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娘,为什么璇儿有爹爹,寒儿就没有?”
孩子声音虽弱,但却随着一缕清风传到了杨乐天的耳朵里,令他刚刚迈出的一步又收了回来。杨乐天呆呆地望着他们母子,心中五味杂陈:“寒儿,寒儿,你是真的不认爹了么?没爹的孩子,呵……是爹对不起你啊。”
“咳咳……咳咳,咳……”寒儿的哭声震得杨乐天心中抽痛,咳得更加厉害了。他咳得弯了腰,用双手撑着膝盖。
“叔叔,你不舒服么?”一个稚嫩的童声入耳,杨乐天抬头一瞥,忽见身旁多了个女童。那女童比寒儿高出半头,生得颇为乖巧。
杨乐天摇头微笑:“无碍。咳,你是……璇儿么?”
“嗯,我叫寻茉璇,今年四岁。”寻茉璇一本正经地道,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盯着杨乐天看,不由发出一声赞叹:“叔叔,你长得好漂亮啊。”
杨乐天刚欲一笑,但觉一股温热的液体自胸间上涌,他急忙掩口,将那股暖流淬在了掌心。
“血!”寻茉璇吓得退了两步,小身子一摇,几乎绊倒。杨乐天微惊,翻手一看,原来是鲜血顺着指缝淌了出来。
“别怕,璇儿,叔叔只是不小心咬到了嘴唇,没关系的。”杨乐天轻声安慰着,眼睛里却透着虚弱和疲惫。忽然间,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连那绵绵于耳的哭声也是熄了。
杨乐天回头一顾,但见寒儿呆滞地站在风中,粉嘟嘟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眼光却停留在杨乐天嘴角的一抹绯红之上。霎那间,寒儿猛烈地抽动起肩膀,突然哇哇大哭起来。这一次,寒儿的哭号是竭尽了全力,没哭几声便晕倒在琳儿的怀里。
“寒儿,寒儿……”杨乐天扑了过来,不知所措地推着寒儿。
琳儿推开乐天大力的手,平静地摇了摇头:“算了,一会儿就好。”
“这孩子是怎么了?”杨乐天急道。
琳儿瞅向杨乐天,在他的嘴角扬手一抹:“喏,就是因为这个!”
“血?”
“对,寒儿晕血。”
“晕血?”杨乐天以为自己听错了,竟是不可思议地笑了:“呵,我杨乐天的儿子居然会晕血!”
“别说了,我们先抱寒儿回去吧。”琳儿抱起寒儿,杨乐天应声起身,过去牵起璇儿的小手。寻茉璇见漂亮叔叔过来拉她,美滋滋地伸出洁白的小手,任由杨乐天牵了去。
艳阳高悬,流光泻彩,映上两条人影,一长一短。
有这么个漂亮叔叔领着,璇儿心花怒放,她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位高大的叔叔,即使面容苍白憔悴,五官也好似画上的人儿一样,眉如利剑,目若朗星。她看得失了神,脚下一滑,摔在石阶上,幸而是被杨乐天领着,否则定会顺着石阶滚了下去。
“寒儿,小心!”杨乐天心里想着寒儿,也就脱口唤出。
“你的寒儿在后面。”琳儿抱着昏迷不醒的寒儿跟了上来,关切地问:“璇儿,磕着哪里没有,摔疼了吧?”
寻茉璇勇敢地爬起来,拍了拍手,咧嘴笑了:“不疼。”
杨乐天微微一笑,复又拉回璇儿的小手,正欲继续前行,忽见迎面走来一白衣公子,正顶着炎炎烈日,拾阶而上,手中那柄沉重的大刀,乌黑发亮。
“原来你这儿啊,我正要找你。”飞鸟正是来找杨乐天的,本来以为杨乐天去了崖顶,却不想在半路遇到。
“找我?”杨乐天挑眉,“何事?”
飞鸟握了握刀,毫不避讳地道:“杨乐天,寒儿你已经都见过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该做个了结?”
杨乐天将璇儿扯到身后,神色凝定:“好,了结可以,只是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不要吓到孩子。”
“可以。”飞鸟沉声回答。
“谢谢兄弟。待我把璇儿送回去,我会再上崖顶。”杨乐天淡漠地看着他,眸底浮出一丝绝望的冷光。
琳儿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赴死约定,她耳听着这对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却完全插不上话。直待飞鸟擦身而过,她才突然开口:“飞鸟,约定条件并未达成,寒儿还没有认乐天做爹爹。”
飞鸟脚步一滞,回头:“那我就一直等在崖顶,直到杨乐天自己肯上来送死。”
“咳咳……”杨乐天苦笑,“放心,我不会让飞鸟兄等太久。”
杨乐天气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飞鸟心头微微触动,却只是一瞬,脚下依然踏实沉稳,一阶一阶地向着崖顶攀去,那柄大刀在他手中紧扣,蓦地腾起沉重的杀气。
兄弟二人寥寥数语,听得琳儿心惊肉跳,感觉手上的寒儿瞬间重得像块石头,双臂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然而,她身边的丈夫却是一脸沉静。
“你真的舍得抛下我们母子,死在那口伏魔刀下?”琳儿终于忍不住问。
风中,杨乐天轻轻咳了几声,没有做出任何回答。毫无疑问,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江湖上欠的债就要按照江湖规矩来偿还,何况他欠得命也多了,用这自己副残躯去还,算算还是占了便宜。
琳儿等不到杨乐天的回应,心头一冷,也沉默下去——看来,我定不可让寒儿认了这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