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父皇最好了!”
林贵妃递上盛着小小一块西瓜的银勺,塞进女儿嘴里,在她鼓着小肉腮帮嚼着西瓜块时,笑骂:“别个话都要三两个字地往外蹦,就这句说的最顺溜,小马屁精!”话虽说着,她手上却是捻了干净的帕子,给四公主擦了不小心从嘴角溢出的西瓜汁。
承元帝哈哈一笑,对着女儿圆溜的眼珠子道:“咱们玥玥嘴甜,讨人喜欢哩!”四公主看到承元帝对她笑,也咧开嘴扑上去在父皇脸上香了一口。
已是午后了,四公主到底人小,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起来。林贵妃招了乳娘,抱了睡过去了的四公主去内室的床榻上好好睡一会儿午觉。
承元帝仍然坐在黄花梨木透雕鸾纹榻上,吩咐一旁的林贵妃,道:“最近朝上事情太多,玥玥的生辰,外命妇们就不必多礼地进宫了,让她们未及笄的嫡女们进宫来,就当小孩子们热闹热闹即可。若是大一些的女孩子家里有跟玥玥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家家,就一并带进来,可与咱们玥玥一处玩玩儿。”
他又看了看窗子外头开得正好的木兰花,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过后又道:“到时你多留心十岁以上的那些女孩子,看看举止品性如何。”
林贵妃一点就透,道:“陛下是打算为七皇子……”话虽未完,可未尽之意十分明显。
承元帝点头:“不光是箫儿,荿儿也十三了,你做母妃的也可以先看看有没有如你意的儿媳妇了。”
林贵妃毕竟不是韶亓箫的母妃,有所顾虑又拿不定主意,又问:“可要安排他们两人见见那些贵女?”
承元帝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大周民风并不闭塞,平常他们也都多多少少见过那些贵女了。朕是想提前留意起那些贵女们的品性,以后为箫儿和荿儿择妃,也好心里有数一些。今后别的场合,你也可多留心一些。家世显赫与否倒在其次,还是本人品性更重要些。”
皇家本就是极致的显赫了,皇子的姻亲再显赫也比不过皇家。在承元帝眼里,皇子妃再光鲜亮丽的家世,也比不上婚后与他儿子夫妻相得,来得更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宽慰。
林贵妃点头,浅浅一笑道:“陛下放心,我做事,什么时候疏漏过了。”
这一笑让她弯了眼角,也让右眼角下的泪痣越发深邃,平添几分妖媚。
承元帝见此,不禁出现了片刻的失神,旋即又转头看向了窗外的木兰花。
林贵妃心细如尘,没错过承元帝的异常,却如什么都不知道的一般温声道:“话说回来,荿儿是我生的。他喜欢什么样的,我还可以直接去问,将来选儿媳也总有个特定的类型上去选。就是七皇子那儿,不知陛下可有章程了?”
向来只有母亲相看儿媳的时候问问儿子的喜好,从来没有父亲向儿子打听的。可皇贵妃已逝,宫里也没了身为嫡母的皇后,其他妃嫔都是庶母,做这事都不合适。所以韶亓箫那儿除非盲婚哑嫁,否则就只有承元帝自己上手了。
承元帝已回神,想了想道:“箫儿,他自己就不是个坐得住的,可能……也不会喜欢端庄淑女,大概喜欢的会是爱笑一些,明媚大方的性子,神采飞扬的。不过,也不能活泼得没个庄重样,否则有损皇家体面。”
承元帝走后,林贵妃吩咐宫人都出去了。偌大的正殿内只剩下她一个,和正在内室呼呼大睡的小女儿。
林贵妃缓步移到螺钿铜镜前,原本温和的笑脸已消失无踪,换上了略带苦涩的怔怔神态。
爱笑一些……明媚大方……神采飞扬……又不能活泼太过……
这分明是承元帝记忆里那个人的神态,而她自己,哪一样都沾不上边……
这么多年了,即使那个女子当年就远离了京城,十多年来不再回京,也没让时光带走一国之君对她的思恋。恐怕在当今帝王的心里眼里,她的一颦一笑从未离开过。
林贵妃伸出右手抚上眼角的红痣,镜中那个清秀中带着华贵的宫装女子也同样轻抚眼角。她早知自己并不是承元帝会喜欢的类型,能得宠这么多年,全靠这双眼睛和这颗红痣。
承元帝并不是没德行、没良心的皇帝,也不是靠不住的丈夫。这些年他待她也好,待皇贵妃也罢,都不算不好,比其他妃嫔都隐隐高出一截,可若要向他索求真心,却是痴心妄想。因为很多年前,他的一腔爱恋就已错付给了另一个女子,从此以后再也收不回来,更遑论再给别人?
多年前还是淑贵妃的皇贵妃在那个雨夜里冲到她的娴吟宫,崩溃地向她求证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那次之后,她便知被承元帝苦心瞒着的秘密,皇贵妃终于还是知道了……
大概是为了补偿,自那以后承元帝对皇贵妃更好了。可身为男子的承元帝却不知,他越是如此,反而会让皇贵妃越难以割舍对他的感情。最终,皇贵妃在郁郁寡欢中与世长辞。
而她,她从一开始就不像皇贵妃那样将全身心都寄托在了帝王身上,中途虽动过情却守住了心,方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只要她以后一不求皇位二不求真情,承元帝就会一直好好待她下去。
“母妃……”内室里响起小女儿睡醒过来迷迷糊糊又软软糯糯的声音。
林贵妃方才惊觉日头已经不知不觉西移了。她伸手抹掉眼角的清泪,重新变回那个温婉谦和的林贵妃,转身朝室内一直唤着她的小女儿走去。
她不是只有那一个丈夫的,她还有三个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