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解惑!”
“前面带路!”圆觉如蒙大赦,大袖一挥,肥胖的身体轻盈的站起。姚承启见圆觉欲走,和自己浑家一起忙不迭的喊道:“大师,您还没说的,小儿到底行不行啊?”
圆觉挥了挥手,道:“以后再论,以后再论!”唐不归急忙上前两步为圆觉撑开帘子,两人鱼贯去了!姚承启和妇人满脸不甘,狠狠的一跺脚,急忙跟了上去。
酒馆又复变得空荡荡一片,寂静的很!
唐城弯腰捡起那一锭银子放在斑驳的柜台上,便要默默的离开。不防甄瑶忽而开口,娇声叫道:“唐城!”
“怎么?”
“你父母只得一个独子,你竟要弃家求道吗?”
“我今生只慕大道,若不得长生,一生一世都不痛快!”
“听说那修道成仙,动辄千年!等你学成回来,这青姚村都不在了,你,不后悔吗?”
唐城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方才用干涩的道:“若十年内,我学无所成。我必归来,在二老膝前尽孝。”
“既然如此,这十两银子你便拿去吧!若是你修道有成,记得回来渡我成仙哦!”
唐城诧异之极,转过身来看着甄瑶,只见女孩灿然一笑,小小年纪便艳若桃李,道:“这银子是里正丢下的,他若问起,我推说大师拿去了,他也是无法可想。修道成仙,也不知会遇到什么,留些银钱在身上,总是好的!”
唐城想了一下,忽然笑道:“你这生意倒也做得,慷他人之慨,便要人渡你成仙。”甄瑶嘻嘻一笑,尽显其妩媚风流,道:“你唐城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要和小女子计较啦!”
唐城哈哈一笑,伸手将银子收入囊中,道:“倒是我太过小家子气了。你的要求,唐城应下了!”说完,挑帘而出,向荆溪赶去。
荆溪从乌蒙山之颠潺潺而下,过青姚村畔,流经七县三十三乡,最终注入迳水,合计一百六十二里。乌蒙山上多生枫树,每年入秋之后,漫山红叶,灿烂繁华之极。
当年‘书画双绝’王摩诘应姚师古之邀秋游乌蒙,留下了‘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的名句,这首诗被他亲笔题在了姚师古的折扇上。从此,这折扇被老夫子视作至宝,轻易不会给人把玩。
乌蒙山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做龙背山。后来,某一任县令游览龙背山时,为拍皇帝的马屁,讳龙字,特意下令改名乌蒙山。乌蒙山并不高,却总是雾蒙蒙一片,叫这个名字倒是更加贴切,久而久之,龙背山也就变成了乌蒙山。
唐城走到溪畔的时候,这里已经是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即便是每年庙会的时候,也不见如此喧闹。唐贵和唐赵氏也少见的来凑一凑热闹,放学之后,他二人到处找不着唐城,正在着急,此刻看到,连忙将其一把拉住,狠狠的数落了一顿。
这时,圆觉胖和尚从侧面出现,忽隐忽现,凌空步虚,轻松迈上了三层高台。高台约丈许,由三张枫木制成的方桌草草搭建而成。
圆觉甫一出手,便震慑全场,乡下人家何曾见过‘隐身’这种仙家手段,顿时对圆觉视若天人。原本喧闹的现场顷刻间鸦雀无声。
圆觉甚是满意,俯视桌下众生,道:“我归一禅寺普度众生,有缘人皆可听讲,诸人听真。神即是性,气即是命。人体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诚能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视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于空。然人心杂念繁多,一刹那有九百六十念,一日夜一十三亿念,故难聆听妙音。今日,我归一禅师传下佛法助众生斩却杂念,可得神通,可证大道。”
说道这里,圆觉顿了一顿,耷拉着眼皮向下扫了一眼,见众人屏气凝神,生怕漏过一句,唯有老夫子姚承启深深不忿。
圆觉继续讲道:“安那般那,开诸智慧。念念分明,息息清楚。循环往复,无有始终。”念完了歌诀,圆觉又详细的将数息观讲解了一遍,深入浅出,仔细分明,即便是最愚笨的乡人也不会有什么疑问。圆觉虽不能舌绽莲花,让顽石点头,铁树开花,但这点肤浅的本事还是有的。
台下众人都在琢磨数息观的奥妙,忽然一人排众而出,戟指大喝道:“哪里来的妖人,胆敢在这里妖言惑众,不怕老夫拿你去见官吗?”开口之人正是姚承启,圆觉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一直找不着什么错漏之处,但是最后他看众人一个个入彀,终于忍不住大吼出声。姚师古在青姚村任夫子二十余年,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他当年弟子,故而威望素重。姚师古话一出,众人立刻便有几分退缩。
圆觉在台上,并不加以辩驳。这种时候,由第三方出面效果才是最佳,他目视唐不归,笑而不语。
唐不归顿时领悟,这是他表现的最佳机会。唐不归抖擞精神,上前两步,转身面对村民,清了清嗓子,道:“众人听真,这是兖州归一禅寺高僧圆觉大师为僧官选拔挑选徒儿,千万不要被人蛊惑,错失良机才是。”
唐不归平时便看姚师古十分的不顺眼,这老儿仗着秀才的身份屡次顶撞与他,尽管甚其不忿,却因姚师古威望极重,不好翻脸。今日能够仗着高僧的身份,训斥他几句,立刻觉得通体舒泰。
唐不归仗着做里正时锻炼来的牙尖嘴利的本领,将僧官的好处大大宣扬了一通,然后又以僧官不是僧人打消了众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顾虑,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件事是好处多多,坏处半点没有。
当官!当官哪!这是何等遥远的梦想,如今却似乎触手可及,这等利益,谁不心动?故而,众人脸上不免露出动摇的神色。俗话说:趁热打铁。见状,唐不归和姚承启轮番上阵,以将稻草讲成黄金的泼皮手段,驳得的姚师古言屈词穷、愤然离去。
唐城对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对夫子的背影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他对做僧官半点兴趣也无,但这圆觉已经是唐城见过的最有可能教他成仙的人,怎能放弃?怎舍得放弃?
圆觉胖和尚在高台之上,拈花微笑,做佛祖状,淡淡的道:“众位施主即已明了数息法,当可现在搬运施行,成就最高的几人,可跟随贫僧修行,准备僧官斗法赛。成就不足之人也不用气馁,佛家大开方便之门,只需耐心修行,总有机会进入极乐天境,面见我佛。”
亲见佛祖,这种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而能够称为总领天下寺庙的僧官,那才是叫人着迷的所在,蒙童们虽然不耐烦练这劳什子数息法,却个个屈服在老爹的拳头下。
霎时间,荆溪河畔尽是悠长的呼吸之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