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就在一眨眼的工夫,那只温暖的大手不知何时从琳儿的腕骨脱出,连整个人都不见了踪影。琳儿登时惴惴,一颗心扑通乱跳。然还未及去寻,便听见风中那似有似无的咳声,她立时心下大定,循声望去。
“咳咳……”杨乐天从树后转了出来,一手支在树干上不住地咳嗽,暗道:“唉,这该死的咳嗽,本来想吓她一跳的。”待稍平气息,他抬头看见面前忍俊不禁的琳儿,也是痴然一笑。
“琳儿,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好啊。”琳儿欣然接受,右手抓住乐天的手腕,左手掏出一方香帕。杨乐天惊疑,眼看着琳儿将香帕在二人腕间细细地缠了两圈。
将香帕系了个死结,琳儿满意地笑了,而后昂起头得意地看他:“哼,看你这回还怎么跑,你去哪里我都跟着,别想从我手里溜走。”说罢,“嗤”地一笑,颊上浮起两团淡粉。
“谁说不能?我现在就把这只手砍了。”
杨乐天调笑,另一只手作势比划着手刀,怎料这手刀劈在半空,却被琳儿一把钳住,嗔道:“你砍啊砍啊,把琳儿的手一起砍了吧。”
“砍你的手,乐天舍不得。”杨乐天握紧琳儿的双手,又一次情意绵绵地望着妻子。
这温柔的语声,顿时令琳儿热血涌动,可她偏偏不敢抬头相望,“你……你不是要带我去个地方么,快走吧。”
琳儿拉了拉帕子,杨乐天足下一顿,差点失了重心,暗叹:“唉,这回可好,我是真的被她拴住了,不走都不行。”他虽是被人像宠物似地牵着,可心里确是道不出的甜腻。
阳光明媚,谷中的积雪融化得很快,在他们眼中,这雪仿佛都融化成了爱意,将两颗心靠在一起。那块香帕在袖间灵动,如同长了翅膀的蝴蝶,绕着两人飞舞。
香帕之上,一对比翼鸟凌空翱翔,那是琳儿熬着通红的双眼,在明灭的长烛下,一针一线地绣上去的。无数相思泪化做大鸟的一对羽翼,洁白丰盈,不想有一天竟会圈上相思之人的手腕。
“快到了,就是前面。”杨乐天遥指着一面巍峨高耸的山峰。
琳儿“嗯”了一声,埋头随行。可是山峰看近行远,且行且冷,琳儿裹紧了衣衫,紧紧贴在杨乐天的身侧,脚下越走越疾。
站定山脚,眼前巨峰直入云霄,峰底两侧无遮无拦,谷风穿梭而过,呼啸怒号。杨乐天凌空一指:“琳儿,你看!”
一面镜子?——琳儿微惊,只见前方一处大湖,冰封已久,湖面光亮如镜。
“已至初春,这里的冰却未曾化开?”琳儿喃喃。
“这里的冰从不曾化开过。即使是到了夏季,山峰背面草木萋萋,绿树成荫,这里的冰层也只会稍稍变薄而已。”杨乐天搂着妻子,静静地凝视着湖面。
琳儿灵光一闪,怔道:“这里是寒冰银湖?”
“对,你也知道?”
“嗯。”琳儿凝着眉,望着眼前这面闪亮的镜子,微微战栗。
寒冰银湖,医仙只向她提过一次,据说这里的湖水千年不化,有治病躯毒之功效,但也至阴至寒,亦可当做杀人的利器。当年她初入龟谷,受困于寒冰密室,那里的冰正是源于此处。
“冷吧……”杨乐天抱紧琳儿,脚尖一踢,将自己斗篷的尾端挑了起来,裹紧琳儿的弱骨纤形。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琳儿咬着微紫的嘴唇。
杨乐天淡淡一笑:“你知道么,我在龟谷的头一年,每日午时都要来到这里,在这湖面上凿个窟窿,将全身浸在刺骨的冰水里一个时辰。”
琳儿的眼中闪着惊讶地光亮,照在丈夫脸上:“可是在这么厚的冰层下,恐怕活人呆上一刻就足以致命啊,你怎么挨得过一个时辰?”
“因为我体内的魔功,只有用这极寒的冰水才能将它逼出来。当时有魔功护体,并未觉得冷,反倒是当魔功一点点散去的时候,我便耐不住这深入骨髓的寒冷,从冰水中一跃而出,累了一身青紫的冻伤。自那以后,我就不曾再入过这寒潭。”
琳儿长长的出了口气:“你的魔功可是都除尽了?”
“除尽了。”杨乐天苦笑,“魔功虽尽,但这一身的内功也随之散去,落下这行将就木的身子。咳咳……”
“乐天,能有一年的时间和你形影不离,比起与你阴阳相隔,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一年的光阴是琳儿赚到的呢!”琳儿兴奋地说着,眼睛里全是抹去苦涩后的甜蜜神采。
“琳儿……对不起,对不起。”杨乐天将头压在琳儿肩上,合了眼睛,回想起自己为去报仇而不顾一切地抛下琳儿,忏悔不已。
“咳咳……”
“乐天,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耳边响起琳儿轻柔的语声,杨乐天收起心事,沉闷地咳了几声:“呵……差点儿忘了,我是来带你捉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