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怀抱着妖妖,坐在楚图对面,随手拿起楚图已经倒好了的那杯茶饮了下去,然后便就如此而与楚图相视着,不曾首先开口。
楚图一如既往的冷着那张脸,他对张宏在江南道做出的这许多事,并且屡次将自己陷入危境也心存感激,他知道张宏为了他的家事付出了太多,甚至是抛掉了京城那些这少年最为在意之人。可感激是感激,依楚图的性子却也绝无可能说出来,他只是在迎着张宏那平静的神色时,轻轻开口:“苏州这处比无太大变化,这几日有了柳家的资助,黄不学与柳氏确实缓了口气,而照此等局势看下去,怕是还会须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与楚氏商会僵持着。你想要撬动楚氏的经济命脉,显然不是短日之功。”
张宏点头,他知道苏州府肯定不会有任何意外,因为有楚图在此做阵,事实上他对楚图的信任绝对超过了楚图自己的见解:“这段时间便继续僵持着罢,而我也正好趁着这些时间弥补下我现下所有的尴尬,毕竟我不能出现在江南道上怎么来说也不会是一件好事。”
柳宗和之死并非张宏所为,但这仅仅是张宏这些人知道,而在外整个江南道都认定了张宏乃是凶徒,所以楚图当然能够理解张宏不能出现在江南道的原因。考虑到这也的确是件麻烦事,楚图嘴角动了动,依旧言道:“柳家之事你做的很好,换是我,做不来。”
很简单的一句话,很意思也很明显,楚图对于张宏居然敢将计就计因柳宗和一事而挑动整个江南道显然是深为赞服,而事实上不仅是他做不来,放眼这大唐怕没有几个人敢不惜引起整个江南道动乱而仅仅是为了满足一腔私欲。
“做的很好?”张宏反问了一句,唇角泛出些苦涩的意味,楚图毕竟不曾参与到这一事中,他也不了解其中详细内幕,所以张宏倒也轻轻摇头:“有些事我不曾告诉你,不然你会知道这柳家之事我做的有多么糟糕。”
如此言着,张宏却突然回身,看向范慎之时,也又看了身后的公孙兰一眼,那个居心叵测的妖娆女子,依旧是一副媚意甚深的神态而巧目兮兮望着张宏。不过,当她迎上张宏双目之时,却再也笑不出来,她明白张宏的意思,知道接下来张宏的话不想被她听见,因此公孙兰稍稍撅了撅嘴,很幽怨很不甘,也实在是枉费了她这三个月对妖妖孜孜不倦的培育之恩。
根本是无视了公孙兰的不满,范慎随即领着公孙兰回房,而也是他二人走后,张宏这才回身看向楚图:“对于太平公主要求的进贡,楚氏在这三个月来依旧是不曾有任何反映?仍然是一味的拖着?”
楚图愕然,不明张宏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但也犹自言道:“不错。”稍为一顿,似乎是看出了张宏一些心思,楚图再道:“不过这也较为正常,以楚氏的能量来看,即便他拖着太平公主,而太平公主再如何的不甘却也根本不可能奈何得了楚氏,尤其是在江南道。”
“我知道楚氏的能量绝对不是我表面所看到的这般,我也知道在江南道乃至整个大唐这样一个传承百年的名门望族究竟有着怎样的骇人能量。可这不够。”张宏沉思,轻声言着,心中想的却是太平公主那一个祸国殃民的女人,以他对太平公主的了解,那无论楚氏再如何的权倾天下,她也肯定不会如此罢手,而事实上一开始恳请太平公主出手之时,张宏所存的心思也是要等楚氏拒绝进贡之后,给太平公主一个光明正大相助张宏的理由。
可三个月了,楚氏依旧是拒绝着,而太平公主却仍然不曾派人前来江南相助张宏,她似乎仍是没有任何反映。这不正常,张宏也想不通:“我一直觉得京城是否有了些变数,会不会有人在京城刻意阻挠着太平公主?而这个人也绝非楚氏之人,因为在京城即便楚氏再如何他也不可能可以与太平公主相提并论。”
楚图惊诧,看着张宏却不曾开口,只是继续等着张宏一路分析下去。
“还有柳家之事,这其中牵涉到了太平公主的那位王公公,这个人你不陌生,想来也能了解一些此人的能量,可为何在王公公始终不曾对柳家有任何援手?我不相信王公公依旧不知柳家之事,毕竟王公公掌握着权势便也脱不开银钱之助,而这个柳家定然便是王公公在江南道最大的敛财之属下。”张宏如此言着,毫无根据便恰恰肯定了柳宗和的那封被柳传昌所截获下来的密信肯定还是被王公公得知了。而之所以敢如此断言,倒也是因为张宏能够很清晰的意识到柳宗和此人的能耐。
根本不为张宏此时强悍的分析洞察力感到惊艳,楚图也早便知道了张宏的强悍。因此他第一时间便把握到张宏言语中并不肯定的猜测,疑问而道:“你的意思是太平公主与王公公之间可能会有了变动?”
王公公本来定会对柳家施以援手,不让张宏得逞的,可他没有任何动作;而太平公主原本也应该就楚氏拒绝进贡一事派人来江南相助张宏的,可她也没有任何动作。这能说明白哪些问题?当然是让张宏猜测着是否王公公与太平公主二人在暗中相互羁绊着对方。
“我不能肯定。”如此轻声言着。张宏这些时日来虽然得到了柳家看似顺风顺水,但其实内心的忧虑一刻不曾消失过,他很顾忌京城太平公主府上的那条老狗,也不认为那条老狗会甘心把柳家让给他。
一时间,楚图也陷入了沉思,他不得不为张宏认真分析此事,因为他很清楚虽说现下他们的主要目的都放在江南道,可其实京城才是张宏的最终归属,所以京城那处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都必须让他们认真而待。
可很显然,即便能够察觉到一些京城的变数,但他二人毕竟不在京城,任他二人再如何的才智多端却也根本猜不到京城那处真正的动向。因此张宏只能叹息而言:“罢了,现如今的局势我们乃是骑虎之势,退无后路,所以不管那王公公到底在阴谋些什么,我们都只能面对。”
很干脆,这让楚图感觉到了些张宏身上的变化,而他所认识的张宏,在以往是不会如此干脆果断的。属于张宏的那些优柔寡断一直是楚图所认为张宏身上最大,最不应该有的缺陷,可这个时候似乎这个缺陷已经被张宏所丢弃。
“你早些歇息去罢,其实你没有必要刻意等着我,应当知道,不管怎样这些事我都不会瞒着你。”再倒一杯茶水,张宏不顾楚图面上奇怪之神色,似是无意而言起,但其实却是在向楚图表示着真诚。
楚图感觉得到,但也不曾有任何话来,随即起身便是真要回房歇息前,却是留下一句:“楚南岚昨日来过,予我言起说是楚氏内部似乎有些事要发生。”
看着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径自回房的楚图,张宏神色间有些不自然,他入这处宅院便看见了楚图时,只是以为楚图是在等着他来详细言起柳家之事,却实在不曾想到原来楚图等着他也是有事要告诉他的。
真诚而待这个态度不仅仅张宏如此对着楚图,而事实上楚图对待张宏也绝对是坦诚。
…
…
楚图回房后,张宏依旧坐在院中,一直都是倾耳凝听不作任何声响的妖妖仍然小心伏在张宏腿上,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在张宏手指间缠绕着时,却始终不曾让妖妖有任何的不满。
妖妖神色冷漠,那张精致的小脸在她身上一袭红纱的映衬之下诡异莫测,而也正是张宏思量着楚图所留下那一句楚南岚带来的消息时,妖妖突然开口:“宏哥哥,妖妖前日里已经可以挑落公孙兰手上的剑了。”
算不得炫耀,不过是在告诉张宏她已经快要具备守护张宏的实力。妖妖说完,张宏这才收敛心神,不去想那些他根本想不完的阴谋之事,全然微笑的神情下认真看着妖妖:“妖妖本来便是很厉害的。”
楚图离去时范慎便已回转,而那妖娆异常的公孙兰显然是不甘被张宏如此对待,所以那时她便也随着范慎回转。故此,张宏与她那位根本不对她存在一分感恩的徒弟之言却是完整的落在公孙兰耳中。
公孙兰很无奈,事实上她也时常后悔教了这么一个徒弟,不仅表面上不会过分的尊敬她,甚至连称呼也是直呼其名,而也是直到这时她才深深的觉察到那一日她是错看了这小女孩儿妖妖。原来当时花船之上妖妖对她表现出来的好感,仅仅是为了骗取她的剑术。
可是,不管怎样,即便这妖妖再如何的不尊敬她这么一个师傅,公孙兰倒也是由衷而喜欢这一个天资聪颖异常的小女孩儿,妖妖方才所言可以挑落她手中的剑之事不假,而这也是公孙兰最不能理解,最骇然之事。要知道,她可是学剑十年方有如今成就,可这小女孩仅仅不到半年便能有这般成就,这如何不让她惊诧?
张宏的话不曾让妖妖有半分自满的意思,她很清楚她想要站在她宏哥哥身旁独挡一面,那现下还是不够的。因此说了那么一句话后,妖妖便又不再开口,她很喜欢趴在张宏的腿上,感受着暖暖的体温时,好让她知道她在这个世间并不孤独。
“不用在一旁腹诽着,坐过来罢,我正好有事要问你。”张宏自然知道妖妖的话肯定会引起公孙兰不满,而他将这么一个随时可以对他下手的刺客留在身旁,当然也不会对她客气,尽管她确实有着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容颜。
公孙兰很不满,坐在张宏一旁时只是由她面上的神情便可看得出,而当她不过刚刚落坐,便刻意开口:“为何不见青菊回来?”
青菊是公孙兰的另一个不满之处,她当初百般不愿而让青菊前往杭州之时其实也很担心这小贼对青菊做出些事来。
“她暂时还会留在杭州府一段时日。”言着,张宏却也思量着青菊那丫头要缠着柳二少爷怕是还须要不短的一段时间。但也仅仅是敷衍了公孙兰这么一句,张宏却亲自为公孙兰倒了杯茶水,尔后直视着她,开口问道:“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为何会愿意随我回来,只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一方面是因为妖妖要学剑,另一方面也是我根本不曾将你放在眼里。可在这个时候,似乎你也应该主动告诉我,你为何会随我回来?”
公孙兰与张宏的关系很奇妙,一个是刺客,一个是被行刺之人,而造就现在共处一屋檐之下的原因却是公孙兰愿意随着张宏,张宏也不担心在家中她能有哪些手段施展。
张宏这一问叫公孙兰先是一怔,显然是不曾想到这小贼会如何直接而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为何是现在发问?莫不是此时便有了必要?”如此言着,公孙兰却突然娇媚一笑,充斥着挑逗意味而看着张宏:“若是姐姐说喜欢你,这可能成为理由?”
张宏很自觉的便过滤了公孙兰的娇媚,他知道这一个放荡的女子其实根本是一个纯洁的女子,因此,张宏微笑顺着公孙兰之言而道:“既然如此,那趁此等良辰美月,不妨便先就洞房花烛?我倒不介意你出身风尘之事。”
公孙兰果然不堪张宏如此无耻的一言,她紧紧抿着红唇着虽然媚眼如丝,但已经显得羞怯。范慎瞠目结舌,实实在在是感觉到了大人的变化。
“不敢?”似乎是有意对公孙兰故意的挑逗穷追猛打,但紧接着张宏却瞬间收起了微笑,冷漠而道:“那便直接言来,为何会愿意随我回来。”
紧抿着唇,公孙兰便就如此根本说不上是妇人之德的打量着张宏,心中对这少年古怪的心性腹诽不已时,却是直接言道:“随你回来也非我乐意,若不是为了躲避那李挽良的纠缠,我又怎会随你回来?”
张宏饮着茶,却是在想着花船之上遇到这公孙兰时的情景,而在那会儿也的确是李挽良与楚连城让这公孙兰出的场,如此说来李二少爷垂涎这公孙兰的美色,时常纠缠倒也能够理解。毕竟,即便公孙兰乃是这所谓红鞋子刺客组织中的核心之人,却也依然不具备敢与皇商李家为敌的资格,且不说李家本就在京城根深蒂固,单单便就他李家身后若隐若现的大唐第一望族陇西李氏已经足够让李二少爷来调戏这公孙兰时肆无忌惮了。
心中念头急转着,张宏接受了这么一个理由,可这显然不够,因为公孙兰这等出身风尘的女子就算拒绝不了,得罪不起李二少爷,但要与他推委打滑显然是不难的。遂,张宏放下茶水,再次开口:“这不够。”
公孙兰知道张宏是相信了这么一个理由,但她却实在不曾见识过这少年敏锐的洞察力,因此也确实惊诧这少年居然能够片刻间便捕捉到她的言不尽详。
可不知为何,公孙兰媚笑之时却似乎没有继续隐瞒张宏的意思,又或者可以说是她自随张宏回来时便不打算继续隐瞒张宏。
公孙兰又给了张宏一个理由,一个让张宏惊诧险些豁然起身的理由,一个让张宏心中古怪但不得不慎重而待的理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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