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课完毕,吕岩抬头望向山脚下的静谧小城,依然没有看到黄家老小的熟悉身影。感觉到心神略微有些疲惫的吕岩重新盘腿坐下,随手抓过身边的几块散碎石子,吕岩开始细数起自己未了的心债。
将第一颗棱角磨人的碎石子放到左边,吕岩紧了紧怀中不放的剑匣,低声念叨着:“要去一趟青莲剑宗,替师傅他老人家完成还剑归宗的心愿。”
这就是吕岩自范阳城大战过后,就折道一路西行的目的所在。
迟疑地将第二颗略微小了一圈的圆润卵石放到右边,吕岩眉头微皱,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气馁:“王涑的妹妹到底在哪呢?王涑不是说他的家乡就在落日原附近吗...”
若不是因为王涑时常挂在嘴边的妹妹,吕岩早就一路过高山过大河的御剑直奔西蜀了。可每当想起生死不明的王涑,吕岩觉得对这位同伴许多许多的亏欠,总要还给他如何如何放不下的
那个妹妹才好。
想到这里,吕岩又开始规划起接下来的行程:“护送黄芪他们内迁,不过也就三五日的功夫,之后再从头走一遍落日原附近的大小村落...”眉心一拧,吕岩盘算着自己体内日益匮乏的气机究竟还能支撑多久:“最多一个月,若还是找不到,就只能先去青莲剑宗了。”
近几个月来,吕岩就是靠着这种自说自话的唠叨,才能强撑着精神一路西行。太和山,天师府乃至范阳城的连番死战,并不仅仅是让吕岩尝到了失去亲友的苦痛,更是将他能够支撑起天象气概的金刚肉身,摧残到了如今这种破落不堪的地步。
若不是每天提醒自己欠下的这些心债,吕岩真的怕自己在某一天会长睡之后就不愿再次醒来。毕竟不是每一个刚刚成人的少年,都能经受住这种前途注定黑暗的绝望打击。
紧握的右手几次起落,吕岩却没能放下掌心中的最后一颗尖锐碎石。一切由师兄朱厚聪而引起的过往风波逐渐落下帷幕,唯一不曾好转的,只有吕岩始终为之奋战的姐姐吕雉。
“我还要去京城吗?”吕岩不止一次地扪心自问,在自己扬手挥袖满剑气的得意时刻,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傅,王涑,还有范阳城的祖孙二人受苦落难。那如今连剑都握不稳的自己,又能帮上姐姐什么呢?
右手用力一搓,掌心的尖锐石子就像吕岩那颗本该一路高歌猛进的澄澈剑心一样,瞬间化为齑粉。
细碎的石灰自吕岩的指尖缝隙缓缓滑落,恰好搭上了一阵忽然掠过的热燥长风,随之漫漫洒洒地飘散半空。
眉心处若隐若现的一线朱砂,由红转紫,直至浓黑如墨,被勾动起了心伤魔障的吕岩,恨不能振衣挥袖,学一剑荡平世不平的师傅一样,将这看不透的因果循环斩它个一干二净。
可他却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