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竟是九州叫人闻风丧胆的西齐踏春戈。
玉甲领头的年轻将领眼神极好,见前方一骑手持火把匆匆奔来,他甩起倒拖的那杆长枪,扶臂横枪大喝一声:“停——”
这个距离,千骑徒手拉缰纹丝不乱,马匹步数由繁转简,等那反向奔来的骑兵距离玉甲将领仅剩三丈,千骑已然整整齐齐地停了下来。
骤然无声。
斥候翻身下马,手持火把向前数步后半跪于地,虽是口鼻之中漫着滚滚尘土,但他依旧没有半点要去擦拭的念头,躬腰高声禀道:“报将军,前方一少女截下数位斥候,命我来报说要见将军。”
“少女?”
年轻俊朗的将领火光中微微皱眉,他悬枪在侧:“截住?可有杀人?”
“此人半路突至,见到我等后只是截住,并未杀人,只是提出要见领头人……”斥候抬首道。
青年抬首望向前方,嗤笑一声:“江湖中人何时才能看清楚天下的形势,区区女子而已,居然凭借些许身手拦我西齐踏春戈的斥候,莫非不晓得上个春秋死在我西齐铁骑下的郑柏厄?”
“有意思!”沉默了片刻,青年允那斥候起身。
那斥候应了声谢将军,而后说道:“小人这就带路!”
“不用了,人已经到了。”青年扬了扬下巴,他的目光凝视在那匹原是斥候的战马上。
三丈之外,斥候战马马背之上,黑衣少女悄然出现,夜色融得了漆黑发髻与服饰,却掩不住那少女素白的脸庞。
斥候马步步压来,越走越近,少女是站在马背上的,纤细的身影被火光照亮几分,也同时清晰了少女的面容。
跳动的光星从黑衣领下那雪鹅雅致的脖颈向上,闪跃于凝脂,朱唇小巧,琼鼻玉挺,一双柳叶眼朦胧中半含秋水,眨眼间又变得冰冷无
比,柔冷无常,她眼神空洞,但这份空洞却又为她的美添上了一笔。
夜风缓缓,少女额前碎发吹拂,秀眉轻柔,她像是被星月光火包裹于世的仙子,又像是冥河对岸那朵冷艳的彼岸花。
众人似乎都闻到了一丝异香,他们不知道那香味是来自天宫,还是来自九泉。
但那香味摄人心魄。
于青年将领身后,前排军士,饶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踏春戈军士,在短暂的,窒息般的感受后,也不免小声唏嘘起来,就连青年在恍惚间竟也失了些许心神。
问这世间女子中,可真有这般人物?
天书顶谱玉人评,亦不过如此而已?
她轻启朱唇,空灵的声音刺破浓稠的夜色,跃过千百火光,缭绕在青年耳畔:“小女子可保将军沙场不死,只求将军帮寻一人。”
“沙场不死?”
青年终是回神,而后晃了晃脑袋,想要习惯性地阵前提枪示威,可看着那张面容却终究没法提起来:“为将者,何顾生死!姑娘若有这么大的本事,倒不如入我西齐从军杀敌!”
此话一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柳眉微皱,少女侧头,那双冷热无常的美眸中闪动着不明的情绪,她顿了顿后轻声道:“小女子不擅杀人。”
青年将领身后踏春戈千骑鸦雀无声,辽阔的荒原山边唯听得两人言语。
“空口无凭。”青年笑道。
他话音刚过,少女抬手,举至胸前,轻轻挥出手臂。
数十绘着春花弯戈的大旗同时倒下,但却没有传来有人被砸伤的声音。
青年回头看去,那些旗杆没有断,竟是全部朝南弯折!
单手抚剑的青年一时间哑然。
“姑娘请随军吧!”青年斟酌片刻后回头,对着身后喊道,“苏西全,下马,你去其他兄弟那儿凑凑,让马给这位姑娘!”
“我?我?为啥是我啊……大哥你别这样看着我了……”一个长相憨厚,眉状浓黑粗实的少年原本兴致勃勃地歪头侧脑想一睹芳容,无奈一直被军旗所挡,当下被点了名却又满面挣扎,可瞅到青年那副吃人面孔,顿时识趣,低首大声道:“属下遵命!”
周围传出一阵稀疏的笑声。
憨厚的少年挠着脑袋,翻身下马,他容貌呆憨却隐约有几分武将气质,惹人侧目,衣甲凑合,可那根与体型不符的大旗插在背后摇摇摆摆很是滑稽。
只见他一手拉着马缰把马匹牵出骑兵队伍,走到少女所在斥候马身边,一路上他都不敢抬头,就算他很想看看那亭亭玉立的黑衣。
直到他走近,名正言顺,抬起头来,却是怔在当场,眼神自下而上,竟是移不开了。
青年见此情景不由于马上扶额,周围已经开始有了笑声,大多都在乐于少年笑话,嘲他乳臭未干不知羞耻为何物,可少年在这笑声中也没能回过神来,他们不知远观如此,走近却是另一番程度。
仙子皱眉了……
那两段细眉皱起,像是两柄从碧海蓝波突出的长剑,刺破了少年的美梦。
名为苏西全的少年身子猛地一抖,结结巴巴道:“姐…姐,请上马!”
千人齐笑,笑声压下深邃夜空。
自古笑意善染旁人,便是千人齐笑如此这般,少女也没有露出半分笑容,她在军士们的笑声中低眉,自顾自换了坐骑。
潭内,除了师父,她只在一人面前笑过。
可惜那人,却又让她明血立誓,此生不再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