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到妖尸连施狡谋毒计,想由旃檀佛火神光之下遁走,均未如愿。未了,自知孽重数尽,万无生望,又改用软语乞怜,哀告不已。李宁知她仍在妄想运用阴谋,以图逃免,微笑说道:"我佛慈悲,回头是岸。你看旃檀佛火神光威力无上,如能自己解脱,一样可以逃生,照你此时心志,便我想放你,也办不到。能否保全残魂,在你自己,求我何益?"妖尸闻言,若有所悟,待不一会,重又嚣张起来。李宁也便入定,不再理会。
暂且不提。
且说女神婴易静同了癞姑、周轻云、赵燕儿以及门下男女弟子上官红、袁星、米鼍、刘遇安等师徒八人,奉了李宁之命,巡行全洞,并传众人通行出入之法。易静、癞姑以为二妖孽伏诛在即,固不会再生事端。但是领头作对的卫仙客虽死,金鬼仙子辛凌霄尚在,二人自命神仙美眷,夫妻情深,虽然乃夫死在妖尸毒手之内,与峨眉不相干,无如此女劫数将临,日益倒行逆施,所约帮手又有不少伤亡,必定移恨峨眉,决不甘休。还有紫清玉女沙红燕,本来就视峨眉如同仇敌,加上英琼在北洞水室为救燕儿,一时情急,无意中杀了同来妖党,沙亮又为毒手所杀,凡此种种,均因想要强占幻波池,盗取藏珍而起。不料费尽心力,连遭险难,白将乃兄和一些同党断送,更失却不少飞剑、法宝,结局仍被圣姑算定,由峨眉派独奏全功,仇恨愈深,而且人又阴毒。照李宁预示玄机,不特两家必定合谋,不久就要卷土重来,拼个死活;而且到时一个处置不善,沙红燕的今生师长、前世丈夫、方今异派中最厉害的人物兀南公还要前来。师长闭关,全凭眼前几人应付,实非小可。癞姑更断定沙红燕性情乖僻,到时即不伤她,也是不能化解。否则李宁也不会提到兀南公来时,如何抵御的话。反正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学道的人照例不免多灾多难,与其到时留这祸害,仇复不已,还显示弱,怕她师父凶威,转不如相机除此一害再说。互一商议,好在总图连正副册天书,已全得到,副册所缺乙木一章,早在上官红的手内,恰好配上,运用全部威力,比以前妖尸执掌更多妙用。又得了圣姑全部藏珍和助长五遁威力之宝,一经全数施为,便大罗神仙到此,也难脱身。欲就李宁佛火化炼妖尸,未走以前,可以讨教,便乘巡视并传示众弟子之便,沿路布置起来。
不过圣姑仙法兼有佛道正邪诸家之长,取精用宏,备极神奇。癞姑夙根功力,两俱深厚,事前已得师长仙示和所赐道书,已有根基,一点就透,当时便可和易静一样运用。
上官红入门虽浅,一则生具仙骨慧心,敏悟异常,用功又极勤奋,先学乙木遁法已尽其妙,虽然胆小矜持,也能触类旁通,不问自明。余人自赵燕儿以下,俱以为日尚浅,只能略知通行之法,遇到极精微处,便周轻云也只和上官红伯仲之间,尽管易静尽心传授,照样不能当时学全,随心运用。因此沿途解说施为,经了好些时,才将中洞走完。轻云笑道:"五洞地域广大,照此巡行,得耗多少时刻?李伯父炼完妖尸便走,妹子也就要告辞,不能再效微劳。承二位师姊厚爱,学成再走,自有大益。但妹子此时尚无用处,将来再传妹子,也是一样。我看连众弟子也由他们循序渐进,无须亟于传授,以免李伯父先行,无从请益。二位师姊以为如何?"
易静因轻云娴雅温厚,此番又出了大力,事成却不能同居仙府,固然紫云宫瑶宫贝阙,只有更好,总觉无以为报。这等不厌求详,原是为她一人,闻言觉着有理。再听到未两句,忽然想起米、刘二人出身旁门,虽然平日用功甚勤,向无过失,但细察根骨,俱都不够。以前曾听轻云暗嘱英琼"对于门人最要留意,入居仙府以后,更应谨慎"等语。还有一日,见她和刘遇安背人谈话,双方神情甚是庄肃,轻云好似有所告诫,见自己无心中走过,便借闲言岔开。暗察神色,又不似有甚过失。几次想问,俱因那些日红儿用功精进,众人夸赞,不肯扬此抑彼。又想起英琼收米、刘二人时,因一干先进同门均未收徒,所收又是旁门中人,执意不肯。轻云与她世交至好,看出二人心诚,再四说情,方始强允。又因二人入门由她力说而成,知道不久便要移居仙府,本门法严,英琼稚气天真,二人终是旁门出身,根骨功行全差。人心难测,以圣姑之明尚有妖尸之累,故对师徒双方别前加以告诫,并无他意。虽然洞中仙法,自身功力不济,决学不会,便会也不能运用,但身为众人之长,总以谨慎为是。心念一动,立即点头称善。好在天书、总图,癞姑、英琼均可随意勤习,癞姑更是走完中洞,骊珠已得,沿途遇有不晓之处,稍为指点,即可应用。日内还要三人勤习,只要不传授轻云,便不忙此一时,这一来,自快得多。
癞姑见易静运用施为无不由心,好似早已精熟,知是玉鼎陷身,静中参悟所致。笑道:"此次易师姊苦难最多,可是所得也最多。不特尽悉此中微妙,并还处处轻车熟路,了如指掌。照此法力,此时便放妖尸出来,任她久居此洞,长于玄功变化,也非敌手了。"易静笑道:"你休小看妖尸,她虽少了乙木全章,不能尽发五遁威力妙用,伎俩也实不小。尤其是心思细密,多疑善诈,连对她那最亲密的妖党,也无一不加防范。别的不说,她为想破青玉鼎,炼一代形禁制的假鼎已足,她竟炼了两个。不论何事,进退全有两条道路。如非圣姑道妙通玄,事无巨细,早在百年以前算就,并还留下预防之法,占了先机,妖尸所行所为,全部落她算中,现今回忆前情和细阅总图微妙,休说我们,再多几个能手,也除她不了。再要被她寻到总图和宝鼎莲花玉钥,更休想占她丝毫上风。
其实,妖尸资质真好,只是夙孽太重,一入邪道,便自陷溺日深,不可救药了。圣姑和她也是夙孽,不然怎会留她至于今日?明明断定不能回头,仍还给她留出几条生机呢?"
癞姑笑道:"你知道么?我们便有一位同门,夙孽之重并不亚于妖尸,以前累生苦修,均未解脱。到了今生,更多种出一层孽因,险阻艰危更甚妖尸。不过他是男子,从未开过色戒,就仗着九世童真,元灵未昧;又得师长格外恩怜,借着玄法为他减孽,和小师弟李洪几次金刚佛法暗助,终于被他历尽凶危灾害,排除万难,功行完满,天仙可期,为本门男弟子中数一数二人物。别的不说,单他那两件法宝,就无人能敌。可见淫过万犯不得。他曾受邪魔环伺,在美艳如花的脂粉阵中困处两年,受尽邪媚引诱,每日求死都难,终能守身如玉,心同止水,并将夙世情孽感化,渡过一大难关。否则,这一关是他最紧要的关头。对方虽是淫邪女子,不但在有法力,不能伤她分毫,还须加以爱护,不能就此舍之而去。你们说是多难?要和妖尸一样,稍为失足,不必今生,前几生时已早完了。"易静边听,边在行法布置。听完,笑问道:"你真是个百事通,见多识广。你入门还在我以后,平日又常在一起。我入门虽比你早不多少,以前师父与本门均有渊源,怎此奇事便一点也未听说?这是何人,有此本领?"
癞姑笑道:"我比师姊年轻,有什多的见闻?前事还不是听屠龙恩师说的。至于超劫成道一节,那我是据情理推测。这人,你和周师妹全知道。你没听李伯父说,几个小淘气,就这经年不见,已在从古仙凡未到过的天外神山开府了么?那地方,又名光明境,在小南极磁光圈外,自来便为宇宙之谜。最奇的是一个极南之区,偏与极北的北极陷空岛地底相通。当地有一妖物,名为寒蚿,已有万年以上功力。磁火极光,何等厉害。他们身带十九俱是庚金之质的法宝、飞剑,就有小和尚一路,佛光只能护身无害,没有天河星砂这类前古仙人祭炼千年的异宝,以毒攻毒,互相抵消,如何能入居当地?休看金、石、甄、易诸人人小身轻,个个根骨深厚,遇含又巧又多,再加上小和尚和阮师兄法力更高。到的是那等奇怪地方,此行经历定比我们还热闹呢。"易、周二人才知那是转劫归来的阮征和大师兄申屠宏,还有苦行头陀高弟、现在东海面壁九年尚未满期的笑和尚,均成名已久,尚未见过。于是互相谈说小南极光明境天外神山,定比紫云宫中景物还要奇特。休说常人,便海内外许多有名散仙,连那极光元磁真气的屏障,也冲不过去。都想将来事完往游,一开眼界。不提。
因为洞府既大,门径又多,为防万一,格外细心,虽比先前快出好些,仍费了不少时光,才得布置完竣。恐李宁要走,虽然无甚疑难请益,终想再讨点教,决计人去以后,再行分人触犯禁制,以资演习,便同往寝宫赶去。
到后一看,李宁端坐蒲团之上。英琼仍侍于侧。佛火中的妖尸仍是原样,神态反更凶恶狞厉。已然连经紫青双剑、散光丸、弹月弩、定珠和七宝金幢等仙佛两门内最具威力的至宝重创之余,又经佛火神光连炼了数日,元神居然还未耗散,这是何等神通。正在惊奇,英琼见易静等回来,笑道:"你们怎去这么久?爹爹都快走了。"癞姑笑答:
"妖尸还是好好的,伯父怎就要走?"英琼道:"妖尸自为佛火神光所困,几次行诈暗算,未得如愿。后被佛火神光束紧,不动还稍好些,微一挣扎,苦孽更甚。她又偏不安分,结局便成了这个样子,连眉眼都不能闪动一下。固然她就放老实些,也是一样形神俱灭,到时佛火神光往上一合,形神齐化乌有,但痛苦终要减去好些,还可多延半日。
她这一妄想冲逃,不久便受降魔真火反应,侵入体内,与她元神相合,内火外火,里煎外燃。她本是妖魂炼成形体,已和生人无异,因是邪法高强,神气坚凝,所受罪孽也是最烈,常人还可求死,她连求死都所不能。此时休说她自己,连行法的人看她可怜,或是放她,或想早点弄死,免其多受苦孽,皆办不到。这也是她造孽太多,平日专一炼人生魂作恶,应得的报应。闹得最恨她的人,都不忍见此惨状,几次求爹爹早点发动神光将她化去,以免看了心恻。适才爹爹传音相示,说是多费不少心力,才得勉允所求,提前了半日。你看妖尸对敌时,施展玄功变化,形体分合隐现,无不由心。一为伏魔神光所制,通体便似实质。此时元神真气已被旃檀佛火熔化将尽,以她多年苦功所炼,无异生人的形体,不特知觉俱在,且较常人受苦,感觉更敏,其苦甚千百死。乍看不觉得,还以为她凶呢,试再仔细一看,就知道了。"
众人听英琼一说,早看出妖尸虽然相貌惨厉,凶晴怒突,手舞足蹈,似要扑人之状,但和泥人一样,就这么一个姿态,休说手足,果连眉眼都未见分毫动转。身外薄薄笼着一层祥辉,也分辨不出那是伏魔神光,还是旃檀佛火。易静、癞姑俱都内行,知道妖尸好似一具薄纸胎壳,包着满满的沸油,内里已完全熔化,只要点燃,立时爆发消灭。再一计算时日,果是第七天上。因为一路说笑巡行,无人在意,知众弟子功力精进,不久便可长年辟谷,故也不觉饥渴。方在欣慰,忽听一声佛号,李宁睁开双目,手掐诀印,往外一弹,只见指甲上似有一丝极细微的火星弹出。妖尸身上忽有一片青霞,自内透映,身外祥辉立往上合,其疾如电,只闪得一闪,众人倒有一半不曾看清,便即隐去。再看妖尸,已无踪影。先前连李宁带妖尸笼在一起的光霞,也全不见。众人齐向李宁参拜,敬赞佛法神妙,不可思议。
李宁道:"依我本心,并不愿使其受如此残酷之刑。无如妖尸淫凶太甚,恶孽如山,偏要多那苦吃,我实无力为其减免。今日琼儿见她受苦不过,又贪图与我聚这半日,屡次苦求。那降魔神光、旃檀佛火威力之大,真个不可思议。为徇琼儿之求,再三谨慎,仍几乎引起反克。虽然近年功力稍为长进,不致有什闪失,到底不可大意呢。且喜你们得此仙府,更有主人遗赐的天书、奇珍,福缘不小,望你们好自修为,同证仙业。所应留意的事,前已说过,我也就要走了。"英琼把小嘴一努道:"爹爹就是这样,女儿为想和爹爹聚谈这半日,说了许多好话,才把妖尸提前消灭,哪知走得更快。早知如此不上算,谁耐烦代妖尸求情呢?"李宁笑道:"痴儿,怎的还是当年稚气?你平日疾恶太甚,与易贤侄女均为峨眉女弟子中煞气最重之人,平日又最痛恨妖尸,居然肯代求情,固然一半由于孺慕,起因终由于此。即此一念恻隐,你已阴受其福,我也少却好些顾虑。
此必是你近来道基日固,加以至性感格。你我父女,均是世外之人,虽然别久会稀,将来均可望成就,何必在此半日依恋?在先我也未尝不愿为你稍留。但我想,恩师限我第八日辰初回山,而大旃檀佛火化炼妖尸,决用不着七个昼夜,便你不求,再有两个时辰也至终局。也许恩师别有差遣,或有甚事,尚须在外多耽延半日。事完之后,我一按神光,默运心灵,果然有人在途中,并还是奉了你朱伯父与乙师伯之命而来。此事灵云、紫玲二贤侄女也在其内,事情由天残、地缺与双凤山两小引起,头绪甚多,内有两部伏魔禅经,关系紧要,必已早在恩师算中,我便想留此,也办不到。"
众人方想请问来者何人,是否还要进洞相见?忽见中宫戊土起了警兆,继听神雕鸣声遥传。英琼本因神雕未随众人一路,五洞皆闭,又经易静照圣姑总图分别施为,恐被隔禁前洞,正想询问,忽听连声鸣啸,未作人言,必有急事。先疑易静来时,传授通行之法,神雕不能领会,误犯禁制,细听又觉不像。方欲出视,袁星已跪禀道:"禀告师祖,洞外有客求见呢。"言还未了,易静突然失惊道:"此是何人,竟能直入中洞?怎又将门闭上,不再深入?待我去看。"
李宁笑道:"无须,此是寻我的人。他因身有异宝,法力也高,五遁禁制虽不如易贤侄女新得仙传,但也不弱。此人行事最是缜密,虽然飞行极快,为防妖邪跟踪,又须走过大咎山妖巢附近,仗着是自己人,不待通款,便仗法宝防身,启门而入。为防你们多心,怪他卖弄,好在入门即可无妨,所以不再前进。钢羽虽是异类,自经洗髓伐毛之后,功力大进,灵慧非常。适才在静琼谷,因杨道友坐下古神鸠路过,此鸠得道数千年,威力灵异,只太猛烈,专寻妖邪晦气,二鸟和你们人一样,原极交好,相约远出淘气,便乘琼儿在此侍立,你们巡行各洞之便,私出赴约。归途不料易贤侄女事完,把五遁一齐发动,它如在内,当可通过,有此一门之隔,如何得进?恰巧来人赶到,仓猝之间,也找不到门户。双方本来见过,各知来历,人鸟相商,一个是熟地方,指明门户所在,一个便行法,连它一齐带进。此事起自古神鸠,你们乐得不加闻问。并非取巧推倭,实在是你们前路方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在杨道友不是外人,又是两生师执,法力也高,足能胜任,索性由他独任其难也好。神鸠由于为主忠心,你们三人无须怪它,也不可加奖语,以免他人效尤。我也该走了,无须延客入内。此人也不可不见,都随我往前洞去吧。"说完,收了圣姑所赠蒲团法宝,便自起身。
众人不顾问话,以为来人必是师执尊长中有名人物。及至到前洞一看,神鸠早已停啸相待。来人是个身穿黄葛衫,身材粗矮,看去并不甚起眼的大头少年,恭恭敬敬立在中洞门内。因禁法已被易静止住,看不出有何法力,也无一人相识。少年一见李宁,先自上前礼拜起立,又朝易静等举手为礼,口称师妹。正在礼叙,癞姑忽然想起此人相貌,正是昔年眇姑所说的本门先进,不等招呼,便先笑道:"这位大概是申屠师兄吧?我们都未见过,钢羽有好眼力,还能认得。伯父说事在紧急,命我们不必延客。我想游览荒居,不妨俟诸异日,就在隔室少坐,就便领教,总可以吧?"众人一听是本门大师兄申屠宏,好生高兴。英琼也拉着李宁的手,直说:"爹爹,女儿和师姊们都想听申屠师兄详说此来经过,爹爹只留个把时辰,容我们听完,再走如何?"李宁微一沉默,笑道:
"你真是我魔障。好在此女该有这些年灾劫,结局又是于她有益的事,早去也救不了。
禅经虽然稍为可虑,但血神子早已伏诛,量尤墓中三怪又为古神鸠所伤,上部被此女得去,到手便有佛法封固。另外副册即便暂时被人窃窥,也无一能解,非用多日邪法,不能取走。依你便了。"
申屠宏已和众人分别礼见,闻言,躬身说道:"师叔见得极是,朱、乙二位师伯也如此说过。弟子不过想早完师命,并早得那龙珠罢了。李师妹至性孝思,师叔似可稍留。
便弟子也久闻此间诸位师妹全都仙福至厚,虽是初见,已测一斑。极愿借此领教,并谢不告而进之愆呢。"李宁含笑点头。随由易静陪往别室之中落座,问知来意经过。
原来申屠宏、阮征前几生已在妙一真人门下,后因误杀了两位男女散仙,犯了本门妄杀重条,逐出师门八十一年。二人连经两世离开师门,受尽辛苦凶危。仗着平日为人好,有力同道又多,被逐出时,诸葛警我同门义重,代他二人跪求了两日夜,未将法宝、飞剑全数追去。齐灵云姊妹感他们几生至谊与救命之恩,一个背了父母,把自己仅有的三粒灵丹,分了两粒,假传师命相赠;一个又去苦求神尼优昙,以佛法护二人两次转劫。
前生法力俱在,加以始终心念师门,向道坚诚,誓在三生八十一年内减孽赎罪,以期重返师门,仍归正果。终为二人诚心毅力,排除万难。内中阮征处境尤极艰危,生具特性,又爱前生相貌,屡劫不肯变易,不到师父所说期限,知道求也无用,一味潜居苦修,也不转求别位师执求情。申屠宏和笑和尚前生的贺萍子性情相同,最是滑稽和易,又最机智。平日苦忆师门,到了峨眉开府,益发向往。一算时限还有两年,心想冤孽已消,或能容恕,提前重返师门,便乘乙休、韩仙子与天痴上人白犀潭斗法之便,苦求乙休说情。
神驼乙休本喜扶持后进,便为他写了一信。申屠宏持信赶到峨眉仙府上面,正和阿童述说,托其代向师长求情。忽见本门师叔醉道人飞上,交与一封妙一真人所赐柬帖,命其于两年内觅地将法炼成,再照此行事,又嘱咐了一番话,才行走去。申屠宏必须将事办完,始能重返师门。申屠宏原以师父言出法随,决无更改,期限未满,求也无用。一则向往师门太切,又当开府之盛,借着求恩,试探师父心意。知道恩师命办的事情关系自己与同门至交阮征的成败,偏生又不令阮征同办此事,仅许先行通知,仍由自己一人去办。事情那么艰险,少了一个最有力的助手,岂不更难?当时惊喜交集。
送走醉道人后,仔细再一想:"自己两生苦孽,修为何等艰苦,恩师全都知道,决不会再以难题相试。现在柬帖未到开视日期,醉师叔只传师命:令我两年内往甘肃平凉西崆峒附近,装着寻常读书人,借一民家居住,等一姓花的女子到来。那是海外一个散仙,昔年芬陀大师逐出门墙的记名弟子。由见面即日起,便须随时暗中相助。如被看破,便与明言,说自己是峨眉门下的弃徒,现正带罪立功,与她同样是在西崆峒寻求藏珍,寻到之后,便可重返师门。不过所寻之物与她不同,彼此无关,合则两利。如蒙见谅,合在一起,成功之后,对她所寻之物不但不要,并还可以助她一臂,任何难事,皆能办到。花女因西崆峒天残、地缺两老怪物已是万分难惹,门下徒弟也是个个古怪,专以捉弄修道人为乐,虽是旁门,并非寻常妖邪一流,法力甚强。老怪均护徒弟,除他相识有限两人外,无论正邪各派中人到此,在他所居乌牙洞十里以内,遇上决不轻放。哪怕无心路过,误入禁地,除了向他徒弟认罪服输,非欺侮个够不完。有那火气大,或是不服气想要报复的,三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葬送在他师徒手内。误入禁地尚且为敌,如何容人在他肘腋之下,将亘古难逢、珍贵无比的至宝取走?双方所去之处,地名珠灵峡,虽不在所限十里之内,但他师徒隐居此山已数百年,平日何等自负,附近藏有这等至宝奇珍,竟会毫无所知,等人来取,方始警觉,已是难堪;再要被人取走,岂不大大丢人?
还有崆峒派,近数十年虽然衰落,一些余孽均在山的东面五龙崖下潜修苦炼,准备不久召集散处在外的残余徒党,重整旗鼓,以图大举。老怪虽看他们不起,与老怪的门人却有勾结,常用他本门中的妖妇勾引怪徒,在他洞中淫乐,处得交情甚深,遇有甚事,必不坐视。珠灵峡恰在这两起对头的当中,左右皆敌,个个厉害。老怪物性情古怪,刚愎倨傲,近年更甚。如被发觉,还可利用他的古怪脾气,设法激将,使他不好意思出手,而崆峒派妖人和老怪物的那些怪徒,却是难缠,事非万分缜密,而又下手神速不可。花女本有一得力同伴,姓吕,也是海外散仙。两人乃至好忘形之交,本可同来相助,偏生日前乃师去往休宁岛赴群仙盛会,飞书召回,令其防守洞府,兼带看守丹炉,急切间不能离开。而西崆峒藏珍之事隐秘已逾十年,素无人知。近日忽被人发现,虽未四处传扬,生心觊觎的也有好几起。内有两个云南蛮僧最为厉害,苦于邪法虽高,不是佛门正宗,急切间无力开那深藏绝涧中的灵石神洞。现在回去赶炼一种大力金刚有相神魔,准备炼成赶来,将那山涧上面大片石地整个揭去,由上而下,不经洞门入内。下余妖人,也正准备攻洞取宝。事在紧急,为防捷足先登,花女仗着曾在神尼芬陀门下多年,自信能开洞入内,只得犯险赶来。途中本还与两个同门师妹相识,双方一见如故,甚是投契。只为花女性傲,因觉初见不便启齿,又稍自私,当时略为迟疑,就此错过。分手后,想起后悔,已无法寻人。正觉独立难成,正在愁虑,一听自己是峨眉门下,又不要她所取之物,定必心喜,由此两下联合。到时柬帖已可开视,但当后半空白尚未现字以前,花女不耐久候,定要前往一试,如劝阻不从,也可听其自去。花女定必遇险,却须随往暗中相助,使其万分信服。等到第三页空白相继现字,指示机宜,再行同行。此时因花女不合几次探询,引起对头警觉,危机已经四伏,等到一得手,对头一定全来。跟着,蛮僧也必得信追来。底下可照束帖行事。"
"令我所取何物虽未明言,恩师素不贪得。何况开府之后,师祖昔年所留法宝、飞剑全数出现,新近又得了幻波池藏珍,门人各有仙缘遇合,所得均是前古奇珍,神物利器,何在乎此?又命我独往,连阮征也不令去。记得昔年师母曾说自己是异类转劫,尽管多生苦修,向道坚诚,最前一世的恶根骨,尚有些须不曾化尽,所以才有误杀散仙夫妻之事。此次被逐出门,许多师执同门求情,恩师俱都不允,表面严厉,不少宽容,实则因自己由异类修成,转劫时急于转世为人,差了功候。本身又秉天地间凶煞之气而生,忽遇机缘,悟道修为。平日不肯伤生,由于强制,事出反常,虽因此躲过三次雷劫,恶根仍在。并因屡世修为,功力日高,恶根也日固,不设法化去,不特仙业难望,不知何时遇事激发,铸成大错,结局仍须堕入畜生道中。恩师虽可为谋,但行法费事,又须不少灵药,此外只有佛家一种符偈诀印,可以当时见效,虽有此心,无暇举办。恰值误杀散仙夫妻之事发生,也许借此磨炼,玉已于成。并有转劫归来之日,恶根必已化尽,前路凶危,必须向上自爱,始可转祸为福之言。"
越想,越觉此行必与此事有关。又断定事虽艰险,恩师既命前往,断无不成之理。
不禁胆子大壮,喜慰非常。瞻念师恩,感激涕零,宫墙在望,依恋倍切,不舍就走,又徘徊了一阵。算计此行还有不少时日,无须亟亟。自己和阮征前生好些法宝,俱因关系重要,群邪觊觎者多,惟恐转劫失落,存在恩师手中。连经两世,为表向道坚诚,力践被逐时誓言,三生八十一年限期未满,冤业未消,无颜再见恩师,也未托过一个师门至交,代求发还。今日已奉师命,本可求取。只为初奉恩命,喜出意外,又以恩师事事前知,此行如非那几件法宝不可,必交醉师叔交还;既未提及,必用不着,所以不曾开口。
后来想起西崆峒两老怪师徒厉害,加上崆峒派一干余孽,觉出事太艰险,醉师叔已走,只得罢了。
此时越想越难,虽还剩有两件飞剑、法宝,以对那些强敌,决难应付。成败关头,非同小可。好容易熬了八十来年苦难,眼看出头之际,万一功亏一赘,负了恩师重命,误人误己,如何是好?想来想去,只阮征昔年因和霞儿世妹交厚,当其犯规被逐,向恩师拜辞下山时,霞儿一再向师母求情,将他新到手不久,名为天璇神砂,又名天河星沙的一件至宝,准其随身携带。师母并为他在九华山锁云洞别府内,用玄门最高法力重加祭炼一十三日,将一葫芦无量神砂炼成七套四十九丸,生出子母妙用。师母每套留下两丸,以防万一阮征转劫兵解时,神砂失落异派妖人之手,立可警觉,师母只要如法略一施为,不特全数收回,那劫夺此砂的人若不死必受重伤。炼时,只云、霞两世妹护法。
在此十三日内,各派妖人遥望两间乾罡之气,与天河星沙、大自精金合炼而成之宝,精光宝焰,上烛重霄,齐来劫夺。虽仗霞儿持有神尼优昙所赐佛家异宝灵符防范,未被妖邪侵入,也给师母惹下不少麻烦。可是此宝却增加了不少威力。阮征当头一世兵解以前,巧遇极乐真人,又蒙恩怜,传以玄门炼宝之法,在四川灌县灵岩山绝壑之中炼了三年,竟使此宝与本身元神合而为一。阮征又转传了自己,由此双方这几件防身剑宝,与形神相合,今又带以转世,免却许多危害,此时威力更大。反正要去寻他,何不借来应用?
念头一转,便先往阮征近年隐居的云南海心甸飞去。到后一谈,阮征恰也在日前往孔雀河畔求取圣泉,化合灵丹,为土人医那形似麻疯的奇病,路遇新由峨眉赴会归来的天师派教祖天灵子和熊血儿师徒二人。以前阮征嫌天灵子师徒狂傲,并且几次由血儿示意劝说,想收阮征为徒,连经婉拒,话渐无礼。如换昔年,双方早已动手;只为身在患难忧危之中,不欲再树强敌。好在身有天蝉灵叶隐形,飞遁神速。井仍用婉言推谢,告以师门恩重,百死不欲变节,并非有甚成见,不领他的好意。天灵子看出他志行坚决,也甚赞许,由此不再勉强。阮征也就避不再见,已有多年。忽然无心相遇,吃对方先开口唤住,此来又是取他最珍贵的圣泉,不便再避,只得从容礼见。初意对方必要数说几句,圣泉也必吝而不与。哪知他师徒竟是脾气大改,一开口便先把峨眉派师徒夸了个古今所无。血儿并由怀中取出云、霞两世妹合写的一封信,大意是说:在开府前三日,听母亲妙一夫人说起,阮征和申屠宏二人面上血花红影已消,冤孽化解,不久便可重返师门。并且开府两日,申屠宏便奉师命,有事崆峒。因母亲未提起阮征,正当开府事忙,又不敢多问。加以昔年寻访未遇,始终不知何处隐修,时常悬念。后请韦青青代托乃夫易晟,用先天易数占出近年行踪,在川滇蛮族部落中行道避祸,时常往来海心山玉树二十五族与柴达木河一带,并在一二年内还有奇遇。申屠宏此时也必前往寻他。二人虽是屡生患难,至交亲切,但是此行各有重大使命,最好各顾各,事成之后,互享彼此所得现成利益。否则,申屠宏无关,阮征却要多受艰危。并还提到,天灵子师徒均与阮征相识,如有甚信,可以托其带去,必能交到。齐氏姊妹闻言忧喜交集,知道诸葛警我与血儿交好,便写了一信,请其在送客时,暗托血儿带去。
血儿为人诚实,还恐多年未见此人,信带不到。哪知刚到河前,便已相遇。信未开视,霞儿又用过佛法禁制,连天灵子也不知信中所言何事,还以为峨眉派法力真高,门人也是如此,甚是佩服。又说起双方由此一会,成了至交。阮征心细,并未当时拆看。
见天灵子师徒词色迥异往年,既与恩师订交,便是师执,重新礼拜,甚是恭敬。天灵子越加奖勉,讨水更是一说即允。并说此后一家,以后须用,随时往取,不必通知。谢别回山,看信得知前事。知道函中所写虽是实情,但云、霞两世妹对于自己格外关心。又知申屠宏玄功法力略高,所用法宝却差得多,此行定必艰险。惊喜之余,正要寻他探询详情,申屠宏恰巧赶到。
二人几世同门,三生患难,情胜骨肉。平日虽奉师命,但各行其道,无故不许相见。
二人劫后余生,情谊更厚,又极灵巧机智,别的全遵师命,独此一节,不肯完全顺从。
又看出师父别有用心,于是两人八十年中,老是千方百计,甘冒危难以求一面。又在背后向师默祝,求恩宽宥,许其平日各自修为,一旦有事,不论事之大小,均可相见,只不在一起。庶几于遵奉恩命之余,仍寓恩宽之意。不过二人均极虔谨,接连祝告几次,并无回音。虽知已蒙默许,并未由此玩忽,视为故常,反倒格外谨慎,尽管想尽方法,无故仍不相见。现得喜信,大难将完,以前罪孽俱已消免,互相喜庆之际,益发无话不谈。阮征一听要借法宝,立将左手两枚铁指环分了一个递过。申屠宏忽然想起云、霞二女函中之意,分明借宝于阮征有害,执意不收。
阮征道:"大哥,你是何意?此宝自经师母与李师叔两次传授之后,我将其化为两枚铁环,不特运用由心,威力更大。并与心神相合,无论相隔万里,我如法施为,立可收回。固然此宝母砂现为师母保存,再分一半与大哥,用起来要差一点,但我尚有别的法宝,便飞剑本质也比你好,更有天府神箭也在身旁。你我下山时,同是两宝一剑,你的却差得多。崆峒老怪师徒何等厉害,如非醉师叔传有师命,拼多受苦,也必同往相助。
师命固不敢违,但并未提起不准借宝,又特指明寻我通知。到时,我如真个非此不可,举手即可收回,易如探囊取物,有何妨害?世妹来书,只听外人易理推算之言,非出师命。如其有害无益,醉师叔早说了。你如不带走,我只好到时拼却回山受责,暗中赶去了。"申屠宏最爱阮征,知他为人刚毅,又极天真好义,虽然末两句有心要挟,并不一定敢违师命,但他言出必行,永无更改,实无法相强,所说也极有理。以为此宝收回甚易,话已出口,只得再三叮嘱,如其需用,千万收回,不可为此减却威力,因而误事。
阮征含笑应了。这一次见面,为二人八十来年苦盼最喜慰之日。
阮征因在当地隐迹行道,救过不少蛮人,川滇蛮族奉之如神。他又苦修辟谷,除却有时命富人舍钱济贫而外,本身不受一丝一粟之赠。这日因是特别高兴,加以不久便要离去,特地向附近的一个酋长要了当地名产花果酒和一条羊肩,与申屠宏寻一风景佳处,聚木点火,烤肉饮酒。又知申屠宏此去崆峒,前半还要隐迹人间,身边无钱,如何能行?
师门法严,最忌贪妄,虽有一身法术,不能使用,便取了一袋金沙相赠。申屠宏比较拘谨,先见他约同饮酒食肉,因喜兄弟重逢,偶然吃一次烟火之食,不在禁条之列,不愿拦他高兴。及见取出金沙,修道之士留此人间财物作甚?老大不以为然,面色微变。方欲开口劝说,阮征已先笑道:"大哥,你当我犯贪戒了么?先我不知云南到处埋有黄金,为了济贫一事,这些年来,煞费心力。你我弟兄,哪有金银与人?要人出钱济贫,须出他的心愿,不能动强,更不能行法搬运。只有遇见机会,劝说一些受我帮助的富酋,捐点钱财,分散穷苦。近三年来,川滇一带山民大都对我信服,还好一点,以前真是极难。
我又不喜与人开口,劝人出钱,头一次都很勉强,二次直没法和人说。所以在此二十年中,仗着法宝、飞剑与前习道法,甚事都好办,只一须钱,我便发急。有一次,黄河决口,水势被我行法止住,遇上两个老对头,都被我一人打跑。只那将近三万无衣无食的灾民,我却一筹莫展。总算那些人不该死,当灾民嗷嗷待哺之际,忽由上流头漂来一大块木板,上坐父子三人,并还堆有两口箱子。这时水虽归槽,水势仍是浩大。我正想将此三人救上,不料河心蹿出一条水桶般粗的带角恶蛟,张着大口,竟想朝那三人吞去。
百忙中我看出那三口箱子满装金银珠宝,知那恶蛟便是此次发水罪魁,先被飞剑吓跑,水也被我压平。那蛟本来潜伏水底,心怀不正。恰巧我行法不久,便遇前生仇敌,追出老远,刚刚回来。它见半晌没有动静,出水探看,望见对面漂来三人,当是就口之食。
我见此情形,忽生急智,先不下手斩蛟,只用禁法将两下里隔断,不使伤人,同时断了蛟的退路。然后现身下飞,当着那三人,连用飞剑、雷火,将蛟杀死。初意不过故示神奇,想捐他点银子,暂救目前,再行设法,富人多半吝啬,未必便肯多出。谁知那三人竟是宁夏首富,竟没等我开口,把三箱金珠全数济贫不说,并还力任全局。只是一件,认定我是神仙,他还有不少眷口,均被大水冲散,要我救回。这事比除妖还难,万一那些眷口已葬身蛟口,如何救法?迫于无奈,只好用活动点的话,答应代他寻找。出事在日落以前,我由左近飞过,发现此事立即下手,当时将水制住,伤人甚少。这时已是第二日天亮。我知下游不会有人,便往上游寻去。天佑善人,事情真巧,他那一家并未冲入河里,聚在一个高坡之上,正受一群饿狼围困。吃我救出,由百里外送往河边团聚。
老的一个和官府有情面,正在商议赈灾之事。我送人时,不曾现身。见他说得甚有条理,用我不着,方始暗中飞走。似此大举施财虽少,类此之事甚多。有时打算救人救彻,便须用钱。由此方知神仙行道,也非钱不行,才留了心。近年人心信仰,肯出钱的人已多,正觉以后不致为难。前日忽然发现黄河上游和玉树深山之中金银甚多,河里金沙尤为方便,略为行法禁制,又得不少。昨日想今日起身寻大哥去,带了此物,可以随时济穷,特意取了几斤来,炼成小块,你便来到。大哥到平凉去,固用不许多。以此济贫,省得到时为难,不也好么?"
申屠宏在外行道,也常感到无钱之苦。又见阮征神仪内莹,心光湛然,道力益加精进,所说也系实情。师命寻一民家寄居,又令先寻阮征,必也为此,便接了过来收起。
阮征因为日尚早,难得有此快聚;申屠宏也以为反正在当地一样炼法,也不舍就走,于是一同盘桓了好几个月。
这日阮征往医山民重伤,归途接到大方真人神驼乙休和青螺峪怪叫花凌浑联名的飞剑传书。看完,惊喜交集,回去便请申屠宏先行。申屠宏问来书所说何事?阮征笑答:
"乙、凌二位师伯叔不令告人。我也就走。大约还有两年,便与蝉弟和几个未见面的同门一起,我还忝作为首之人。此时暂由蝉弟率领,在外行道。我不是和你说过,恩师所说早已算定,不满八十一年限期,休想重返师门?不过,这两三年关系重大,我弟兄真不可丝毫大意呢。"
申屠宏不知阮征此次为友心热,甘冒危难,不说真情,另有原因。此后相见日长,无须恋恋,互道珍重,便自分手。又在当地待了年余,法已炼成,才往西崆峒飞去。为防被妖人和老怪师徒警觉,仗着师门心法,极易韬光,不到平凉府,便已降落。觅一大镇,换点金沙。装作一个落魄文人,雇了一辆大车,往平凉府去。次日到了城西,先托游山,在山麓寻一民家住下。后又借口在此教馆,租了两间空房。不久便收了几个村童,教起馆来。申屠宏几生修为,除犯规被逐,这两世八十年均在妙一真人门下,法力甚高,所租民房又正当入山孔道。以他法力,本来不用出门,只在室内稍为行法布置,三数十里以内,人物往来,均可查知。只为故意要在人前走动,使妖党常见不疑;又想乘机救助苦人,行点好事,一放晚学,必出闲步。遇上好天气,还特意带上一根寻常铁棍,同了两个年长一点的村童,假装游山,前往山中窥探虚实和那藏宝之处的形势。连去几次,中间也曾两遇怪徒和崆峒门下妖人。一则申屠宏装得极像,相貌穿着均极平庸;二则身带法宝、飞剑,均经转劫以前妙一夫人所传本门太清潜形灵符加了禁制。休说所遇诸邪,便天残、地缺两老怪物那高法力,如不事前得信,仔细观察,也看不出来。加上随行村童掩饰,一点也未被人看破。而这两起对头,一起是老怪物有命,照例不许捉弄凡人;一起是正当背晦时光,来人只是山中闲游,除手持铁棍,看去有点蛮力胆大,不畏虎狼而外,别无异处,既未犯他忌讳,也就不以为意。申屠宏却是每去一次均有用意,又是内行,见那藏宝的珠灵峡绝涧,相隔两老怪所居老巢乌牙洞禁地尚远,离五龙岩却是近得只有三四里。
这地方虽名为峡,实则只是一片峭壁危崖,下面临着一条宽约二三丈的涧壑。因那崖壁上有好几处大小喷泉齐坠涧中,水气溟濛,也看不出涧有多深。由对面向壁遥观,只见碧蟑排云,珠帘倒卷,玉龙飞舞,灵雨飘空。因为常有泉瀑飞洒,烟雨蒙蒙,通体青苔鲜肥,草木华滋,郁郁森森,山容一碧,乍看风景,倒也雄丽非常。再细查看,除却对崖那短短一片好地方外,不特山容丑恶,寸草不生,并且石质粗硕,宛如利齿密布,乱石森列,崎岖难行。偏又不具一点形势,与对崖迥不相称,心已生疑。未次去时,四顾无人,隐形飞往对面崖顶一看,更是奇怪。原来崖对面乃是一条狭长山岭,由五龙岩东面高高下下蜿蜒而来。全岭皆石,草木甚稀,与涧这面荒寒情景,差不许多。到了近崖,约有十丈长,二三十丈宽一段,方始生满苔草。山势由高降下,成一斜坡,降约十余丈,重又由下而上,与崖相接。因岭比崖高,左右乱石杂沓,景物寒陋。不是事前有人指点,决想不到岭尽头崖下藏有奇景,端的隐秘已极。尤可异者,上次来时,崖壁飞瀑珠泉有好几处飞舞喷射,这次往探,除却碧苔绿草,苍翠欲流,泉瀑俱都未见喷出,好似偶然遇上,并不常有。越看越觉当地形势隐僻非常,好些妙造自然。如非预有成算的人,不特到了近侧都易错过,也决不会走到这一带来。心中一动,猛触灵机,走往灵崖相接之处,细看两面石色,再把苔草拔起了些一看,立时省悟。忽闻破空之声,一道碧光正往五龙岩那一面飞去,知有妖党中能手到来。虽然所带村童已经安置在离此...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