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背过身去。
望着封郁的背影,莲兮始终觉得有一丝古怪,莫非是是他神元有损?几日前还分明是好端端的。
她正要开口相问,忽见天边云端三五成群降下好些人来,皆落脚于潭畔草地之上。来人虽高矮胖瘦不同,却都身着青黑色短衫,腰缠月白素带,头带一副云纹浮雕青龙面具。
那群人稀稀落落站在潭水另一侧,将负伤仰躺在那一处的孟章神君围在中间。
莲兮见状扬声问道:“可是旭阳宫中之人?”
对岸众人中领头的男子将青龙面具揭在一边,朝莲兮这边躬了躬身说:“我等正是东方旭阳宫,孟章神君胧赫座下八行者,敢问尊驾真身名号。”
莲兮也不屑遮掩,脱口便说:“本尊名号东莲,边上的是郁天仙尊。今日你家主子是被本尊所伤,刀剑无眼,你几个先把胧赫抬回去,他醒来若有不服,便叫他尽管回来接着找本尊切磋技艺。”
“原来是莲公主和郁上仙,我宫中主人近几日都不曾回宫主事,我等也是循例下凡来寻他,现在既找着了,这便带他回旭阳宫去,其他琐事,待我家主人伤愈再自作定夺,”青龙八行者的首座又深深对莲兮二人作了一揖,道一声:“告辞。”
那黑衣素带的八人前拥后簇,扶着孟章神君腾空而去。
眼见孟章神君被人扛肩提腿好不狼狈,莲兮心中也生出几分好笑。胧赫修仙,亦是走的化龙一途,虽自小师从上一任孟章神君沁洸,却也拜她父君龙王老儿为授业之师,求学过修炼龙真的要诀。
莲兮那时不过千余岁,初次与胧赫在东海邂逅,见他虽是男子,却生着一双比女子更加绮梦迷蒙的凤眼,本想与他亲近言语几句。不想他张嘴便出言不逊,字字句句专为挑衅而来,惹得莲兮怒发冲冠,拂袖而去。从此她便与胧赫两相看不对眼,每逢与他见面少不得干戈相向。胧赫一方青玄角弓,虽也百步穿杨,劲道蛮横,但无奈在短距中与莲兮一双对剑抗衡,挽弓引箭的临风俊态全使不上手。数十次比划中,他都只得任自己被梦龙鸾凤生生克死。虽是如此,此人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枉费他空长了莲兮九千岁,却最是小肚鸡肠直像个幼稚小儿。
他嘴上自是最会拿刻薄话来唐突莲兮,却不曾被莲兮动过真格,以应龙龙元伤成似今日这般惨不忍睹的模样。莲兮揪紧手中的赤红翎毛,心中酸涩未散,这一时更添了一丝莫名的歉疚。
她望着对岸草地上胧赫残留的血迹,又想起司霖奄奄一息的形容,千思万绪在脑中胡乱奔走,倏忽被人一拍后背,她手速先于理智,鸾凤出鞘已握在手中。
封郁被剑直指,忙后撤一步,轻轻拿两指小心将剑尖撇开一边,说:“我只是来叫你一同下山去。”
他不知何时自己把血衣在潭水中漂洗过,湿漉的粹白衣料在月下半是透明,衣上那一道破口被他小心翼翼别到了背后。然而肋间伤口虽不见往外渗血,却也并未见痊愈,狭长一道血痂隐在衣衫之下模糊可见。
莲兮望着他的伤痕,皱了皱眉说:“你这伤口是怎么……”
“我虽是男子,又生得仙体,但被一个女子这样不害臊地拿眼往胸间身下瞅个不停,也会生出几分羞意……”封郁见她面上凝滞,自笑了笑揶揄道。
“我问你这伤口……”
“我怎么觉得鸾凤与平日有几分不同?你自己看……”封郁骤然打断她的话,拿指尖挑起鸾凤剑刃在月光中上下打量,一面指着剑脊处说:“此处原本是这模样么?”
莲兮几番欲说话都被他打岔,哪有什么好气,随便拿眼瞟了瞟手中鸾凤。
这一瞟当真惊得她呆若木鸡。
只见原本光滑的银色剑脊上竟不知何时被浅浅镂雕上一叶狭长的羽毛印痕,这长羽刻纹在月色下好似活物一般,缓缓轻舒着边沿的绒毛。莲兮与鸾凤朝暮共处数千年,从未见过如此光景。当下也不废话,掌心发力,微微向剑中注入一丝应龙元息,又在空中虚划了几下。鸾凤自是赤脊绯刃不在话下,不想其上的长羽纹路也在剑走游曳中浮起一层金色,好似覆在剑上的萤光一般,虽只是微微闪动,却让莲兮心头狠抽了一抽。
“是司霖吗?”她在月下全不顾自己早已身心疲惫,满脸欢欣地舞剑飞旋,将遍身龙绡黄裙都笼在一片赤影金芒之中,一面喃喃低语:“司霖,你果真栖息于鸾凤之中了吗?”
鸾凤之上,金羽犹如星光一般,轻轻闪动。
她好似又听见耳畔嘶哑却温暖的声音,伴着帽坠泠泠响动,缓缓说道。
霖心中不舍。
不想从这里放开双手。
这可算是对爱,有一丝一毫的体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