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先生让小少爷去一趟书房,说有话问小少爷。”
明镜黑着脸,说:“带他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明台咬着嘴唇,低着头。阿诚在门口,喊了声“小少爷”,这是在催明台,明台知道,明楼在等他。
风暴过后,还有雷霆。
明台被阿诚带到明楼的书房。明楼正在不停地打电话,“对,军票暂行停用,香烟和糖必须由政府专卖。我跟你说,梁处,你别死脑筋,分行和支行可运作的,钱庄也可运作。动动脑子。”他把电话给挂了。
明台偷眼看了一眼明楼。
明楼连愠怒的神态都没有,平和如故。越是如此,越是暗示要“大难临头”了。明楼当真要发脾气,天大的事情也就两句话骂过,顶多也不会超过五句话,他黑了脸吼两下,自己就顺利过关了。
可是,这一次明台是真的很畏惧了。他蛰蛰蝎蝎地低头叫了声:“大哥。”
果然,明楼连抬眼看他的工夫都省了,直接说了一句话,简洁而有力,也只一个字:
“打!”
可怜的明台连“装可怜”的机会都没有,他只感觉被阿诚瞬间放倒在一条冰凉的长凳上,随后,一根藤杖如雨点落下,只打得他天旋地转,委屈难当。
明台知道明楼为什么恨自己,他恨自己前日行刺前还对他微笑,他恨自己到这种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他恨自己大义灭亲,他恨自己全没有骨肉亲情。
“大义灭亲”也只有他明楼自己灭得,别人统统灭不得。
自己明明就是不肯顺他的心,入他的局,所以激怒了他。明台转而恨自己耍小聪明,搬起砖头砸了自己的脚。
还有明镜,她嫌恶自己甘心堕落,她嫌恶自己流连风月,不肯读书上进,她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了。
明台越想越委屈,越思越难过,身上的疼远不及心上的疼,家人的憎恶让明台感到畏惧,原来自己是这样在乎家人,唯恐失去家人的信任和关爱。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明台的汗浸透了衣领,他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吭一声,他不想连阿诚都看不起自己了。当明台修长的手指缓缓展开时,他似乎昏厥过去,额上一层层细汗落到书房的地板上。
“家法”终于停止了。
明台恍惚中听到明楼合起书卷的声音。明楼大约要上楼去跟明镜说话,他吩咐阿诚送明台回房间,要关他几日,不让他出门;又说要饿他一日,让他记住是吃谁家饭长大的。
他听见明楼从自己身边走过,冷冷地说了一句:“没有心肝的东西”,而后甩手走了。
他虽然看不见明楼的表情,他也能想象出兄长的不屑一顾与寒心。
这才是明楼鞭笞明台的真相。
明台被阿诚送回房间后,孤灯冷茶地躺了一夜。明台想着明镜对自己不管不问的态度,难过得要命。他想了一夜如何挽回明镜的信任和疼爱,他气明楼,分明就是公报私仇,他也恨自己,破了局也不该在他面前太过嚣张得意。
他又想起锦云娇美温柔的笑容来,还有于曼丽的泪水。于是他心事重重,昏昏睡去,半夜里忽然发了烧,烧得他头昏脑涨,不知所以。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腹中饥饿难耐,又想喝水,自己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才发现房间的门反锁着。好在他套房里有洗手间,他去接了半壶冷水,喝下去,胃里难受,喝了三口,反吐出去五口,实在没办法,只当是在坐牢吧。明台想。
窗外阳光温煦,紫燕呢喃,阳光映照在明台的床头,十分悠然宁静。他就这样睁开一双倦目,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眷念自己柔软的床被和枕头。
忽然,他听见钥匙的响声,有人打开了他的门锁,他仔细辨听,是明楼和阿诚的脚步声。
明台身体温热,实在没有力气应酬他们。
“阿诚,把这小东西给拎起来。”明楼扯把椅子来,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