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呢,对你始终心怀叵测,又是挡劫又是龙鳞。你将他视作亲兄,他可曾有一刻视你为爱妹吗?兮儿,你如今也长大了,该分得清是非对错,龙涟丞的性命再不能留了。”
“他一派胡言……莫要信他,”涟丞哆嗦似的摇了摇头,无力哼哼道:“封郁就是恨我……恨我破了他的封界,抢了他的人……若非他的封界,我也不至于重伤之下强修神元……又怎么会、会堕入魔境?”
“笑话,你自己道行不足强破我的封界,竟还有理了?”封郁抱臂在怀,好笑道:“你为那人办事受了伤,怎么他竟对你不管不问?想来你也不过是个被弃的破棋,自个儿堕了魔倒省得他费心灭口了。你总归要死,不如被我一弦豁了脑袋比较轻松。”
“你、你们兄弟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该杀……”涟丞失血过多,又无神元护体,这时声音愈发低微下去。他靠在莲兮的腰间,低声求道:“兮儿救救我,今日封郁不死,我也活不过,他……他对你虚情假意……就算千刀万剐也是应该,你切莫再犹豫了。”
他二人的对话,莲兮听得清楚亦模糊,心中有所了然,却更是手足无措。
封郁早没了耐性,趁着莲兮迟疑松懈的时候,他侧身一转便闪到了她身后,重又杀向涟丞。他脚下迅疾如飞,叫人眨眼不及,但莲兮的剑却蓦然回首,来得更快。
这一剑本是她茫然间的应急之式,只为虚唬一唬封郁,谁曾想他竟闷头迎着鸾凤而来,不偏不倚。待她反应时,鸾凤的剑尖已挑破了封郁粹白的衣袍,自他右肩直斩下肋间,纵贯下一条伤可见骨的血痕。
封郁却连眉也不皱,任由鸾凤狭长的剑身刺入腰间。
他一手控着鸾凤的剑刃,叫莲兮拔剑不得,一面驱使着金弦勒向涟丞的脖颈。
莲兮迫不得已,赶忙弃剑抱住涟丞,翻身一滚将他护在身下。
封郁二度失手,已在胸间沸腾了多时的杀意,愈加狠绝。他将腰间的鸾凤徐徐抽出,不怒反笑:“眼下离夜更子时还远着呢,兮儿尚且是我封郁的妻子,可为何却不能全心信赖于我?还是你强颜欢笑了一日,终于累了?”
刘海长垂,却无法遮掩封郁眼中的寒冽。
莲兮心疼他腰间的伤,却更心疼那被他一语道破的一日幻梦。
封郁捡起脚边的情莲嗅了一嗅,低声嘲道:“夫人方才翻身时,把我的花落下了。”
他将那小小的情莲挑在鸾凤的剑尖上,递向莲兮,一如为她折花时的认真,一字一顿问道:“喜欢么?”
封郁见她久久没有接过莲花,便倒转着鸾凤插进草叶间,将情莲碾碎在了碎石中。
他提着剑步步逼来,杀气慑人,骇得涟丞慌忙催促道:“兮……兮儿,救救我……”
莲兮心中凛然,手指在颈间狠力一撩,抽下一枚金色的应龙真鳞塞入涟丞的怀间,沉声说:“这便是我最后的护身之鳞,你拿走吧。从今往后,涟丞与莲兮情怨两消,再无兄妹情分……”
涟丞勾眼瞧着衣襟内的鳞片,忙不迭点头。他断臂缺腿,一式遁地大法却使得酣畅,转瞬便溜得没影。
封郁握着鸾凤正要追上去,却被莲兮一手扯住了脚腕。她抽去护鳞后,仿佛霎时苍老憔悴了许多,左鬓角的一缕青丝竟褪成了雪银色泽,在月光的辉映下,刺眼非常。
封郁蹲下身,轻轻触了触那一丝银白,又是气忿又是无措,恨恨说:“你这傻丫头,他日日哄着你骗着你,就是窥伺着应龙的真鳞,你还不明白吗?他对你别有意图,何曾真心待过你?”
莲兮探了探封郁腰际的剑伤,见着没伤及脏腑,这才放下心来。
她垂下眼苍白一笑,突然说:“你对我别有意图,又何曾真心待过我?哄我骗我,不也是窥伺着梦龙鸾凤么?你千方百计想要拼好玲珑心,莫非到了今天,却要放弃这最后两片残碎了?”
封郁闻声指尖一颤,面色渐沉。
莲池畔,他的眼中是宠溺,她的眼中是娇柔。相视而笑,更比百花明艳。
然而这一时,两人对视,彼此眼底却都是平淡如水,了无波澜。
平静之下,徒然伤神。
封郁闭眼顿了一顿,再睁眼时笑得苦涩。他抬手紧握着鸾凤的剑刃,任凭掌间血流如注,将鸾凤裹缠成一柱血红。
五指一收,三尺剑身顷刻烟消云散。
“既然你已知道了,那也好。”
封郁摊开手掌,递到了莲兮眼前。
掌间赫然是一片月牙状的晶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