩山,与他前生祖姑、尸毗老人之妻女魔王阿但含婆在此谷中相遇。"
"妖妇虽是魔教中长老,但在前生,与他丈夫原是怨偶,后又背师叛教,身受魔刀分身之刑。因愤丈夫不肯救她,全仗所习邪法才兔斩魂之厄,心中愤恨,戾气所钟,相貌奇丑。事也真巧,妖妇刚转世不久,便得到一部妖书,费了一甲子的苦功,炼就神通。
头一次出山,便寻丈夫作对。尸毗老人先还念在旧情和爱女的份上,不与计较,每次逐走了事。后来仇恨越深,纠缠了数百年,最后一次,才将她封禁此地绝壑之中。妖妇仍不屈服,立誓报仇。老人说:"你数限当终,至多只有百日寿命。我虽将你禁闭在此,实是夫妻一场,加以女儿苦求,借此助你脱难,到时自有前生业障寻来,与你合力将我禁法破去。彼时你如在百日之内不离此洞,或是自知悔罪,一出困便来寻我,只要肯服输,我便既往不咎,使你免此大劫;否则必遭惨祸。"说罢走去。妖妇由此在洞中潜修,苦炼邪法,费了多年心力,刚把解禁邪法炼成,短一助手,小贼恰巧无心寻来。便在里面发话,令其相助,竟将禁制破去。"
"小贼于是借着行道为由,前往学炼邪法。因遇见我,起了邪心,已有多日未去,妖妇行法唤他。小贼看出我生了疑心,又知我不久尚须出山一行,好谋必被家师看破,就势前往求助。妖妇不知用什邪法,算出我那玉母环关系甚重,设下阴谋,令小贼埋伏途中,假装路遇,将我拦住,说是附近山中有一妖人,与斗不胜,请我相助。我不知那妖人是他新结交的妖党,预先伏有妖妇邪法幻象,一见化身大多,便把所有法宝全使出来,只有此环未用,妖人受伤败逃。他见我法宝神妙,假装佩服已极,问我还有其他法宝没有。并说他在附近山中藏有凝碧仙酿和几样佳果,请我就在当地同饮。我见那山风景颇好,又听陈师伯说过峨眉酒好,见他不是以往讨厌情景,只当愧悔,我素性又不愿与人难堪,勉强应诺,便把此环取出。小贼接过,便套在手上。我因此宝外人不能使用,随着心念一动,立可飞回,小贼又在殷勤劝饮,也未在意。等酒方要沾唇,忽然想起地邻妖窟,小贼酒果如何藏在附近?取酒时又是隐形来去,一晃取来,来去甚快,妖人已走,何须如此?酒色深红,也与凝碧二字不符。同时闻得酒香浓烈,还未入口,便觉心神微晕,情思不宁。忙定心神,一抬头,小贼一双鬼眼正对我看,手持一符已经抬起。
越知不妙,忙用法宝护身,向其责问。小贼情虚,立纵妖光隐形遁走。我忙行法禁制全山,想断小贼逃路,再行搜索,哪知妖遁神速,并未追上。我气愤太甚,忘了先收此环,竟被邪法禁隔,连收不回。正在着急,发现小贼所留树叶妖符,说是有事相烦,令我三日之后来此取宝。"
"彼时不知妖妇来历,因是回山心急,第三日便赶了来,途遇玉清大师,才知底细。
玉清大师又说她在黄河救灾,一班同门师兄妹也在黄河两岸,相助成此善功。妖妇命我三日后去,实是多年禁闭,尽管仇深恨重,因本身劫难,局中人多高法力也算不出,知她丈夫昔年所说必有原因,心中胆怯,意欲挨满百日之后再出为恶,并寻丈夫报仇。我今日来此找她,虽有险难,结局无害,并可交一良友。小妹依言赶来,到时发现姊姊在后追赶。因玉清大师行时曾说:"前途无论遇谁,在未与妖妇相见以前,不可相见交言,否则两误。"所以不曾回顾请教。后见姊姊是个美貌女子,方在喜欢,人忽隐去。本心还想善罢,妖妇凶横太甚,终于动手。全仗姊姊免此一难。小妹灾劫尚多,以后行道不在一处,万一有事,如何能够助我呢?"
灵云道:"愚姊与两同门姊妹见紫云宫中昔年残毁的精金神铁甚多,除改铸飞剑之外,又炼了不少子母传音针,现由门人祭炼,愚姊妹闲时也相助同炼。将来炼成,当送妹子数套。如若有事,将此针往地上一掷,心念紫云宫或别的所在,子针立向母针飞回,不久即可往援。好在妹子回山,往返尚须时日,再下山时,何妨绕道紫云宫一游,就便取针,不是好么?"绿绮大喜道:"妹子久闻紫云宫乃海宫仙府,灵景无边,想不到姊姊竟是宫中主人,再好没有。"灵云又问知陈、赵二女仙已同下山,只陈文玑同另两同门去往北海访一道友,不在中土。余下全在黄河两岸灾区行道,赵蕙也在其内。方欲往见,绿绮忽道:"姊姊快看,师姊他们怎会往此山飞来?前面还有好些外人,是何原故?
我们追去看看如何?"灵云见前面遁光虽非妖邪一流,看去眼生,飞行却快得出奇,颇似一追一逃神气。料知有事,又想与赵蕙相见,就便结交几个道友,立即应诺,一同飞身追去。
前行两起遁光本极神速,二女发现,已经飞过,再一耽延,虽只几句话的工夫,踪迹已杏。二女各以全力催动遁光,由后急追,并未追上,晃眼便是三四百里。因恐对方不见,一面朝着去路急追,一面留神查看,不觉又飞出了好几百里。灵云笑说:"令师姊们飞云驭空,瞬息千里,不必说了,怎前面诸人飞得也这样快法?"绿绮道:"小妹在同门中功力最差,否则也不致落后太远,连影子也看不见。前飞的人,颇似陈师姊常说的冷云仙子余娟门下,她自峨眉开府受挫,便恨我们师徒,背后并有报复之计,莫要狭路相逢动起手来,可是师兄姊他们性均温和,决不会赶尽杀绝,追得这么急,令人不解。姊姊宝镜何不取出一照?"灵云方答:"前面诸人并无败意,也许双方订什约会,前往比斗。"说着,将镜取出,未及照看,猛觉遁光遇阻,似被一种极大潜力吸住,往下坠落,情知下面有人拦阻。绿绮初次经历,未免情急,欲用仙法抵御,强行挣脱。灵云终是持重,心疑拦路的人许是师执尊长,恐有疏失,忙即劝阻,非但不与相抗,反把遁光一按,往下飞降。满拟此人法力甚高,必是乙、凌、白、朱诸老之一。如是对头,凭着近来功力法宝,就不能胜,全身而退也非难事。便把先前所用法宝暗中运用准备,若见势不妙,仍照前策先下手为强。
灵云目光到处,瞥见下面乃是大片松林,林外山坡上站着一个白衣少年,素昧平生,从未见过。心方惊疑,人已飞近,发现少年是个丰神挺秀的书生,面带微笑,态甚温文,右手拿着一根青竹枝,正朝自己这面微招。他的手刚放下,灵云忽然想起七矮在南疆与红发老祖斗法以前,所遇前辈散仙,正是这等装束神情。福至心灵,顿触灵机,忙把绿绮的手握了一下,示意不令开口。落地便收遁光,躬身上前问道:"仙长可是枯竹老仙么?"少年微笑点头道:"你倒有点眼力。"灵云忙拉绿绮一同跪拜行礼,说道:"这位便是东极大荒山无终岭枯竹老仙,妹子快快随我拜见。"少年笑道:"我与令尊神交至好,便赤杖真人,以前也有数面之缘。我向不喜人多礼,一拜已足,可同起来说话。"
灵云曾听人说过枯竹老人性情,便同绿绮起立。问道:"弟子等适才飞行寻友,老前辈见召,不知有何仙谕?"
少年笑道:"你和灵峤诸弟子不久大难将临,日前被我无意之间偶然发现,算出因果,结局无碍,目前总是讨厌。前飞的冷云门下几个孽徒,便是起祸根苗之一。灵峤诸弟子下山,各奉锦囊仙示,虽同被困,暂时还不致有什险难。你二人中一个防魔法力较差;一个本身定力虽坚,但受前生情侣牵累,微一疏忽,易于两败。对方乃魔教中第一人物尸毗老人,近百年来本已改习佛法。只为以前旧习太深,既不舍放下屠刀,尽弃前功,去旧从新,作大解脱,又以天性刚烈,尚气任性。自觉年龄、行辈俱尊,眼前极少有人配做他的师父,虽有一两位神僧,未遇机缘,耻于登门求拜。而且又想以大阿修罗法参同佛门妙谛,别创禅宗,为此委决不下。近年推算他的气运成就,只有三条路走:
一是自甘卑下,以虔心毅力,往求天蒙禅师与雪山智公长老度化,从此皈依,以求佛门正果;一是方才所说,会合两家之长,别创禅宗;还有一条,便是自恃魔法神通,炼就不死之身,仍照以前故习,虽不为恶,却要重开魔教,广收门徒,与各正教相抗,一分强弱。因第一条虽是他向往多年的明路,无奈佛门虽然号称广大,普度众生,但对他这样人,却非有极坚诚的毅力恒心,甘受诸般磨折苦厄,难于入门。而他平生对人,专以喜怒为生死,因果甚多。佛菩萨那么高法力,前生误伤禽鱼走兽,尚受报应,何况是他。
此去皈依,必受许多令其难堪的苦难,空有偌大神通,全都无用。更须将一切因果全都偿完,才望成就。以他那等法力智慧,仍受无相魔头暗制,临机竟起畏难之念,欲行又止,本就举棋不定。新近小寒山二女往救阮征,他因事出意外,不曾准备,人被强行救走,丢人现眼。道浅魔高,不知危机将临,竟因此激发怒火,故态复萌,认定令尊有意使其难堪,定要报复。总算多年修为,把以前狂妄狠毒的心性改去了些,未为太甚,用意只想一报还一报:把峨眉门下近已解脱了的几个前生情侣强摄了去,禁入天欲宫中,在魔法禁制之下,使其勘破情关,才行放出。否则中意的收到他的门下;惹恼他的任在宫中放纵情欲,自生自灭,死后元神永作魔宫男女侍者。虽不似别的邪魔将生魂炼成法宝,沉沦苦厄,日受炼魂之惨,并还和他门人一样享受,但天劫降临,终归消灭,升仙成道更是无望。这第一起,便是你和孙南、金蝉和朱文两对,不久将全被擒去。固然令尊和天蒙、白眉两神僧均早算就此事,另有安排,但总觉你四人小小年纪,遇此难关,稍一疏忽,累世修为全成泡影,实在可怜。但是此老魔法甚高,三千里内对他有什行动,明如指掌,这两日正在附近往来。此老又正魔星照命,以善为恶,倒行逆施之际,不可不防。为此暗布旗门,将你二人引来,在我乾灵仙遁之中,他决观察不到。除对你们事前指点而外,昔年借与令尊的巽风珠虽未取回,此珠我共炼有一十三粒,恰在身边。除分一粒宝珠与绿绮外,下余全数赐你,另加灵符一道,六个旗门。照我用法施为,可免好些苦难。此老性暴,既看中你,决逃不脱。等我说完,仍照原路赶去,定与相遇。见时话须得体,法宝用作防身,不可仗恃威力,与之相抗。否则,他那前生冤孽新死你手,此老情热,尽管厌恨,犹有故剑之思。只要不将他触怒,必当你事出无知,不再计较。
否则,新仇旧怨一齐发作,此去便多吃他苦头了。"说罢,取出六根长才尺许的青竹枝,一片上绘灵符的竹叶,十三粒宝珠,除分了一粒宝珠与绿绮,其余全赐与灵云,并分别传授用法,便命起身。
灵云等二女随即拜别,仍往前途赶去。飞出又数百里,刚刚到达秦岭上空,遥望前面高峰之后宝气蒸腾,霞光闪耀。料知双方正在斗法,连忙绕向峰后一看,果是灵峤男女诸仙正与余娲门下斗法。双方约有十余人,除开府时见过的赵蕙、尹松云,以及对方的毛成、褚玲等有限数人而外,多半并不认识。两下里相隔也只有二三十里,二女慧眼看得逼真,见双方斗法正酣,旗鼓相当,两不相下。因避熟人耳目,借着高峰隐蔽,离地不高。有的更在地上,各用法宝、飞剑相持。正待上前助战,忽见侧面电也似急飞来一道极长大的黄光,只一闪,便到了众人头上,立时往下飞泻。双方似知不妙,看出厉害,各用飞剑、法宝防身抵御。立时精光万道,霞彩千重,上冲霄汉,势甚惊人。方料双方必有恶斗,说时迟,那时快,就这晃眼之间,黄光中飞出一片其红如血的光华,映得天都红了半边,但是神速异常,略现即隐。再看战场,连人带宝已无影迹。同时黄光中现出一个身材高大,白发红衣,手持白玉拂尘的老人,悬空而立,手指自己这里,似要发话。二女也已飞近,因先得高明指教,再见这等形势,知难逃避,不动手又恐露出马脚,各把飞剑、法宝放出防身,迎上前去。问道:"这位道长,素昧平生,为何将我几位道友擒去?"尸毗老人此来,本是满腹盛气,想将二女一齐摄走。及见灵云迎前发话,手托日月轮,好似微微吃了一惊,转口喝道:"你便是齐灵云么?先前所杀老妇,你可知她来历?"灵云知他怀恨,便把前情一一告知。并说:"我乃事出仗义,因见妖妇邪法厉害,急于救人,故下杀手,实不知她姓名来历。我见道长并非与她同流,既问此言,想有瓜葛。似此恶人,难道道长还要为她报仇么?"尸毗老人冷笑道:"我虽不值为她报仇,但你父仗恃法力,与我为难,心实不服。我知他门下弟子均受玄门真传,为此想擒几个去,试验他门中人的道力。好好随我同行,免受苦痛。"灵云抗声答道:
"你是何人,如此狂傲?看你法力、年辈,当非庸流,只要说出一个来由,使我心服,我姊妹自甘听命。否则临死也要拼个高下。"
老人便把阮征前事一说。灵云立即改容,躬身答道:"我不知老前辈便是阮师兄的岳父。实不相瞒,上次阮师兄脱困时节,家母因他八十一年期满,曾命我送还他的法宝。
可惜匆匆一见,不曾谈到老前辈的威仪,致多冒犯。事出无知,还望原有。家父与阮师兄分手八十一年,久未见面。前两年虽曾赐柬,令其将功赎罪,由此闭关,便未过问,怎会有意为难?至于弟子,先前实是不知。既知老前辈驾临,休说流萤之火,不敢与皓月争辉,便以阮师兄而论,也是前辈尊长,如何敢于放肆?何况老前辈此举,与人无伤,正可惜以试验自己的道力,闻命即行,何劳老前辈动手呢?只是弟子义妹绿绮,法力浅薄,灵峤诸仙素无嫌怨,如蒙许其归去,固所深幸,否则也请另眼相看,感谢不尽。"
说时早把防身法宝收去,以示听命。老人见状,反倒不好意思,略一迟疑,笑道:"你倒大方,话也得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无暇长谈,决不难为你们,即使陷身情关,也必成全你这一对。此时箭在弦上,且随我走吧。"说罢,扬手一片红光闪过,灵云立觉四外沉黑,身被摄起,先还能和绿绮谈说,过有些时,便不听回音。倏地眼前一亮,自己落在神剑峰魔宫外面,绿绮不知何往。所见也与孙南相同,只引路的是一魔女,见面并未多说,便将灵云引人天欲宫去。
灵云因事前有了准备,法力较孙南为高,一到便悟出玄机。初意还想运用玄功,在内打坐,哪知魔法厉害,非比寻常,道力越高,反应之力更强。休说丝毫念头都起不得,便是五官所及稍为索情,一注目间,魔头立时乘虚而入。由此万念纷集,幻象无穷,此去彼来,怎么也摆脱不开。灵云尽管洞悉此中微妙,仍然穷于应付。最厉害是情关七念刚刚勉强渡过,欲界六魔又复来攻。此虽无关身受,终是由于一意所生,不论耳目所及,全是魔头。人未逃出圈外,不能无念;便能返照空明,但是起因由于抵御危害,即此一念,已落下乘,魔头必须排遣。虽仗本门传授,勉强把心神镇住,一经时刻提防,先生烦恼。魔头再一环攻,机识微妙,倏忽万变,全身立受感应。接连两日,受了不少苦痛。
先因魔法厉害,稍为疏忽,动念之间便为所伤。惟恐取宝施为之际中了暗算,孙南幻影又复缠绕不休,未敢造次。后来实在忍受不住,便运用玄功奋力相抗,想要取宝防身,仍是不得机会。后来忽然急中生智,听其自然,只把心神守定,任凭孙南抚抱温存,见若无物,果然好得多。那幻象见她不理,时而哭诉相思之苦:"已历三生,好容易有此机缘,并不敢妄想鱼水之欢,只求略亲玉肌,稍以笑言相向,死且无恨。否则,也请心上人念我情痴,回眸一笑,免我伤心悔恨,于愿已足。如何萧郎陌路,冷冰冰置若罔闻?
此举与你无害,我却平生愿遂,其乐胜于登仙。我爱你多少年,昔日也承温言抚慰,义厚情深,美人恩重,刻骨铭心。常说他年合籍同修,可以永享仙福,花好月圆,与天同寿。谁知今日落在患难之中,你竟视若路人,连句话都没有,负心薄情,一至于此。"
说着说着,忽然面转悲愤,情泪满眶,抱膝跪求,哭将起来。仿佛先前所说肌肤之亲,都因玉人薄幸,已不敢再想望,只求开颜一盼,也自死心。
灵云此时端的危险异常,只要心肠稍软,一盼一笑之间,立陷情网,休想脱身。幸而胸前藏有宝珠,虽未取用,仍具灵效。被困时久,居然发觉孙南两次幻象。虽还不知此时是真是假,心早拿定主意,想将枯竹老人所赐灵符、法宝取出,将身护住,然后相机应付。心想:"眼前这人就是真的,也为魔诱,事完尽可向其劝解,必生愧悔。到底不理他为好,以免得寸进尺,穷于应付。"心念动处,早把旗门、珠、符一同取出,加以施为。先是一片青霞,飞向脚底,将身托住。跟着又是六股青色冷光随手而起,电一般急,环身转了数转。当时身上如释重负,连日所受眼、耳、鼻、舌、身、意诸般感觉,一齐消失。同时瞥见孙南忽然不见,只是一个相貌狰狞的魔鬼影子一闪即灭。再把那两颗宝珠取出一颗,往上一扬,立有茶杯大小一团青光压向头顶命门之上,心智越发空灵。
那旗门已长成六根一人高的竹竿,立在四外青光边缘之上。这才知道,连最后的孙南也是幻象所化。心想:"他的法力更差,对方手到擒来,理应早到。另一粒宝珠,本是留为他用,今已被困多时,怎还未见真人?魔法厉害,自身尚受好些苦难,才得勉强应付,何况于他。"惟恐人早被困,因为定力不坚,走火入魔,败了道基,难以挽救。
如在平日,灵云也还不致如此关切。因为适才幻象一来,不由卧亿到昔年经过,想起三生情厚,不禁着起急来。自身才脱难关,又守着枯竹老人之戒,旗门只能离开一次,非到万分切要,不可妄动。否则一被主人看破隔断,休想再回原地。偏生由内望外,一片沉冥,什么也看不见。又经多时,她才想起用宝镜照看。镜光照处,虽能看到一点外景,孙南仍无踪迹。此举关系修道人的成败,听父母说,孙南将来地仙有望,至少也可成一散仙。一经人魔,前功尽弃。心正代他着急,又盼了半日光景,忽见孙南走来。前面崖石上卧着一个魔鬼影子,孙南一点不知戒备,反要往魔鬼身前走去。先还拿不定是真是幻,试用本门传声警告,令其来会。孙南方似警觉,却不往自己这面走来,纵了两纵,似想飞起,未得如愿,忽又往旁走去。魔鬼又抢在孙南前面出现,双方伸手,似要拥抱。忽然大悟,知那魔鬼必定幻为自己形象,孙南误认为真。情势已在危急,心一着急,便往外飞迎上去。一离旗门,才知本身法力已失灵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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