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宴照着清平吩咐去神院上香, 昭邺的清晨依旧热闹非常,沿街行人往来, 从各州赶来此地的商贩们争先恐后地展出自己的货物;杂耍艺人身形敏捷地穿梭在人群里, 手中把戏不停,引的许多人驻足观看。
李宴在街边买了几柱香并元宝些许,卖香的大娘道:“客人去上香的?今日兰因寺里请灯了,不妨去瞧个热闹。”
李宴道:“多谢店家,只是什么叫请灯?”
大娘擦了擦抓元宝的手道:“就是请龙灯, 各庙都要出些人手去抬灯,得从辰州走到闵州去, 现下她们正在请灯头呢。”
李宴便与她道过谢, 去寻那兰因寺了。
李宴一路打听过去,顶着日头行了许多冤枉路,这才找到了这座兰因寺。
寺宇坐落在城东, 此地较为僻静。远山缥缈,其峰巍峨,孤傲凌云, 在晴空下犹如泼墨而成的写意画。近处便是一片翠色湖泊,湖上停着几只画舫。山光水色相互辉映, 而兰因寺亦为葱茏所绕,仅露出飞檐宝刹,刹顶在光中晃出一轮金光,远远便能瞧见。
高大树木洒下一片荫凉,李宴得以喘息片刻。她提着东西在寺门前刚要进去, 蓦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不是说今日请灯,为何这寺中竟如斯安静?
门便出来个人,见她手提着元宝香烛,见怪不怪道:“缘客是来上香的?里头请罢。”
李宴顿时觉得自己多心了,便跟着这人进了大殿,脚还未踏进去,她却险些叫了出来。
茫茫香气熏的人睁不开眼睛,只见大殿中跪满了人,两面墙上皆是灯盏,璀璨如光瀑般。龙神造像却不复从前的宁静祥和,面目狰狞无比,手持法器立于碧涛之上。
殿中气氛肃穆,善男信女伏地参拜,李宴本想寻个空地跪进去,但奈何人满为患,无余地可立。加之焚香燃烛的气味过浓,她吸了几口后胸口发闷,只觉得头晕眼花,呆了不过片刻便提着东西忙不迭地出了殿门。
微风拂面,李宴清醒了几分,想寻个炉子好将手上这些东西烧化了。她自己在寺中胡乱走着,却走到荫蔽处一条长廊里,复行几步,面前却是两条路。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见一女道迎面走来,便上前开口问道:“请问——”
那女道生的眉清目秀,微微扫了眼她手中所提之物,手一指右边的路口,李宴便道:“多谢了。”
她顺着路又走了一会,才看见一座炉子,炉边是上香的香案,里头燃尽的香灰已经快要满出来了。
李宴烧了几个元宝,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这院子格外凉爽,她才站了一会,手臂却感觉有些发冷。她扫了扫周围,并无异样,只是院子外有几颗大槐树遮住了日头,所以才感受不到暑气,自然是十分阴凉。
这院里不知供奉哪位神,李宴点燃香正要拜下,忽然愣住了。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方才好像看到一个孩子跑了过去。
不过此地乃是庄严之地,怎会放任孩童乱跑,李宴不由背生寒意,胡乱拜了几拜,将香随手插|进灰中,把剩下几个元宝丢进炉中,就要转身离去——
门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女孩,正歪着头瞧着她。这女孩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脖颈上挂着铜环,一串锁链从环上垂下,被她握在手中一晃一晃地。
李宴心跳骤停了一瞬,那女孩定定地看着她,李宴深吸了口气,有些不快地道:“你是哪家孩子,如何一人在此?”
女孩不回答,只是那样看着她。李宴失了耐心,大步上前捉住她,那女孩闪身躲避,正好被李宴抓了正着,李宴正要教训她,忽地发现这女孩有些面熟,冷不防女孩发出呜呜的声音,如偶人般张开了嘴。
那口中分明只得半截舌头一动一动,说不出的瘆人,李宴被吓了一跳,松了手,女孩充满恶意地笑了笑,用手上链子甩在李宴脸上,而后跑进一扇门里。
李宴吃痛道:“你……”
这不就是上次她与大人在那条船上遇见的甚么劳子鬼童吗,怎么会在兰因寺里?
李宴直觉这其中有异,追着女孩进了那扇门,光线骤然一暗,她以手遮眼,向屋中看去,只见灵牌自高而下,竟不知有多少阶,亦不知有多少牌位,如山岳般沉沉压来,叫人心中一颤。
难怪此地如此阴凉,也不见什么人影,原来是一处灵房。
她才走了几步,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些灵牌上的亡者名姓,此屋被造的如曲廊般,李宴心生悔意,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带上两个护卫。她硬着头皮走了一会,这地方却还不见尽头,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牌位,提醒着她此地并非可以随意踏足之地。
李宴不禁有些发怵,目光触及某处时却怔住了,只觉全身血液寸寸被冻住,她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大人,后头好像有人在跟着咱们。”
随从谨慎地侧身,清平以扇遮光,立于闹市街头回身看去,道:“就让她跟着,咱们去下一家看看。”
说罢一行人又进了间店铺,闹市街角的隐蔽处一人又跟了上去。
待夜晚回到客栈,随从递上书信,清平拆信一看,原来仪仗已经快到昭邺了。
她坐在窗边听着了一会,觉得外头热闹非常,随从见状道:“大人可要出去走走?属下这便去叫人。”
清平摆摆手道:“不必了,你们都歇着罢。”
随从便告退而去,离开前轻轻阖上房门。
清平又听了会动静,低头拨了拨茶盏里的浮叶,那盏茶早已凉透,摸在指尖但觉有些微凉意。
她不觉又靠在桌沿,目光落在一片寂静灯影中,恍恍惚惚地陷入旧日光景里。
是夜,吴钺风尘仆仆回到老宅,方更衣净手,便有下人来禀报,说六小姐已在在府中等候多时了。
吴钺道:“快请她进来。”
吴戟匆匆而入,右脸上一道红痕,好不狼狈,见了她道:“诶,三姐呀……”
吴钺虽疲惫不已,仍是强打起精神道:“你这是被谁给打了?”
吴戟神情有些微妙,举袖遮面羞愤...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