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瓦涅在他身后看着这个年轻人,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城里与那些贵族们周旋,活脱脱是一个纨绔倜傥的年轻贵族;此刻的背影却是如此强悍坚硬,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摧折他的勇气。
他下了马,缓缓走到那具最开始被射杀的传令兵身体边,蹲下去,用自己的双手阖上了年轻士兵的眼睛,然后站起,用低沉的声音说:
“我的士兵们!我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你们的箭,现在指向的是自己的兄弟们。”他指着地上的那具尸身,“他和你们一样,为了帝国、为了故土,在过去的八年里,和敌人浴血奋战。没有被敌人杀死,却死在了同袍的手中。我只想以裴子维――一个曾经与你们并肩作战的战友身份问你们,你们的箭,还准备继续往下射吗?”
城墙上一片沉默,士兵们不敢看着彼此的眼睛,有些箭头已经慢慢的放低,而身后督战的军官们则歇斯底里的开始喊:“军部是怎么对待你们的,你们全都忘了么?这个时候相信裴子维,就是把自己送上绞刑架!”
“我的士兵们,过去的八年间,你们在我麾下,我们抗击敌人,保护家国,赢得荣誉。我始终与你们在一起,也从未忘记过你们。第一军团,向来是帝国最精锐的军团之一,你们愿意背负哗变叛变这些不名誉的污点么?”
“元帅阁下……”城墙上一个士兵开始动摇,试探性的喊出了一句,随即被督法官砍掉了脑袋,无头的身躯从城墙上坠落下来,啪的一声,摔成了肉泥。
裴的眸光中隐隐掠过一道愤怒之色,很快却又神色如常,只是身后的第四军团却忽然起了骚动,一名斥候骑马狂奔而至,大声说:“报告元帅!敌人――敌人大举来袭!”
帝国元帅下意识的回头,威逊河极宽的河面上此刻起着薄雾,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们的舰队已经在对岸集结,先锋已经开出港口,最迟四十分钟后,将在我处登陆!”斥候喘过了气,口齿清晰的喊道,“元帅阁下,请指示!”
最糟糕的局面终于还是来了。
裴子维心底滑过了无数个念头,然而这个关头,士兵不知为何哗变,敌人不知为何来袭――这些通通不重要了。
他要的,只是胜利,毫无悬念的胜利。
年轻的元帅已经在心底有了决定,他的面色沉静,只抬头看着那无声的堡垒,缓缓的举起手,在马上极为庄重的行了一个军礼。
他黑色的头发在风中轻轻舞动,有些凌乱,身子却如同雕塑一边,一动不动。
战场上数万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各自揣测着帝国元帅这个举动的含义。
他的眼神沉静幽深,仿佛是大海,就如同他惯常看着自己的士兵那样,是一种互相交付生死的信任。
“这样特殊的时刻,我作为帝国最高的指挥官,只要求你们同仇敌忾,不要将长箭插进战友们的后背。”
跟着帝国元帅干脆利落的收回了手,勒转马头,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维格纳拉的子弟们!”
第四军整齐应答,如同轰雷:“在!”
“列阵,迎击敌军!”
“是!”
城头的士兵看着第四军团的将士们沉默有序地走向滩涂,微微垂下了头,眼神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