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为甚么要加"们"字?"天灵子微笑道:
"这话还便宜你呢。凌花子不过说话讨厌,人还可交;不似你和白矮子,又讨厌,又阴坏。你知道驼子吃激,故意将他,往铜椰岛去惹祸,自己却三面充好人。我听说日内痴老儿便要往白犀潭赴约,驼子夫妻败固是败不了,就胜也有后患。看你将来怎对得起朋友?"朱梅方说:"这个不用你多心,凭驼子决吃不了人的亏,当是你么?"凌浑道:
"两个矮子休要斗嘴,你们倒是有东西送主人没有?谁要拿不出新鲜物事,把我这根打狗棒借他。"天灵子冷笑道:"你不用巧说将我。我知两矮子在紫云宫混水捞鱼,得了好些沙子。那本是峨眉门下弟子之物,你们还要给人,有甚么希罕?齐道友千古盛举,又承他以谦礼相邀,我早备有微意,已将孔雀河三道圣泉带了一道来,总比你们这些慷他人之慨的有点诚心吧?"这句话一出口,众仙俱知那一道圣泉,天灵子看得极重,他和峨眉又无深交,并且门人还有杀徒之恨,就说前仇已经乙、凌二人上次化解,妙一真人优礼延请,天灵子素来性傲不肯服人,怎会如此割爱厚赠?除已知用意的有限几人,俱都惊诧。凌浑笑了一笑,方要答话,乙休忽道:"你耍贫嘴有甚意思?还不快看灵峤诸仙妙法。"说时,阮、甘、丁三仙已按预计,命陈文玑、管青衣、赵蕙三女弟子如法施为。三女领命回身,立时足下云生,同时飞起,各将肩挑花篮取持手内,分成三路,由红玉牌坊前起始,沿着各处峰崖溪涧上空,缓缓飞去。花篮中的花籽,便似微雨轻尘一般,不时向下飞落。
当地震时,除仙簌顶一处兀立火海之中,不曾崩陷外,裘芷仙、章南姑、米明娘等所掌仙厨石洞,因是存储款待仙宾酒食之所,也由米明娘为首,用妙一真人灵符,将全洞室拔地飞起,等地皮略微凝结,复了原状,便移往绣云涧故址东面。新建危崖之后,姜雪君带来的那些化身执役仙童的花木之灵,气候浅薄,禁不住那么大阵仗,也都藏身在内,静俟后命。陈文玑等三仙眼看快要绕遍全境,飞到尽头,这些执役仙童倏都出现,往五府后面的山上飞去。三女看出用意,没到后山,便自飞回。神尼优昙笑道:"想不到媖姆师徒也如此凑趣。这些已成气候的花木果树,我们稍微助力,每株俱能化身千百。
仙府前面,本多嘉木美树,瑶草琪花,只嫌地方太大,仓促之间,不够点缀。如从别处移植,当时又来不及。今有许多天府仙花异种,再加上许多珍奇通灵的花木果树,越发锦上添花,十全十美了。贫尼对齐道友无可为赠,且送少许甘露,聊充催花使者吧。"
天灵子闻言走过,正要答话,先是陈文玑、管青衣、赵蕙三女仙赶回,向师复命。跟着姜雪君由后山前现身飞来,见面便向优昙大师行礼,笑道:"那些花木之精,本在东洞庭生根。后辈起初可怜它们只采日月风露精华,向不害人,小有气候,颇不容易。又值齐真人开府盛典,初意它们俱有几分灵气,种植在此,既可点缀仙山,权当微礼;又可使它们免去许多灾害,一举两得。本来为数甚多,因料仙府花木必多,恐难容纳,特选带了一少半。适见仙域广大,颇有空隙,为期全盛,只得令其各凭功力,化身培植,但此事自必戕其元气。虽然仙府地气灵腴,易于成长复原,只是暂时受创,终且大益。但是家师和妙一夫人适才谈起,它们区区草木之灵,尚知自爱,连日服役仙宾,也颇勤勉称职,事后无赏,转使有所凋残,未免辜负。知道大师玉瓶中藏有甘露灵浆,天师教祖此来携有灵河圣泉,欲请加恩,赐以膏露,俾得即时复原荣茂,于开府之时,略增风华。
不知尊意如何?"
优昙大师知道媖姆师徒是因自己玉瓶中甘露所带无多,遍洒全山花木难足敷用,终不如悉数灌注在这些灵木身上,可使得到大益,惟恐兼作催花之用,林木沾润无多。而那些灵峤仙花的种子,如无灵泉滋润,又难顷刻开花,终年不谢。恰巧天灵子心感三仙前斩绿袍老妖时许多留情关注之处,久未得报;又以大劫将临,非有玄真子、妙一真人夫妇等峨眉长老出力相助,难于脱免。平日性傲,耻于下人,路数不同,正苦将来无法求助。不料妙一真人竟命门人亲往送柬,延请观礼,词章更是谦虚,不禁又感又佩又喜,正合心意。竟把守了多年的三道地脉灵泉,用极大法力,带了一道前来,惜以结纳,并为他年万一之备。优昙大师既知天灵子的心意,自己身带灵丹又多,正好挹彼注兹。所以一听姜雪君如此说法,便笑答道:"这些灵木,原本不应辜负。时已不早,就烦道友大显神通,以灵泉浇灌那些仙府奇花。贫尼去至后山,助那些花木果树成长,就便令它们结点果实,与诸位仙宾尝新吧。"天灵子道:"孔雀河灵泉,不与本源相接,固然可用,终不如源远流长的好。但是仙府全境山峦溪涧,均经仙法重新鼓铸陶冶,地脉暗藏禁制妙用,与凡土不同,不是外人可能穿通接引。适闻李、谢二位道友镇压地肺,不知事完与否?来时泉源已由荒山引到山外,只限雷池之隔。可请李、谢二位指一泉路,与外通连,一劳永逸,行法时也方便些。"姜雪君知他用意,笑道:"李、谢二位真人已早毕事,现正在中元仙府以内,与齐真人等相聚。家师与妙一夫人等,仍在太元仙府聚谈。来时,妙一夫人曾说,教祖盛情可感,已将数千里泉脉贯穿,不特源远流长,无须竭泽而渔,异日双方音声如对,尤为绝妙。特令转告,本府地脉中枢便在灵翠峰下,已由极乐真人留有泉脉,通向府外飞瀑之下,与教祖所穿泉路相连。而此峰又是长眉真人镇山至宝,中藏无数妙用。道友只须将泉母由峰西角离地九丈三尺的第五洞眼之中灌入,内里自会发生妙用,内外通连。用时再向东方斜对第三穴中行法,便可随意施为了。"
天灵子一听,这等天机玄秘,最难推算的未来之事,分明又被识透,越发愧服,旁立人多,恐被听出,略微称赞了两句,便依言行事。走向灵翠峰前,仔细一看,果然仙法神妙,不可思议。随照所说,把身后背的一个金葫芦取下,手掐灵诀,施展法力,朝峰孔中一指。立有一股银流,其疾如箭,由葫芦口内飞出,射向峰眼中去。众人见那葫芦长才一尺二三,泉母未射出时,看去似并不重。及到银泉飞射,立时洪洪怒响,长虹一般,接连不断往外发射,天灵子那么大法力,双手捧持竟似十分吃力,一点不敢松懈。
凌浑在旁笑道:"天灵子,真亏你,大老远把这么多水背了来。要差一点,赔了自己一份家私,还得把背压折,去给乙驼子当徒子徒孙,才冤枉呢。仙府都快开了,种的仙花连叶还没见一片,静等浇水,你不会留点,少时再往峰里倒吗?"天灵子冷笑道:"凌花子,你知道甚么?随便胡说。"说时场上诸仙都已有一多半随了优昙大师,越过当中三座仙府,往后山飞去。二女等觉着天灵子水老放不完,也都赶往。
姑射仙林绿华生平最爱梅花,见众木精仍是仙童打扮,一个个疏落落,分立山上下,见众仙到来,纷纷拜倒叩谢,却不开口。玉清大师恰在身旁,笑问:"哪几个是梅花?"
二女也俱有爱梅花癖,也抢着指问。玉清大师道:"你们看,那穿碧罗衫和茜红衫的女童,便是绿萼梅与红梅。"谢琳笑问:"那肩披鲛绡云肩,身穿白色衣,长得最为美秀出尘的,想必是白梅了?"谢璎又问:"有墨梅异种没有?"玉清大师道:"怎么没有?
不过只有一株,那和两株荔枝邻近的便是。除却穿紫云罗,腰系墨绿丝绦,是增城挂绿外,凡是女装的,都是林道友的华宗,处士的眷属。有人惹厌,不必问了,看姜道友和家师行法吧。"二女闻言,也未留意身后有人走来,只见姜雪君朝男女诸仙童把右手一挥,左手一扬,立有一片五色烟云,把全山笼罩。优昙大师随由身上取出一个玉瓶,手指瓶口,清香起处,飞出一团白影,到了空中,化为灵雨霏霏,从上飞洒。约有盏茶光景,雨住烟消。再看山上下,男女仙童全都不见,前立之处,各生出一株树秧,新绿青葱,土润如膏,看去生意欣荣,十分鲜嫩。孔凌霄笑告林绿华:"如非仙家法力,似这一点嫩芽,间隔又稀,要等成林开花结实,不知要等几多年哩。"谢琳道:"就这样,恐怕也只开花结果,要想一株株长成大树,也恐不容易吧?"一言甫毕,眼看那些树渐渐发枝抽条,越长越大,转瞬便有四五尺高下,枝叶繁茂,翠润欲流。姜雪君道:"这样慢长,等得多么气闷。我再助它们一臂吧。"随说,正要掐诀施为,优昙大师笑说:
"无须。这里地气灵腴,便无甘露滋润,法力助长,也能速成。此是灵木感恩,欲求极茂,加意矜待所致。好在为时有余,藏道友尚未施为,少时与各地仙葩一齐开放,一新眼目,也是好的。我们回去吧。"说完,众仙便往回飞。
二女和林绿华俱因爱梅,心想相隔前面过远,少时只能遥观,这梅花中有好些俱是异种,商量看到树大结萼,差不多到了时候再走。张锦雯、孔凌霄与石氏双妹,同有爱花之癖,见三女不走,也同留下。那些梅树也似知道有人特为看它们,故意卖弄精神,比别的荔枝、枇杷、杨梅、玉兰之类长得更快。晃眼树身便已合抱,一会越长越大,绿叶并不凋落,忽变繁枝。众人知道树叶已尽,花蕊将生,又喜又赞,在花前来回绕行,指说赞妙不绝。二女更喜得直许愿心:"花若能快开几朵好的大的出来,让我们观看,日后我们如成道,必对你们有大好处。"张、孔、林、石五女见二女稚气憨态,纯然天真,又笑又爱。
正在说得高兴,忽然身后怪声同说道:"你们如此爱梅,可惜所见不广。这有限数百株寻常梅花,有甚希罕?西昆仑山顶银赡湖两孤岛,有万顷荷花,四万七千余株寒梅,其大如碗,四时香雪,花开不断,为人天交界奇景。你们会后可去那里一饱眼福便了。"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先见那两个不相识的黄衣人,尚在旁观,还未走去。这一对面,越看出一对孪生怪人相貌异样,声如狼嗥刺耳,面上白生生通无一点血色,眼珠如死,竟无光泽,板滞异常,胡须却如金针也似,长有尺许,根根见肉,又黄又亮。穿的黄色短衣,非丝非麻,隐隐有光。神态更傲兀可厌。二女先见他们随众同来,二人单立一处默无一言,也无人去睬他们,心本鄙薄。这时听他们突在身后发话,武当五女见多识广,虽也厌恶,却知不是庸流,未便得罪。姑射仙林绿华正想婉言回绝,谢琳已先抢口答道:
"谁曾和你们说话来?梅花清高,就因它铁干繁花,凌寒独秀,暗香疏影,清绝人间,不与凡花俗草竞艳一时,所以清雅高节,冠冕群芳。如要以大争长,牡丹、芍药才大呢。
若把它们开在这梅花树上,成了无数纤弱柔软的花朵,乱糟糟挤满这一树,看是甚丑样儿?真看梅花,要看它的冰雪精神,珠玉容光,目游神外,心领妙香,不在大小多少。
哪怕树上只开一朵,自有无限天机,不尽情趣。如真讲大,牛才大呢。"谢璎也插口笑道:"你两个枉是修道人,既在此作客,不论是人请是自来,修道人总该明理,打扮像个乡下人,衣冠不整,便来赴会。我们素昧平生,要请我们看花,应该先问姓名,不该在人背后随便乱说,说得还不客气,又是假话。你们既没问我们的姓名,我们也懒得问你们。只是一样,你家既有好多的花,为何还和我们一样,守在这里等开花结蕊?出家人不打诳语,看你二人这一身,也许不是释道门中弟子,所以随便说诳。你们莫看凌真人,穿得破,一则人家游戏三昧,自来隐迹风尘,故意如此;二则他是一派宗祖。你们何能和他比?再说人家虽穿得破,也是长衣服,不像你们短打扮呀。怪不得一直没人理你们哩。"谢琳又道:"按说彼此都来作客,我姊妹至多不理你们,不应如此说法。但我们也是为好,想你二人能够守到开府,福缘实在不小,看看人家,想想自己,应该从此向上,免得叫人轻视。你们要学好人,仙府眼面前多少位上仙,哪个不比你们高强?
如肯虚心求教,要得多少益处呢!至少也和我姊妹一样,交下多少朋友,岂不是好?你们这一身打扮跟脸上神气,先就叫人讨厌,还要说人所见不广。连梅花都要生气,不肯先开,使我姊妹都看不成了,多糟!"
武当五女见二女你一言,我一语,毫没遮拦,信口数说,两黄衣人仍是不言不笑,默然难测。知道不妙,连和二女使眼色,全不肯住。正在暗中悬心戒备,忽见两黄衣人把死脸子一沉,朝二女刚说得"娃娃"两字,忽然回身便走,也没有见用遁光飞行,眨眼工夫,便到了十里广场之上,竟没看出他们怎么到的。料知不是好相识,二女已经惹事,看神气要变脸。只不知他们何故突然收锋,反似受惊遁走,俱觉奇怪。回望那数百株梅花树,已经大有数抱,长到分际,枝头繁蕊如珠,含苞欲吐,姹紫嫣红,妃红俪白,间以数株翠绿金墨,五色缤纷,幽香细细。同时别的花树也俱长成,结蕊虽不似梅花,别有芳华,清标独上,却也粉艳红香,各具姿妍。
方在赞赏夸妙,猛听连声雷震,瞥见来路广场上水光浩淼,一幢五色光霞正由平地上升霄汉,矗立空中,倒将下来。连忙一同飞身,赶将过去观看。原来天灵子圣泉已经放完,屠龙师太又施展法力,将灵翠峰前十里方圆地面陷一湖荡,即将天灵子圣泉之水,由灵翠峰底泉脉通至湖心,涌将上来,已快将全湖布满。百禽道人公冶黄笑道:"这湖正在红玉坊与仙府当中,将正路隔断,出入均须绕湖而行。再搭上一座长桥,直达仙府之前,气象就更好了。这该是嵩山二道友的事吧?"追云叟白谷逸笑对矮叟朱梅道:
"紫云神砂,为数太多,正想不出有多少用处,尽建造些楼台高阁,也没意思。屠龙师太辟此一湖,实是再好不过。"随即和朱梅各由身畔取出一枚朱环,隔湖而立。白谷逸首先左手托环,右手掐着灵诀,朝环一指,立有一幢五色光华,自环涌起,上升天半,渐渐越长越大。二女等七人到时,倏地长虹飞击,往对岸倒去。同时这一头也脱环而出,恰巧搭向两岸,横卧平波之上,成了一座长桥。易周在旁笑道:"这桥还是作半月形拱起好些。"矮叟朱梅道:"后半截是我的事,不与白矮子相干。"随说,飞身到了桥中心,双手一搓,抓起彩虹,喝一声:"疾!"那条笔也似直的彩虹,便由当中随手而起,渐渐离开水面约有四五丈。公冶黄道:"够了,够了!湖长十里,两头离水二丈,当中离水只高四五丈,形势既极玲珑,日后众弟子们可以荡舟为乐,不致将两边隔断,两头看去,还不怎显,宛如一道虹卧在水上,太好看了。"朱梅道:"鸟道人,你说好,偏不依你。"手指处,彩虹忽断为二,各往两头缩退十多丈,悬在空中,当中空出一段水面。朱梅照样手托朱环,掐着灵诀,往下一指,彩霞又自环中飞泻,落向水面,晃眼展布开来。朱梅在空中直喊:"白矮子快帮点忙!我一人顾不过来,这东西一凝聚,再弄它就费事了。"说时白谷逸已应声飞起,到了湖心上空,一同行法施为。不消顷刻,朱环收去,当中彩霞随手指处,先现出一片彩光灿烂的二三十丈方圆的平地。跟着彩光涌处,地上又现出一座七层楼阁,四面各有三丈空地,两边彩虹随往下落,搭在上面。朱、白二老分向两面飞去,到了两桥中心,用手一提,各拱出水面三丈高下。然后分赴两头,各掐灵诀行法施为,对面驰去,仍到阁中会合,再同往众人立处飞来。这一来,一桥化而为二,每道长约四里余,宽约十丈,中间矗立着一所玲珑华美的楼阁,两边俱有二丈高的雕栏。乍成时,远望还似气体。等到二老飞回,便成了实质,直似长有十里一条具备五彩奇光的整块宝玉雕琢而成,通体光霞灿烂,富丽堂皇,无与伦比。
众仙正纷纷赞美,意欲由桥上走将过去,观赏一回,天灵子道:"后山灵木俱已结蕊,各处峰崖上的仙府琪花,还不成长,莫为矮子卖弄手法,误了催花之责。"凌浑笑道:"湖里有的是水,谁都能够运用,并非你不可。"天灵子冷笑道:"凌花子,你知道甚么?我那圣泉岂是这样随便糟蹋的?湖中之水,虽也有少许圣泉在内,大体仍是飞雷崖上那道飞瀑,不过仙府泉脉只此一条,借我圣泉引导来此罢了。为想使湖水亘古长清,甘芳可用,日后养些水族在内,易于成长通灵,掺入了些。如说全是,休说急切间没有这么多,便是灌满全湖,圣泉比飞雷瀑布山泉重二十七倍,水中生物怎能在内生息游动?灵翠峰奥妙我已尽知,少时自会用我圣泉为仙府添一小景,并备日后众弟子炼丹之用足矣。"凌浑笑道:"如此说来,你那点河水并没舍得全数送人,不过带了些来做样子罢了。怪不得,我刚才想你怎会有这么大法力呢!"天灵子道:"你又说外行话了。
这万年灵石玉乳与千载岩青,只有轻重之分,一则遇风即化了,一则离了本原,日久便即坚凝成玉。我起初原想竭泽而渔,全数相赠,只不过主人要以法力养它,甚是费事,齐道友特意留下泉脉,使其两地相通,不特省事,而且互有益处。当我吝啬,就看错了。"凌浑笑道:"你当我真不知道吗?再往下说,你非情急不可。算我不懂,你自行法如何?"天灵子知他再说必无好话,便不再还言。嗔道:"血儿,持我红欲袋汲水灌花,不可迟缓。"熊血儿随从身后走来。朱梅笑道:"我听你这法宝名字,准不是甚么好东西。莫要污了灵峤仙花,你没办法交还人家。"天灵子方欲答话,神驼乙休已先接口说道:"你们三个欺负天矮子,我不服气。你们不知此宝来历,就随便乱说。"天灵子笑道:"到底驼子高明识货,不像你们随口胡言乱说,全无是处。"追云叟笑道:
"朱矮子成心怄你哩,谁还不知氤氲化育之理?此宝用以浇花,实是合用。不过仙葩遭劫,多少沾点浊气,比起人间用那猪血、油汁浇花,总强些罢了。"乙休道:"你既明此理,还说甚么?天灵子,彼众口利,孤嘴难鸣,不要理他们,催完了花,白、朱二矮还有事呢。"
那灵翠峰自从灵泉灌入,泉路开通之后,峰腰便挂起两条瀑布,相隔两三丈,下面各有一原生洞穴承住,并不外流。乙休说时,血儿早走过去,由法宝囊内取出一个尺许长的血红色皮袋,接住泉流。约有半盏茶时,飞起空中,将袋往空中一掷,立即长大亩许,由下望上,绝似一朵红色云霞。血儿紧跟在后,手掐灵诀一指,适接圣泉便化为濛濛细雨,四下飞落,沿着各处峰峦溪涧,遍地洒将过去。雨云飞驶甚速,顷刻之间,便将适才仙葩布种之处,一齐洒到,水也恰巧用完,血儿收宝归来复命。天灵子正要行法催花,赤杖仙童阮纠笑道:"这些小草琪花,得道友灵泉滋润,当益茂盛,道友不必多劳吧。"天灵子知道灵峤诸仙法力高强,照此说法,必早在暗中行法,便无滴水,也能花开顷刻,不便再为卖弄,便停了手。
易周笑道:"后山花木,已全结蕊绽开,远望一片繁霞。道友何不使仙府奇芳略现色相,使我们先饱眼福呢?"阮纠笑答得一声:"遵命。"晃眼之间,适才千百布种之处,突然一齐现出三尺许高的花枝,都是翠叶金茎,其大如拳,万紫千红,含芳欲吐。
有的地方还现出一丛丛的九叶灵芝。除灵峰、平湖、甬道、通路、广场外,一切峰峦岩石,溪涧坡陀,全被布满,繁茂已极。宁一子道:"贫道无多长物,只带了千本幽兰来,不料仙府名葩开遍全境。一则此间无处培植;二则幽谷小草,性本孤僻,也须另为觅地。
适见那溪谷满布乔松,贫道所携,有一半是寄生兰,本该寄生老木古树之上。仙府将开,微礼尚未奉诸主人,乙道友烦往同行,了此小事如何?"阮纠笑道:"我适闻到幽兰芬芳,由道友袖间飞出,我早已料到。空谷孤芳,不同俗类,已暗命弟子留有一处幽谷,就在绣云涧后。诸位道友何妨同去,一赏芳华?"众人俱称愿往。宁一子逊谢了两句,便由朱、白二老前导,往仙府左侧横岭转将过去。
一路之上,只见洞壑灵奇,清溪映带。原有的瑶草奇花,本是四时不谢,八节如春,名目繁多,千形万态。又经仙法重新改建之后,景物越显清丽。众仙顺着绣云涧,到了鸣玉峡尽头。循崖左行,面前忽现出一片松径,松柏森森,大都数抱以上,疏疏森立,枝叶繁茂,一片苍碧,宛如翠幕,连亘不断。左边一片破塘,水由仙籁顶发源,中途与绣云涧会合,到此平衍,广而不深,溪流潺潺,澄清见底,水中蔓草牵引,绿发丝丝。
树声泉声,备极清娱。宁一子笑道:"这里便好,且把寄生兰植上吧。"随说长袖举处,便有细长如指的万千翠带一般,往沿途老松翠柏的枝丫之上飞去。立时幽香芬馥,令人闻之心清意远。定睛一看,那寄生兰叶,俱在二三丈之间,附生树上,条条下垂。每枝俱有三五花茎,兰花大如酒杯,素馨紫瓣,藤花一般,每茎各有十余朵,累如贯珠,香沁心脾。乙休道:"仙兰渚上奇兰,异种名葩,何止千百,此是其中之一。虽是人间嘉卉,但经过宁一道友仙法培植,休说常人无法觅得,只恐各地名山仙府中,也未必能有这样齐全呢。"阮纠笑道:"丁师妹最喜兰花,灵峤宫中还植有数十种,除朱兰一种得诸灵空仙界外,余者多是常种。道友奇种甚多,不知还肯割爱数本么?"宁一子道:
"丁道友见赏,敢不拜命。袖中尚剩五百余本,约百余种,真属罕见的不过十之一二。
荒居所植,除朱兰只有一本,未舍送人外,稍可入目的,每种都分了些来。请丁道友指示出来,不俟会毕,便可奉赠。"丁嫦笑道:"阮师兄饶舌,重辱嘉惠,无以为报。小徒篮中花种尚有少许,即当投桃之报如何?"陈文玑随取花种奉上。宁一子喜谢收下。
话说众仙走完松径,转入一个幽谷。宁一子见左边危崖排云,右边是一大壑,对岸又是一片连峰。一条极雄壮的瀑布,由远远发源之处,像玉龙一般蜿蜒奔腾而来,到了上流半里,突然一落数丈,水势忽然展开,化为平缓。遥闻水声淙淙,山光如黛,时有好鸟嘤鸣于两岸花树之间,见人不惊,意甚恬适,衬得景物益发幽静。仙都二女笑问玉清大师道:"这么多禽鸟,适才地震怎禁得起?莫不又是法力幻化的吧?"大师道:
"这事还亏我呢。仙府本无鱼鸟,这些都是申、李、金、石等四人闲中无事搜罗了来。
琼妹手下又有雕、猿门人,为讨师父好,每出一次门,便四处物色。袁星格外巴结,竟骑了神雕,远去莽苍山中寻找异种,以致越养越多,甚么样都有。直到那日,由幻波池归来,路遇贤姊妹回来,闻说地震之事,才着了慌,又不舍得放出去,一齐托我想法子。
我因数目太多,尤其水中鱼类难弄,费了不少事,才把这些禽鱼做为几处,摄向空中,专心经管。直到仙府重建,才把它们散放各处。你是没去鱼乐潭和朱桐岭两处,不特小鸟小鱼,连凤凰、孔雀都有呢。"正说之间,宁一子已将五百余本幽兰植向岩谷之间。
果然幽芳殊色,百态千形,俱是人间不见的异种,名贵非常。宁一子请众少待,行法施为,每种花上俱有三五果实坠落,一齐收集下来,交与丁嫦。丁嫦笑命管青衣收入花篮。
乙休回顾,见嵩山二老和两黄衣人不曾跟来。笑道:"白、朱二矮,今日跑里跑外,大卖力气,不曾同来,想必又有花样。只奇怪地缺、天残两个怪物自己不来,却命他两个门人出来现世。适才见他们忽从后山遁回,我未留意观看,料又和两老怪物一样,打算卖弄,吃哪一位道友给吓了回去呢。"姜雪君笑道:"适才这两人遁回时,曾见家师现了一现,定是不安好心。家师不容他们作怪,总算见机,没吃到苦。家师又在作客,没有穷追,亏他们老脸,不缩回宾馆中去,还在场上旁观。不过这一来,家师和我又多两个对头了。"凌浑道:"两老怪还在令师和道友心上么?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两小怪物竟生得一般相貌神气,真讨人嫌!一样孪生,便有天渊之别,我竟不曾见过,看去倒颇似有点门道。如非乙驼子说,只恐知他们来历的还不多呢。"
二女不知地缺、天残是甚人物,武当五女却所深悉,听说黄衣人是他们弟子,不由大惊,好生代二女担心。正要向众仙述说前事,丁嫦一眼瞥见二女憨憨地听众仙说话,好生爱怜,便从身畔解下两枚玉玦,递给二女道:"适才乙道友所说二人,异日在外行道,难免相遇。他们有两件奇怪法宝,此乃古地皇氏所佩辟魔符玦,带在身上,就不怕他们了。"二女本最慕灵峤诸仙,忙即拜谢。也想述说前事,还未开口,忽听撞钟击磐,金声玉振,远远自仙府来路传来。众仙说声:"仙府开了!"纷纷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