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错了?京城里各大胭脂花粉铺里的花露是谁供的,京郊庄子上的作坊又是谁开的?你打量我老了,就眼花耳聋了不是?”
贾琏冷不防贾母竟提及花露这一竿子事,心中大骇,不得已苦笑着说道:“这,这都是太太的铺子,儿子不过是帮着照管一二罢了。”
贾母脸色益发阴沉,啐着贾琏道:“照管一二?呸,亏你还能说得出口。你们家太太可是让你照管铺子的,你怎么转头就把那些花露卖给了别人,你就是这么照管的……”
贾琏心中唉唉不已,贾母原来在这儿等着他,看来今天不出些血,是脱不了身了。
看着贾琏不吭声,贾母抿了一口茶,方又道:“提起这事来,不由我不生气,你们家太太是什么东西,值得你做鬼弄神的帮她。咱们家还没分家呢,就置起私产来了……”
贾琏心中一个机灵,隐隐猜到了几分,惶恐道:“老太太的意思?”
贾母到底年纪大了,气儿不大匀净,颤巍巍的喘了气,说道:“我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按咱们家的规矩办,这些私产自然是归入公中……”
风儿吹过枝头,树叶子哗哗作响,风中隐约传来了贾母的声音:“……娘娘省亲这事若办体面了,自有你的好处……”
过了一会,丫头们传报凤姐儿来了,凤姐儿摇摇进了屋来,向着贾母笑道:“听说老太太留了我们二爷的饭,我想了想,也馋了,索性也过来问老太太讨口吃的。”
贾母一笑,指着凤姐儿道:“你这猴儿太欺心了,府里这些山珍海味,鸡鹅鱼肉,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你的。我看是你吃腻了,打听着今儿我用素斋,算计着上门来换口味呢。”
凤姐儿忍不住一笑,甩了甩手帕子,奉承道:“老太太英明,孙媳妇心里想的什么,都叫老太太给猜中,这会子倒叫孙媳妇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了……”
话说这一日,邢芸懒待梳洗,只坐在榻边逗弄女儿,木香一边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玩具,一边说道:“姑娘渐大了,太太也该叫老爷给姑娘取个名字,老是这么姑娘,姑娘唤着,府里这么多姑娘,虽知道谁是谁,可——”
木香的话未完,桂叶便拿着个包袱进了屋来,笑说道:“我也是早劝了太太的,眼看着姑娘大了,不能这么浑叫着,便是大名要慎重些,也该取个小名儿先叫着。偏是太太要挑个好名字,一直耽搁着。再过些时候,姑娘都懂事了,可看太太怎么着?”
邢芸笑了一笑,皱眉说道:“还能怎么着?不就一个名字,亏你们这么惦记着。”
说了这话,看着木香两人似还有话说,邢芸方笑道:“我早想好了,大名儿交给老爷去取,小名儿咱们起一个就是了,横竖这是小名,大了就不用了,也不用太仔细,只不让人笑话就好了。你们说这法子可妥当?”
木香听了,笑道:“太太这可是难为我们了,我们虽不是大字不识,可肚子里也无什么墨水,怎好给姑娘取名字?就是别人不笑话,我们还怕臊呢。”
话才落下,外头便有小丫头打起帘子道:“邢家舅爷来给太太请安了。”
邢芸一听,便止了笑,向着桂叶道:“全哥儿不是上学去了,怎么今儿又有空过来了?”
桂叶想了一想,笑道:“别是学里有什么事儿,二姨太太不好做主,才让全哥儿来问太太一声。”
邢芸瞧了桂叶一眼,似笑非笑道:“罢了,他也难得来一趟,叫人领他进来吧。”
不多时,窗外的鹦鹉扑腾几下,帘子一动,小丫头领着一个矮矮胖胖,粗眉大眼的少年进了屋来。
邢芸一见便是一愣,邢夫人记忆里的邢德全可是个白白嫩嫩,活泼讨喜的稚气孩童,怎么到了她跟前,就成了这个粗笨模样,五官透着一股子傻劲,一看就是个脑子不灵活的。
不过这也罢了,毕竟邢德全无父无母,被邢夫人放在家里,跟着邢三妹长大,邢芸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邢三妹能给邢德全灌输什么好思想,小孩子再有灵气,大人没教管好,也是白搭。
端看那衔玉而诞的宝玉就知道了,那还是女娲补天用的材料呢,放凡间娇惯十几年,受了红尘熏陶,不也在软玉温香堆里乐不思蜀了,全不想贾母过世会如何。
难怪世上修行人,多把红尘看做炼心路,实在是诱惑太多,想以本心处之,何其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