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做人,这些感情的东西要来何用?这道理根本就是明白得太晚,才累得自己一身伤口。
“要去见他么?”落花微蹙的眉心凝得更紧,一双明眸出神地望着天幕。
“今晚众星拱月,是个好天气,也许他的心情不至于那么糟糕吧。算了,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是没有退路,就尽早了断好了。”落花打定了主意,去梳妆台的小格子里取那枚金钗出来,珠子已被重新镶回,依旧熠熠生辉。
握着金钗凝视了片刻,落花对着铜镜将金钗深深地插入云髻,捋捋发尾,镜子里的人果真美得妖治,连她自己都恍了神。
“我是不是一只狐狸精,天生丽质难自弃,却以嗜血为乐。哈,哈哈……”
“是谁?”床上的飞鸟闻得异动,警觉地耸起耳朵。他自从失了眸子,这对耳朵就变得异常灵敏。
此刻踏入屋中的脚步声,步履轻盈,想来不是轻功极高就是身形不大,听这步法应是位女子。
“雨燕么?”飞鸟试探着问。来人不答,却是一步步地向着他的床榻靠近。
“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是谁?”飞鸟按上刀柄,这刀是雨燕拿来放在他床边的,以作防身之用,他还未曾拔出过。
落花含着泪,心疼地望着飞鸟。她很想问一句:“你怎么了,看不见落花了么?”她很想为自己辩解:“落花回来了,落花还是清白之身,我和那个姓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她也很想对着心爱的人表白:“飞鸟,落花再也不要和你分开,我们一生一世,让落花守着你、照顾你,直至白首。”
任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落花不能忘记主人交托的任务,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冷静到泪水成冰,冷静到冻结住敏感的心灵,她才开口,努力让语声听起来波澜不惊。
“是我,落花。”
“落花……落花!”飞鸟弃了大刀,激动地从床上翻落,冲着落花的方向扑上来,不顾一切地想把爱人拥入怀中。
落花想去迎他,可这身子偏偏向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便令飞鸟扑了个空,硬生生地栽在地上。她眼眶一酸,心道:“你果然是盲了双目,都是我害了你。飞鸟,你对我死心吧,我不能再继续害你。”
“呃……落花,落花……”地上的人还在挣扎,一只手向着前方看不见的虚空竭力伸去,仿佛再进一步便可抓到落花的裙角。
落花看在眼里,没有说话。绣着云涛的罗裙角就在飞鸟的手边飘过几次,却是调皮地和那只手玩着躲猫猫的游戏。
终于,张开的五指收紧成拳,用力捶到地面上,“落花,你不要走,我没有怪过你,我只恨江武兴毁你清誉。你不要丢下我,我会好好爱你,就像从前一样。”
“主人说你要见我,原来只是为了对我说这个?简直是废话连连,浪费我的时间!”落花语声从冷厉变得不带任何感情,“你死心吧,虽然一开始是江郎用强,但后来相处下来,我发现与江郎情投意合,原来他才是我命中注定之人。”
下意识地搓了搓手,由于血气上涌,又强行抑制,落花的双手已然一片冰凉。那寒意贯入鲜血,正攀着纤细的腕子上游,这是彻骨的凉意,她清楚的感知,以至于扬手摸到髻上的金钗,都能感到金子的些许温暖。然而,落花还是把心一横,猛地将金钗拔出,奋力掷到地上。
“啪啦”一声,那颗圆滚滚的珍珠再次从钗头掉落下来,弹了几下,滚到飞鸟手边。
“这东西还你,我俩此生互不相欠!”落花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忍不住带出哭音。她慌忙逃了出去,连门也没有关。
的确,落花是逃出去的,她真的无法再面对飞鸟那悲惨可怜的样子,无法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语去刺激飞鸟。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此情此景,她怎能无动于衷。
“对不起,飞鸟,落花不能不负你。对不起……”
那颗珍珠深深陷入飞鸟的手心里。若是换做从前,这个力道足以将这颗坚硬之物握个粉碎,但自从他自爆之后,全身经脉气道受阻,虽是有吴铭渡气给他疗伤,算是捡回一命,可这一身的内力却再也无法聚集,武功自然也就废了。
而直至这一刻,飞鸟才发觉他的武功已废。因为一直在养伤,他还未及催动内力,可现在手中的这颗珠子……这颗珠子清楚地告诉他,他是个废人,一个完完全全、从头到脚、从内心到残肢的废人!
天崩地裂的感觉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大婚当日就已经给了他很好的教训,难道还要再来一次么?飞鸟匍匐在地上,苦笑着,自嘲着,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