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允许自己对敌人有任何的仁慈。
当年,失去最疼他爱他的姐姐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萧涅总是会被同一个噩梦惊醒,满头冷汗的他醒来之后,亦总是用同一句话安抚自己那剧烈跳动的心脏“有些事,发生一次就够了!”——同样的,无比自责的他也用这句话告慰姐姐的亡魂。
经受过一次刻骨伤痛的萧涅,绝不希望将来有一天,自己告慰的对象多上一个。
而现在呢?姐姐回来了,虽然只是借用小萌的身体,虽然只是偶然才会出现和他说上几句话,但萧涅已经很是知足,他心中的愧疚也因为姐姐的重生减轻了不少。无论姐姐训他还是帮他,只要有姐姐在,萧涅便感觉自己不再孤单,便感觉自己被厚重的幸福包围着。
萧涅万分珍视这份失而复得的幸福,他也不容许任何人夺走这份幸福。
为了这份幸福,他不介意自己用卑鄙的方式打败敌人,他不介意任何人的看法,无论是褒扬是贬低,是认同还是鄙夷,是赞同还是反对——他都会坚持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哪怕,与全世界为敌。
在萧涅看来,唯有倒下的敌人才可以宽恕,唯有折断的利刃才可以赞美,唯有胜利做基础的和平才是真实的存在——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句被太多次悲剧验证过的真理让萧涅明白:要在残酷的觉醒者世界生存下来,要伴着自己珍爱
的人一路走到最后,对待敌人,自己必须冷酷些,再冷酷些。
他不会让自己的妇人之仁毁掉他所守护的美好,而后再跪倒在珍爱之人的尸体面前抱头痛哭,因为,觉醒者的世界从来就不相信眼泪,尤其是不相信失败者的眼泪。
只有活下去的胜利者才有机会证明自己是个君子,而倒下的失败者则不可能再复活过来擦掉后人为他贴上的小人标签。
所以,君子之约也好,小人行径也罢,在萧涅眼里,只是一种手段罢了——根本无所谓高尚,亦无所谓卑鄙……
“萧涅,我们到了。”驾车的程舞用一句话,将萧涅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萧涅选定的最终谈判地点,便是城市郊外的一处古城遗迹。
在一切都为经济利益让步的今天,在追逐金钱的现代人眼里,这处破败的遗迹没有任何的经济价值。那些饱经风霜的残垣断壁的历史价值,必须为混凝土浇筑起来的高层写字楼带来的经济收益让步。
萧涅从报纸上得知,前段时间,经过考古队最后一次发掘之后,这块遗迹已经被某家实力雄厚的房地产企业收购了。
也许用不了太久,高耸入云的大厦就会从他们脚下拔地而起,在地产商铺天盖地的宣传和充满诱惑力的广告词面前,人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个古代遗迹在无数个漆黑的深夜里哭泣的声音了……
于是萧涅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为这片古老的遗迹做些什么,让这遗迹的消失,少一些悲凉和无奈。
思来想去,他觉得,拿这里做四大凶兽之一饕餮的葬身之地,也算是配得上这片即将消失的遗迹所背负的历史沧桑了……
所以,他们来了。
“凤鸟,这里谈判?”这是饕餮自从答应与萧涅和谈来,发出的第一句疑问。
其实,看着那些几乎融化进黄土里的断壁残垣,看着那些一人多高随风摇曳的野草,看着这块荒芜的土地,很难让人在心底产生一丝安全感,所以,饕餮的质疑,也是有道理的。
“便是在这里了。”萧涅笑着说:“我特意选定了这样一块特殊的地方做我们重新迎来和平的见证。”
“如何见证?”饕餮问。
萧涅指着一垛被风雨消磨得仅剩下半人高的土墙说:“你猜,它曾经见证过什么?”
“嗯?”饕餮察觉到了,自己完全跟不上对方的思路。
萧涅只是自顾自说道:“也许在许多年前,就有一个亡国的皇帝,坐在被乱军推倒的宫墙上,望着夕阳感叹过命运的无可奈何——无论这假设是否存在,我相信它一定见证过不止一次的国家兴衰,见证过不止一次的王朝更迭——现在你说,它有资格做这件事的见证者么?”
待萧涅说完,饕餮抬起头深深的看了萧涅一眼,现在她感觉到了:那双被深色镜片遮住的眸子里闪烁的神采,或许并不像那挂在嘴角的微笑一般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