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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烦躁地一刀砍向合抱大的树干,恨声道:“人生一世,如驹过隙,我为何要虐待自己?不!我得为自己争口气。”
不管他是否为自己争口气,目下有大难题需要解决,身无分文,明早的早膳便无法解决。
以往,他带了不少金银邀游天下,缺乏盘缠便返家,或者替人做工赚取盘缠,羁留十天半月,赚返家的路费不会有困难。
但现在,情势已变,争口气与要出人头地的念头在作怪,怎肯再规规矩矩低头作工赚盘缠?
不替人作工,怎办?
江湖人的盘缠来源,上者是向江湖朋友打秋风商借。中者是讨索,下者是偷抢撞骗无所不为。
上中下三途他都生疏得很。上,他认识不了几个人,那些江湖有头面人物,谁肯与他打交道?中,他在江湖混的时日短,至今连绰号也没弄到手,谁肯卖他的账?下,更糟,他做不出下九流的事。
愈想愈烦,他不再多想,往草中一钻,睡一觉再说,一切都得等明天再决定,明天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阵鸟语把他惊醒,天亮了。
清新的空气令他振奋,昨晚的糊涂念头被驱淡了不少。拾起银刀抬头看看天色,自语道:“且先往南走,找人问路再定行止。”
不久,村庄在望。首先碰上一位荷锄看水的中年村夫,他刀隐肘后,上前行礼,笑道:
“大叔请了,请教路怎么走法?”
村夫一怔,笑道:“路自然是用脚走,你问得可笑。呵呵!是不是要问路?”
“对,小可昏了头,语无论次”
“小哥是外地人?”
“是的,昨晚迷了路。”
“这里是长塘铺,往西走三四里,便是南北官道。南至荆门州,北至宜城。”
“谢谢大叔指点,感激不尽。”
不久,他到了官道。天色甚早,道上行人稀少。他向南望,心说:“且赶到荆门州,也许可碰上一两个熟人借贷些盘川返家。”
这一带丘陵起伏,村庄甚少,田不多,荒野与野林连绵不绝,正是上不沾村下不沾店的荒凉地带,早年匪乱留下的创伤,迄今未复原。
正走间,前面山冈的密林中,突传来一声怪笑,附近的飞禽被笑声惊得八方飞鸣。
他心中一动,向路侧一窜。
这里距奚家庄已有三四十里,怪笑声他感到十分耳熟,他本能地心生警兆,离开了道路。
路向冈上延伸,被林木所掩,视界有限。
冈顶,九尾狐陷人死境。
路南,是三个劲装好汉,其中有蔡斌。
路北,是狞笑着的雷少堡主。左右有两名中年人虎视耽耽。
九尾狐孤身一人,在六位高手的注视下战栗,举剑的手不住发抖,形色仓惶,神情憔悴。
雷少堡主得意地笑,笑完说:“在下算定你不敢逃回九华谷,必定逃向荆门州投奔九指头陀。九尾狐上与九指头陀臭味相投,一双两好名正言顺,哈哈!果然被我等着了。”
九尾狐像是猫爪下的老鼠,惊怖地问:“你你想怎样?”
雷少堡主脸色一冷,阴森森地反问:“九尾狐,你认为我想怎样?”
“你你说吧。”
“哼!你,倒有七八分姿色。”
“当然我比不上武林三佳丽。”
“你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媚劲骚劲更为出色。因此,我指引你一条明路。”
九尾狐以为雷少堡主已为她的美色所动,心中暗喜,展颇媚笑道:“谢谢夸奖,但不知所说的明路”
“明路当然是生路。”
“愿闻其详。”
雷少堡主呵呵怪笑,色迷迷地说:“我要收你为婢,你必须将媚功传授给我那些女人。
大丈夫三妻四妾,是英雄必有不少美人,今后你够忙的了,你答应么?”
“这”“你拒绝?”
“不,我我答应。只是,我愿为妾,不愿为婢,可否”
“住口!收你为婢,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这”“还不跪下叩见主人?”
九尾狐打一冷战,恐惧地跪下了。
雷少堡主大踏步走近,一脚将她踢翻,喝道:“架住她!”
上来两个人,抓小鸡似的擒住了她。
“你”她骇然叫。
雷少堡主狞笑道:“贱货,你以为我会要你这淫妇为婢,让你引诱我那些妻妾兴风作浪?”
“我我发誓,-一辈子服从你。”
“我不信任你。”
“求求你”雷少堡主冷笑一声,挥手叫:“蔡斌。”
“属下在。”蔡斌欠身答。
“把她剥光,拖了带走。”
“遵命。”
九尾狐尖叫道:“你这畜生!你不是人,你”蔡斌一手抓住她的襟领“嗤”一声撕掉外裳,胸围于外露,饱满的酥胸暴露眼下。
雷少堡主怪眼怒睁,喝道:“你骂得好,哼!剥光她挂起来,用刺乳搔足心重刑,让她尝尝滋味。”
蔡斌的手,搭上了胸围子上缘,作势下撕。
九尾狐叫天不应,吓软了。
路右的树林突然踱出印佩,冷笑道:“果然英雄了得,如此对付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不是大英雄大豪杰,决难办到。”
雷少堡主一惊,脱口叫:“是你”“我,印佩。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总会见面的。”
“在下正要找你”雷少堡主咬牙切齿地说。
“印某不是来了么?”
雷少堡主挥手怒吼:“拿下他,要活的。”
一名大汉拔剑迫近,雷少堡主又叫:“不可轻敌,多上去一个。”
另一名大汉拔出一把量天尺,并肩逼进。
印佩轻拂着银刀,冷笑道:“姓雷的,何必叫爪牙们送死?贵堡的四大金刚,已有两名败在印某手下,铁腕银刀的兵刃还在印某手中,你以为这两个人,便能对付得了我?你如果怕死,不敢挺身应战,赶快挟了尾巴滚!”
雷少堡主气涌如山,无名火起,挥手拔剑叫:“你们退,本少堡主要亲自杀他。”
“这才像话。”印佩冷冷地说。
一刀一剑遥遥相对,相向接近。
双雄相遇,第一次生死相决。
蔡斌将九尾狐制了软穴,丢在一旁,五个人四下一分,各守一方戒备。蔡斌的左首,是一个威猛的中年人,皮护腰上插了十二把飞刀,他是神刀飞星傅贤,一个江湖道上大名鼎鼎的飞刀圣手。
蔡斌向神刀飞星暗打手式。神刀飞星会意地挥手示意,向侧略移觅取地势准备发射飞刀。
双方逐渐接近,十步、五步
近了,雷少堡主冷然点出一剑。
印佩侧挪半步,冷笑一声。
剑光流转,第二剑仍是试探性的进击,但比第一剑迅疾,而且风雷声已发。
印佩这次不再闪避,银芒一闪,宛如电光闪耀,排空而至,攻向对方的左肋。
剑下沉、反拂;人移位、跟进。
“铮!”银刀架住了剑,双方势均力敌,同向侧飘,双方皆用上了内家真力,谁也不敢大意。
人影疯狂地闪动,刀剑飞腾,双方同时展开快速绝伦的抢攻,快逾电光石火的冲刺与移位,令旁观的人目眩神移,好一场凶险激烈的狠斗。
风吼雷鸣,险象横生。
雷少堡主豪勇地进攻,再进攻,一剑进一剑,一步赶一步,剑在他手中灵活无比,每一剑皆直攻要害处,力大得惊人,锋尖只在印佩的胸腹间弄影,势如狂风暴雨,连续飞出的剑影像是千百支长剑同时进攻。
银刀却诡异的闪动,在如潮剑影中飞旋腾舞,寻瑕蹈隙无孔不入,移位之速令人震惊,每每贴剑切人,瞬又从对方的后面贴上,刀风霍霍,每一刀皆险之又险,砍劈刺拂硬往剑网里钻。
“铮铮!”刀剑疯狂地接触,备展绝学争取先机。
三十招、四十招
雷少堡主脸上的傲态,被大汗冲失了,被印佩诡奇难测的奇异身法,闹得眼花缭乱,浪费了不少真力,心中愈来愈惊,怎么眼看一剑得手,为何却又偏了三两寸?眼看人在前面,一剑定可贯穿对方的胸膛,为何人影一闪不见,刀却从后颈劈到?
雷少堡主真急了,大喝一声不顾一切用上了夺命霹雷三剑,异鸣乍起剑影如潮,招一出,便将印佩罩住,锋尖一合。
人影激射而出,印佩飞飘丈外,呼吸一阵紧,重又欺进,冷笑道:“霹雳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可惜偏了些。””
雷少堡主一闪即至,剑虹飞射,叫道:“这一招不会偏了。”
“铮铮!”刀剑猛烈地相接。
人影再次分开,仍是印佩侧射丈外。显然他的修为比雷少堡主要逊一分半分。
侧射丈外,他几乎屈膝踣倒。
雷少堡主的头巾,不知何时被刀削落在丈外。
“可惜仍不够狠准。”印佩脸色苍白地说。
雷少堡主却脸色发青,厉叫道:“这一招必定杀你。”
叫声中,挺剑飞刺。
印佩银刀一领,豪勇地迎上。
他后面,正站着神刀飞星。
双方行将接触,刀剑将生死两判。
神刀飞星双手齐扬,四把飞刀齐飞。
软倒在地的九尾狐,突然竭力大叫:“小心身后”
叫晚了,第一把飞刀入体。
双方都是艺业已臻化境的人,注意力全放在对方身上,势均力敌,半斤八两,突然有人加人,后果不问可知,根本无法闪避,发自身后更难幸免。
也亏了九尾狐的叫声,印佩闻声知警,扭身便倒,只感到左背肋一震,如中电击。
另三把飞刀先后擦身而过,危机间不容发。
同一瞬间,他倒地时掷出了青锋录神匕。
同一瞬间,雷少堡主大叫一声,掩住腹左向后退,被神刀飞星的飞刀误伤了。
“啊”神刀飞星狂叫,掩住小腹向后倒。
三个人几乎同时倒地,神刀飞星被青锋录贯入小腹,锋尖直透后腰背。
“哎呀!”蔡斌惊叫,急抢而出,接住了雷少堡主。
路北,突然奔来一个人影,叫声破空传到:“好啊!有人拼命,见者有份。”
蔡斌抱起了雷少堡主,大叫道:“快撤,救人要紧,他们的党羽来了。”
留下了神刀飞星的尸体,带了半昏迷的雷少堡主溜之大吉。
人影奔近,九尾狐大叫:“令狐楚,快来救我。”
来人是追魂浪子令狐楚,奔近蹲下讶然叫:“咦!是你,你怎么啦?谁伤了你?”
“是雷少堡主”
“哎呀!”冷狐楚惊叫,一跃八尺。
“他们已经走了。”九尾狐叫。
令狐楚一听是雷少堡主,胆都快吓破了,听清人已走了,这才重新止步回头,惊疑地举目四顾,余悸犹在。
“真的走了?”他不安地间。
“真走了,快解我的软穴。”
“这好吧。”
“路那边草丛中,一个姓印的人也倒了,看看他死了没有?”
“唔!不错,死了一个人。”
解了九尾狐的穴道,两人向神刀飞星的尸体走去。九尾狐扳转尸体,说:“这厮是神刀飞星傅贤,不是印佩。”
“你说印佩。”令狐楚变色问。
“是的,我亲眼看见他倒地”
“他被雷少堡主杀了?”
“不,是被神刀飞星的飞刀,从背后暗算。咦!他人呢?”
两人在附近搜了一圈,鬼影俱无,九尾狐颇感失望,叹道:“希望他仍然活着,他真是个值得佩服的男子汉。”
令狐楚贪婪地盯视着她半露的酥胸,淫笑道:“沈丽姑,你认为在下不是男子汉?要证明么?”
“啐!你”“哈哈哈哈!好姑娘,在下”
“你给我站远些,少给我动手动脚。”她寒着脸叫,俯身拾起了落在草中的银刀。
令狐楚涎着脸笑道:“唷!你九尾狐改头换面,要想立贞洁牌坊啦!简直是奇闻。”
银光一闪,九尾狐信手就是一刀。
令狐楚眼明脚快,疾退八尺,沉声道:“什么?你要恩将仇报杀我?”
九尾狐冷笑道:“我沈丽站如果存心杀你,这一刀你该已头断魂销。本来本姑娘并不计较你那些轻薄举动,但你轻薄得不是时候,好来好去,你走吧。”
“过河拆桥,你九尾狐果然名不虚传,说正经的,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小事一件,雷小堡主欺人太甚,在此地埋伏,要迫我为婢。”
“哈哈!那小子眼界未免太高,竟然想把你这位千娇百媚的一代英雌胁迫为婢,岂有此理。”
“别笑,他心目中的女人是武林三佳丽,哪将我九尾狐放在心上?”
“他那副尊容,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竟然妄想武林三佳丽?哼!他在做梦。”
“不是做梦,他已经到手了两佳丽。”
“什么?真的?”
“谁骗你不成?昨晚他已和银菊与玉芙蓉结婚。”
令狐楚跌脚大恨道:“这狗娘养的!懒蛤螟硬是吃到了天鹅肉,我好恨,气死我也。”
“你恨什么?”
“在白河,要不是印佩那小子霸住了玉芙蓉,玉芙蓉早就是我的女人了,印佩那狗东西可恨!”
提起印佩,九尾狐一阵汗颜,也心中狂跳,急道:“快找找看,印佩可能仍在这附近,我亲见他挨了一飞刀倒地,这把银刀就是他遗落的。倒地必定受伤不轻,他走不远的,找到他替他治伤,也许还来得及。”
听说印佩挨了飞刀倒地受伤,令狐楚胆气一壮,说:“好,找找看,也许咱们可以救他一命。”
话说得好听,其实他心中却怀有恶毒无比的念头,眼中杀机怒涌,恨不得立即找到印佩,一剑杀了永除后患,免得日后印佩找他算账。
白费工夫,印佩平白失了踪。
生见人死见尸,既然没有印佩的尸体留下,也即表示印佩并未丧命,令狐楚颇感失望不愿再找,向九尾狐泄气地说:“不用找了,走吧,万一雷少堡主的爪牙去而复来,咱们岂不受到池鱼之灾?”
九尾狐不得不同意,回到路中说:“是的,小畜生的爪牙可能去而复来,这次小畜生与印佩交手,两人的艺业委实骇人听闻,幸而他们两败俱伤,不然我死定了。”
“沈姑娘,意欲何往?”令狐楚岔开话题问。
“先到荆门州。”
“好,咱们正好同路,走吧。”
两人匆匆离开,向南走了。
百步外的草丛中,印佩命在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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