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赶忙上前。伸手拿起桌上的纸卷,吕岩低头一看,微有颗粒感的净白宣纸之上,墨迹淋漓不羁,字体潇洒写意,和李重阳那种锐气十足的方硬勾划完全不同。
“...山河阅览,试剑中原,今日恣意饮酒不胜唏嘘,特题下此词以赠吾当年之志...”潦草的几句题跋展露在卷尾之外,吕岩不自觉地念叨出声。
看墨卷的整体构架,纸上本应该还有一句,但不知道为何,作者在写到赠吾当年之志时,便突然辍笔不续。心中好奇,吕岩忍不住张开双臂,将墨卷横向铺展开来。
我曾东南啸明月,我曾西北卷狂沙。
我曾碎乱千峰雪,我曾山巅舞璨霞。
一席酒醉上玉京,端坐云海看万家。
世上意气万丈长,不及老夫一剑匣。
从头到尾细细读完之后,作者的笔力功底,吕岩似懂非懂,只能大约品出来词句之间的对仗勉强还算规整,可整副墨卷最为出彩的,本就不是这些酒醉之后的牢骚字句,而是那字
里行间肆意汪洋的写意剑气。
明月,狂沙,千峰,璨霞...在吕岩眼里,墨卷当中似乎有一位跃然纸上的男子正迎面走来,有微醺未醉时的舞剑长啸,有潦倒入睡前的垂首低吟。
剑气刺目,满纸生寒,吕岩不由得呼吸渐缓,背负在身后的匣内赤霄,与少年体内的如海剑气同时蠢蠢欲动,似乎在与卷中作者遗落的剑意一比锋芒。
“咳咳。”
一只手突然出现,将墨卷自少年的眼前抽离出来,随即丢弃一旁。李开复清咳两声,将游离在外的吕岩唤回神来,催促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吕岩,来陪老夫喝酒。”
闻声转头,吕岩自李开复脸上自然流露出来的不以为意当中,猜测出这幅墨卷应当便是老人亲笔写就。想来也是,李重阳离山至今已有三十多年,昔日熟识的同辈亲友应该已所剩不多,勾陈峰上的年轻弟子又不太可能会擅自闯入前辈故居,也就只有李开复才最有可能在此挥洒笔墨。
“又在愣什么呢?”李开复伸出右手,将吕岩用力按坐到自己身边。
将早已斟满的酒杯递到吕岩手边,李开复轻声道:“来,吕岩。先陪我和一杯。”
老人仰起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脸上瞬间流露出一抹酣畅至极的快意神色。
此刻的李开复,就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一样,根本不曾注意到身边的吕岩非但没有喝酒,反而正在用探究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或许说,老人可能在装作视而不见。
李开复一手频频举杯,一手自桌上的青花浅碟当中挑拈着下酒花生。
不出言劝酒,也不移神他顾,此刻老人的视线里,仿佛再也容不下除却美酒之外的任何事物。
李开复剑气广博如海,酒量似乎也同样深不可测。
看着桌前的酒坛一个个被迅速清空,吕岩在老人的感染下,缓缓端起酒杯,饮下了今夜的第一杯酒。
入口之后,虽然依旧辛辣呛喉,可吕岩却头一次感受到了其中掺杂的畅爽绵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