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加,日子长了,感情自然也深厚。到后来卢之韵出嫁后,每回回了娘家,都要与许氏秉烛夜谈,竟似比老太太还要亲近些。胡氏心性开阔,倒不觉得有什么,唯有孟氏十分不喜,私底下没少埋怨卢之韵偏心。而今听得卢之韵只邀了许氏过府,孟氏愈发地心不平,忍不住讥讽道:“大嫂果然与小姑关系亲厚,我和二嫂是远远不如的。”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不悦道:“既然知道,还在这里废什么话。”
孟氏没想到老太太这么不给面子,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便是有心再踩一踩七娘,也不敢作声。
胡氏见状,赶紧把话题岔过,笑着引到这一路所见的风土人情上来。不免又提到回程时遇到邵仲的事,狠狠地将邵大公子夸赞了一番。
老太太竟然对邵仲也有所耳闻,关切地问:“是国公府的那位大公子?真是个可怜孩子,早先我还见过几回的,模样生得好,人也机灵,没想到竟然――哎,真是可惜了。”一边说话,还一边惋惜地叹了口气。
胡氏也跟着惋惜道:“可不是呢。连之安说起他来也是百般赞赏,若不是有眼疾,只怕早就入仕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那孩子眉目开阔,鼻梁挺直,下巴丰隆,福气还在后头。”许氏难得地开口赞道。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只听得七娘心里呕血。邵仲是什么德行,在场诸位中只怕唯有她一个人最了解,便是瑞哥儿多少猜出他言行不符,却也不曾想到那混蛋小子竟会假扮瞎子,还一演就是这么多年。此人的心机和城府可见一斑。
偏偏他又是那一套不要脸的流氓行径,与七娘原本所猜测的阴森狡猾浑不相似,这愈发地让七娘看不懂他。
众人说话的当口,采绢悄无声息地走到胡氏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话。七娘耳尖,眉一皱,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瞧瞧,瞧瞧,这才刚刚说到大公子,人家就送东西过来了。”胡氏拍手笑道,又转头朝老太太解释,“门房说,邵大公子使人送了两筐蜜桔,说是搭了我们的船,来作谢礼的。”
老太太愈发地觉得邵仲这孩子懂事,连连点头道:“大公子真是客气周到。”罢了又朝卢瑞和卢熠叮嘱道:“你们俩也跟着多学学。”
卢熠立刻回道:“奶奶您放心,我们这一路上都跟着邵先生读书呢。邵先生还一直夸我和瑞哥儿聪明,让我们有时间就去他府里走动。”
孟氏心里一动,赶紧插话道:“熠哥儿什么时候去,也带上我们家涵哥儿。”
卢熠拍着胸脯得意道:“那是自然,不过涵哥儿可不许哭闹,不然,我们可不带他出门。”
三房的卢涵才刚八岁,生得格外瘦弱,时不时就生病,孟氏把他当做眼珠子一般心疼着,也因此养成卢涵动不动就哭的坏脾气,所以卢熠平日里并不怎么和他玩。
孟氏尴尬地笑道:“涵哥儿身子不好,你做哥哥的多体谅些。”
老太太轻咳一声,皱眉问:“涵哥儿又病了?”
“许是昨儿晚上吹了风,早上起来身上有些热,就让他在屋里歇了。”孟氏又巴巴地看向胡氏,小声求道:“还请二嫂派人去请个太医来才好,李大夫来了好几次,总是看不好。”三老爷的官职不高,哪里有资格请太医,所以孟氏才求着胡氏,也正因为如此,她对胡氏才格外客气些。
胡氏赶紧回道:“一会儿我就让采芹持侯爷的名帖去宫里请刘太医过来。”
屋里众人又说了一阵话,老太太终于乏了,大家伙儿才知趣地告退。
回了倚梅园,老太太那边却差人送了盒东西过来,说是见面礼。
盒子里装着一副上好的玉质头面,无论是质地还是做工都无可挑剔,显见价值不菲,就连采蓝也忍不住叹道:“老太太定是极喜欢大小姐的,不然怎么如此大方。”
七娘笑,盖上盒子,“好好收起来。”
采蓝才走到柜子边,七娘忽地想到了什么,霍地站起身,疾声道:“这个我来放。”说话时,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一把按住柜子门,小声道:“说了一早上的话,却是有些口渴了。”
采蓝会意,把手里的盒子放到七娘手里,低声回道:“奴婢这就去给小姐沏茶。”
等采蓝出了门,七娘这才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飞快地开了柜子,仔细把盒子放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柜子角落的画轴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想打开,却又立刻缩了回来,猛地把柜门关上!
“混账东西!”七娘低声暗骂,脸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烧。
这边的邵仲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直把对面和他下棋的梁康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罢了又笑道:“仲哥儿你这是遭人骂了吧。”
邵仲揉了揉通红的鼻子,闷闷道:“估计是我媳妇在骂。”
“你又知道?”
“这叫心有灵犀。”说着话,他又贱兮兮地瞥了梁康一眼,笑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好不容易才回了京,竟然赶上二师姐出远门,啧啧,什么叫做没有缘分,这就是了。”
一说起这个,梁康就愈发地抑郁,黑着脸道:“我都已经够难过了,仲哥儿你还来打击我。回头惹恼了我,我就……就去你媳妇跟前告状去,非得把你们俩的好事给搅黄了不可……”
邵仲皱起眉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废话,这不全是你当初威胁我的话么?”梁康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道:“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