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了全部精力。水冲、砸撞、攀爬、急泳,他无意想到其他的事,唯一的念头是赶快脱险求生。这时,命拾回来了,逃出了死神的掌心,精力也全部付出了,紧张恐怖的感觉消失无踪,精神一松,毛病都来了。
首先感到无比的疲乏,困倦。其次,力道逐渐消失,手脚不灵光了。最后,最令他痛苦的尸毒又在体内发现作啦!假使在逃生时发作,他早就粉身碎骨,活不到在。
昏眩感刚开始冲击,他大吃一惊,河宽约十五六丈,两侧全是悬崖削壁,下面深不可测,水面虽平缓,但下面的流速似乎很急,由山壁激起的回波和旋流,也想当凶险,尸毒在这时发作,不是死路一条么?
河流愈来愈窄,河床也逐渐大幅度的下降,水流开始汹涌了,绕过一道山壁,河面急划下降,激流冲向一座河沟,然后向左一折,形成一座险滩,水声轰隆而鸣。
他在昏沉中冲向河沟,眼前黑暗徐徐掩到,痛苦开始了。他心中发冷,夺力前冲,并绝望的大叫:“苍天保佑我,我不能死在这儿,不能!”
双手一阵急划中,突然触及河沟上搁着一段枯树,枯树的一端浮在河面,被他抓住了,一冲之下,水力将他往下带,带动了枯树,枯树滑下河中,人和树同向下游漂去。
他在死中求生,双手抓住枯木,利用神智仍清的片刻,解下腰带将自己绑在枯树上。刚绑好,由于疲劳过度,他终于昏厥在枯树上人事不省。
不知经过了多久,他在一阵刺骨奇寒中悠然醒来。
他发现天色已经快黑了,自己身处在一座绵长的山谷中心的河滩上,下身和枯木的另一端仍泡在水中,河水奇冷。落崖是午间,他在水中竟泡了将近三个时辰。
“这是什么地方?仍是无尽的群山哪!”他喃喃地叫。
用麻木的手解开腰带,拖着快失去知觉的下身,他挣扎着爬上滩岸,这是河谷中的碎石滩,奇石嶙峋,野草零星,散布在石缝和滩上的泥沙上,远处半里外,是山麓的丛林,河左右全是连绵起伏高入云里的峰峦,兽吼声此起彼落之外便是没有人烟的洪流世界。肚中饥饿,但他已无法走动觅食,找到一处石旁的草丛,脱下衣裤靴巾晒在石上,在饥火中烧中沉沉睡去。
天亮了,他在饥饿中醒来,晒在石上的衣裤仍是湿淋淋地,两双插有暗器和幻电剑的皮囊泡得皮涨,和短简靴一般湿淋淋,百宝囊中全是水,火折子失了效,路引触化了,娟姑娘留给的纱巾皱成一团,上面的字迹不见了。
“真够狼狈的。”他想。
活动活动筋骨,还好,没成残废,他看到赤裸的身躯上疤痕累累,不由摇头苦笑,每一块疤痕,都证明他曾经和死神打过一次交道。
他先不管其他的事,开始打坐练无极气功,足足练了一个时辰,方从浑然忘我中返回现实。
首先他必须找食物压下饥饿,便伸手到身后石旁去摸碧玉屠龙剑。在荒山中寻食,不带兵刃怎行?
剑失了踪,手捞了个空,他吃了一惊,扭头一看碧芒入目,有人说:“好剑!虽不能削铁如泥,却可抗拒千古神刀的砍击。”
那是一个赤着上身,肌色如古铜的雄壮中年人,象一头发育完成了的雄狮,国字脸庞,剑眉虎目,大八字黑胡,身畔倚着一柄沉重巨大的鹤嘴锄,粗大的胳膊肌肉如填如丘。持剑下指,虎目中冷电四射,冷然打量着文昌的赤裸身躯。
文昌的身材同样高大雄壮,但色泽淡红,没有大汉的古铜色泽,看去似是一白一黑,大汉生得结实些。
“人同样好。”文昌泰然地答,在剑尖前,他毫不在意,其实心中有点紧张,他必须冷静的应变,必须找到机会脱出剑尖的控制,坐在地下等剑尖刺入,划不来。说完,作势站起。
大汉哼了一声,手伸出半分,剑尖贴肌了,说“不许动,小子!这把宝剑尖和锋都不太锐,但刺破你的咽喉却不费吹灰之力,我还不想你死的太快,乖乖地坐好,少打歪主意。”
文昌倒抽了一口凉气,虽则仍不放弃找脱身的机会,却不敢妄动,碧玉屠龙剑冷气森森,剑气直迫内腑,他岂敢妄动?裂嘴淡淡一笑,说:“看兄台的气宇风貌,绝不是低三下四的无名小卒,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迫人。委实令人失望,这把剑确是宝剑,点在咽喉下确是令人毛骨悚然,挪开点好不好?我不欣赏你这种威胁手法。”
大汉似乎一怔,被文昌沉静从容的神情所惊,说:“你这小子还笑?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文昌确是在笑,敝着嘴问:“老兄,你宝剑在手,还伯我这赤手空拳身无寸铁的人?呵呵!我未免大估高你了。”
大汉徐徐收回剑尖,怪叫道:“好小子!你比当年的我更狂更不畏死。”
文昌本想乘机掠走,但机会已愈来愈多,用不着担心了,死神已离开了他,笑意更浓,说:“不错,在下确是狂,更不畏死,昨日午间从三十余丈飞瀑上堕下,飘流半天,幸而不死,死有何惊哉?我饿得心中发慌,你知道,象我这种十九岁的少年人,一天一夜未进饮食确是残忍的事,怎样?有吃的么?”
大汉将左手剑鞘举起,碧芒一闪,掷剑入鞘,手法极为高明,说:“听你说,定然是从三山飞瀑跌下绝谷湖的人,流了近百里而不死,确是福大命大。”
文昌已缓缓站起,突然接口道:“在下闯过不少鬼门关大鬼不敢拘,小鬼不敢留,当然福大命大。你他妈的壮得象条大牯牛,掷剑入鞘的手法证明了你不是庸手,却用剑指着在下的喉咙上科威风,岂有此理?我揍你。”
声落拳出,柔身猛扑,铁拳如电,出手不留情“砰砰砰”三拳击实,两中左右颊一中小腹。
大汉“嗯”了一声,被击退三步,口角现出了血迹,一声狂吼,丢掉剑凶猛反扑,左拳右掌捷如电耀雷击,在刹那问回敬了三拳两掌。“扑”“拍扑拍扑”连声暴响,抢回退出的三步,夺回八尺地盘。
文昌三拳得手,满以为大汉定爬不起来,心中一高兴,未免疏忽了些,手中一慢,正想张口大笑,却末料到大汉突然回敬,速度惊人,凶猛结实的打击接二连三,-拳拳在胸腹肩劲记记落实,打得他难格难架,昏头转向回手乏力,最后一掌他用肘斜撞硬接,方才迫退震出,脱离对方的拳成力圈。
大汉用拳肩撩下口角的血迹,咬着牙叫:“好小子,你的拳头够快够重,相当高明。”
文昌的口角,也流出了血迹,双手箕张作势欲扑,一步步迫进,也咆哮着说:“你也不弱,咱们来个高下。
大汉却摇手叫:“不必了,咱们棋逢敌手,打起来势必两败俱伤,不但耽误了你重回花花世界的行程,也耽误了我的庄稼,拾起你的零碎,到我那儿去填你的五藏庙。”他伸出粗大的手,又道:“相见也是有缘,咱们交个朋友。”
文昌收了势,走近说:“一言为定,在下正需要朋友。”
两条粗胳膊则挽上,使用劲向前压扭,浑身肌肉崩得统统怒突,脚下逐渐下沉,拼上了劲。
两人力道相当,半斤八两。片刻之后,身上开始冒汗,相对一笑,方徐徐撤劲,大汉放手;转身拾回鹤嘴大锄,说:“去罢!不必穿衣,三十里外才有人烟,目前这儿除了鹰犬之外,便是我两个孤魂野鬼。”
“没有人烟,最妙不过。”文昌答,将衣物拾夺抱起来就走。
河谷左面,绕过山嘴,便可看到一条向东北行的小河谷,群峰夹峙之中,一线清流婉蜒而出,与大河流会合,向南一泻而下。
两河会合处左面的奇蜂下,有一块伸入河畔的小平原,大约十余亩,近山脚处怪石嵯峨建了一座小木星,平原上,种了无数高约八尺的蜀葵,一株株挺拔粗壮,大过海碗,远看不到奇异,但走近便看出异处,茎间的花大遇饭碗,瓣有十数层,全是重瓣上品,这时正是蜀葵的花期,花团锦簇美不胜收,按五方排列每一方有一种颜色,朱红、紫红、非红、白、黄登高一望,一片黛绿中,五色花海争奇斗艳。
左面山坡,巨大的古木全被砍倒。树根有些已被挖出,开出一片灰土坡田。文昌指着前面的花海,笑道。“老兄,这些玩意儿就是你的庄稼?”
“不错,我化了八年心血,才种出这些名种蜀葵。”大汉面有喜色的答。
“观赏呢,抑是卖钱?”
“不许问。”大汉变色的叫。
“抱歉,我多问了。”文昌耸耸眉,笑答。
两人穿过花丛,进入用巨木茅草所搭的木屋,屋中都是些粗糙台凳,两侧有木架,上面搁着砍刀巨斧花锄猎叉等物。
一张兽皮大床旁边搁了一张大弓两袋箭,一把古色斑斑的古剑,后一进是厨厕,有用竹竿导来的清泉。
大汉将鹤嘴放上木架,打开两扇沉重的木窗,道:“这儿就是我的家,厅房卧塌全在-
块儿,你贵姓?我替你弄些食物来。”
文昌将杂物放在门外的石堆上,一面说:“我姓蔡,叫文昌,食物多弄些,我觉得可以吞下一条牛,肚中咕咕叫。”
不久,大汉取出一些山芋,野葛根,黄精,和一条鹿腿,两双山鸡,全是用水烹熟了的,放在木桌上,拖过两条木凳,坐下说:“吃呀,还是热的。”他用手撕肉,大口往嘴里装吞下一块肉,又道:“我姓张,名华。你怎会跌下绝谷湖的?那儿接近栈道,却从未有人烟出现过。”
“她妈的!别提了,几个老王八诱我到那儿交手,一不小心便被打下飞瀑,假使我不是福大命大,早就粉身碎骨和阎王爷攀亲啦!”文昌答,抓起熟山鸡大口往肚里装,连骨带肉一起啃。
“你准备几时重回花花世界?”张华问。
“不!你几时离开?”文昌反问。
“你问我离开?”
“是的,我想鸠占鹊巢,这地方确是不错,是隐居的好所在。”
“喝!你小子想占我的巢?”
“我的意思是假使你愿离开的话,我却求之不得,我不想在近期重入江湖,安逸三两年。我可以替你照顾那些鬼花”
“住口!不许提我的花,我也不想走,你来早了些,晚来两年的话,我便留你在这儿与鬼为邻,与蛇虫禽兽为伍,你高兴怎样都行。”
“真不巧,我也想在两年后再走,早来了两年。”
“你真不想重回江湖?”
“我为何骗你?”
“躲避仇家?”
“不!练功驱毒,我被人用歹毒的掌力击伤。”
张华吞了几个山竿,说:“你很豪爽,这样吧,今晚做一张床,有的是木料,留下来咱们做伴,两年后各走各路怎样?”
文昌伸过一只鸡腿,笑道:“先谢谢你收容,敬你一腿。请注意,我的腿上功夫不弱,日后打起来,你要小心我的腿。”
“别忘了我的拳掌,咱们半斤八两。”张华抓过鸡腿答。
食毕,张华到了屋外,说:“你有两年勾当,我必须先将附近的地势和你一说。沿河流往南,三十里有一个山窝里的小村,叫做安谷场,属剑州江油司管辖,其实却接近龙川丘场司,这条河,是培江的文流,由这儿向东南五十里,便可到小剑山。小剑山东距大铁山三十里,你该知道你目下身何处。在这儿,没有米吃,每三个月,我到安谷场购些油盘和日用品,除了山药黄精,吃不到蔬菜,飞禽定兽满坑满谷有,取之不尽。再者,不可问。我只能告诉你,八年前,我和一个心爱的女孩子闹翻,那时我二十五岁,血气方刚眼高于顶,也放浪形骸。我另一个好友,在江湖中名声不太好,也穷追这个女孩子,却不想徐图,竟欲霸王硬上弓,惹火了那女娃娃,一怒之下从大剑山打到小剑山,那时,我也闻风赶到,左右为难,论功力,两个大男人联手,也斗不过那女娃娃,我也无法劝阻,我那位朋友没命飞逃,逃到这儿吃了一剑,就死在近水际的河岸旁,女孩子余怒末消,恶狠狠找上了我,我爱她是一片真心,除了诉说满腔爱念之外,我没和她动手。她刺了我一剑,说我花言巧语。说男人都不是东西。又说,假使我真是问心无愧,不是虚情假意,便在这儿等上十年,我确是真心爱他的,便留在这儿了,一住八年毫无怨忧,她是四川人,最爱蜀葵花,所以我种了一大堆,你只要知道这些便够了。”
文昌哈哈笑,说:“你守上十年,她是否答应等你十来年?”
“没说过,但我知道她会的。”
“她怎知你果真在这儿苦守十年?”
“那是我的事,她是否知道,那是她的事。”
“一厢情愿?”
“你少管!”张华大叫。
“好!好!少管。傻子。”
“收回你的话2”张华咬牙怒叫,要动手了。
“好,收回就收回,你不傻,一点也不傻。咱们还有两年相处,打不得。”文昌含笑答,一场风暴无形而散。
张华回屋取出砍刀,说:“我替你做床,你可以玩上一天,但不可乱跑,河对岸二十里外有一座山谷,住了一个怪老人,手腿十分高明,剑术通玄,不时会溜到这儿迫我动手印证,性情古怪,遇上他够你受的,最好看见他便溜入林中躲避。”
“我们斗不过他?”文昌若无其事的信口问。
“不行,他只用两个指头运剑,我便只有招架之功。”
“我倒想拦他一拦。”
“有机会的,只要你不怕挨揍。”
两年,不是太短暂的日子,江湖中由于炼狱谷高手齐出,寻找亡命客蔡文昌,因而凶魔敛迹,江湖平静了。谁也不知炼狱谷的人找文昌有何用意,恩耶?仇耶不知道,不知最好不究,落得无事一身轻松。
非我人妖目的己达,谁也不再找他。
七幻道和冷蝎高飞,在江湖广又决斗了两次,不分胜负。
无尽谷和九宫堡,先后火拼了三次,没有结果,黑白两道两败俱伤。
鬼魑山堂仍暗中死缠黑魅谷真,因为他并未能证实黑魅己将半幅秋山烟雨图送给了文昌。
七幻道仍在筹措他的建立大观宫的计划,奔走江湖不择手段找金银。
岁月如流,两年快过去了。
现在的文昌,不但和张华结了深厚的交情,也和对岸的怪老人相处得不错。
怪老人自称姓梅名壁,不仅剑术通玄,内力也超凡人,练有一种极为诡异的阴柔掌力,可以隔纸熔金。全力一击,可以碎碑摧树。他极为赏识文昌的魔幻三剑,在起初两月中,拼斗了十二次之多,文昌奈何不了他,他也无法化解文昌的魔幻三剑,两人竟打出了交情,反而成了忘年之交,互相切磋,也指导文昌用功。
两年来,文昌在内力修为上进境惊人,己将体内的余毒迫至经脉末梢,但未能排出体外,他必须重出江湖,找到练有可以排出体内难物神功的明师,或者找到了千载交藤拾回自己的性命了。
将近两年中,奇毒不再威胁他,但他知道,假使有外物诱发体内的遗毒,也就是他的死期到了,他必须为自己的生命夺争,呆在荒山中是无望的。
无极气功已出现高原现象,进至一定限度便停止不前,进步极缓,他知道,那是体内余毒在作怪,全身经脉不澈底畅通,想练至三花聚项的境界,那是不可能的事,因此他目下仍难禁受不怕任何可破内家气功的兵刃和掌力的打击。
但一般说来,两年的时光使他的功力突飞猛进,剑术更是境进惊人,魔幻三剑的精微所在已被他澈底摸清,已得到剑道神髓了。
早春正月末梢,张华首先离开了,十年之期已满,不见他心爱的女孩子前来,他忍不住了,首途踏入茫茫大江湖去找他心目中的爱侣。
第二个离开的是怪老人,临行他告诉文昌,要文昌再炼无极气功三年或两载,必须突破目下的高原现象,不然将日趋下游,功力将日渐退步,在江湖闯荡,是无法静下心炼功的。
但文昌不以为然,反而提前离开了。
二月壬申,是初一,距他来到两年之日尚差两个月,为了赶快寻名师和千载交藤,他毅然结束离开了木屋,张华走了不过五天,没有了同伴,也是离开原因之一,三个人走了两个,他不走怎成。
跨过异仙桥,距四川的首府成都整整十里,向右一条小溪,通向一座被蓖林修竹围绕的小村庄。这座小村庄座落在稻径时中央,看不清里面的情况,田中水满,但还未到插秧的时节,农夫们驱赶着牛,在田中忙碌。
文昌打扮得象个落魄江湖人,青布包头,青直裰,青布夹灯笼裤,爬山虎快靴,背包里拟囊,腰带上系着不起眼的碧玉屠龙剑,这几天,为了置行装和填肚子,身上的银子只剩下五两了!他无法将自己打扮得象样些,必须找门路补充行旅了。
他站在三岔路上,向里外的小村庄虔诚的合掌垂首,喃喃的低祷道“施姑娘,祝福你平安,人世滔滔,只有你是个不属于这世间的凡人,我虔诚的为你祝福。”
路旁,两个老农,奇怪的注视着他,他走近两位老农,抱拳行礼道:“两位老丈请了,小可向两位打问一些琐事。”’
一名老农寿眉抖动,惊然问.“客官要打问些什么?小老儿希望能为客官效劳。”
“请问这儿可是驷马桥村。”
“正是驷马桥村,唠!这客官不是就在这桥头么?司马相加的题石就在这儿。”
“啊!那么前面这座小村就是施家村了。”
“客官,那正是施家村,小老儿就是施家村的人。”
“前年初春,曾任西安府参政的施大人携眷返乡,目下不知景况如何?”
老农突然高兴的笑了,说:“那是小老儿的族侄,去年已由祠堂公举他作村长,目下精神朗健,比早年作官受闲气好多了。”
文昌不能问施姑娘的事,一个不认识的人打问别人的闺女,怎成?反正施大人已经到家,其他的事不必过贝了,抱拳一礼,说:“多谢老丈指教,小可告辞。”
另一个老农突然叹口气,自语道:“做官如不昧良心当然受气,但做-个善良小民,又何尝真正的快活?”
文昌听出话中有因,扭头问:“请问老丈莫非贵村也有麻烦?”
“麻烦怎能没有?”
“老丈可肯见告?老丈不可怀疑小可外地人心怀不善,小可乃是西安府人,早年受施大人照顾,途经贵地,只想知道施大人是否健朗安泰,别无他意。”
“哈哈!看客官堂堂一表,满脸正气,怎会是为非作歹之徒?今年初正,我那侄孙女玉英,由她爹陪同赶城西南三里李太守祠进香,遇见了东门恶霸言康,麻烦”
“有何麻烦?”文昌急问。
“那狗东西已四十出头,第二天便遣媒前来胡闹,要聚我那侄孙女为第五房姬妾”
“可恶!”文昌突然大叫。
两老人吃了一惊,但仍往下说:“我那侄孙女被迫在月初带小弟远走他方,到夔州府云县避祸去了,目下方能太平无事了。”
“那姓言的老狗是何来路?”
“乃是府城之霸,人称他为绵城之虎,与蜀王府有交情,所以不怕一个退职的参政。”
“他住在那儿?”
“东门外江畔,批把门巷和望江楼之间,在码头附近,他有一座当铺,和两处货行,有十八条大船,专跑成都重庆两府。在城内,更有五座乐局,四间绸缎庄。”
文昌举步便走,走了三五步,扭头沉声说:“请转告施大人放心,言老狗在这几天中,必受天谴,报应临头。”
说完,拔腿狂奔。两个老人张目结舌,莫名其妙。
成都,也叫绵城,城中街道整齐,白石路面令人耳目一新。城郊,风景如画,如果没有花树玲珑点缀便不算是成都的子民,城外大江环绕,城内二江穿城,城内外交通,陵上共有七桥、市桥等等。水上,四通八达,城内外皆可行舟是一座四周有百里乎畴的水城,这儿的花木如锦,最著名是山茶,石砂落雪海棠花,桐花、芙蓉、旗节花,千叶刺的榆,长乐花茶麻花等等,而木成的织锦缎更为天下知名,九壁天下锦无双。
商业区在东门和东门外,是水防码头的所在地。
望江楼,在东门城外,这儿是水陆码头的繁华区中心,是识别亲友的好地方,也是唐朝名妓薛涛的故居,楼下有浣笺亭,薛涛井。粉红色只可写八行的小笺,便是这位名妓所造的名贵产品薛涛笺。其实,薛涛笺不一定是粉红色的,当时称为薛涛十色笺,特别光匀十分名贵。
从望江楼往左走,有吟诗房,什锦房,浣笺亭,再过去便是枇杷门巷。绵城之虎言康的府第,便在距望江房不远处,背城面江,占地约有三里方圆,府第连云,亭合花树遍地其间。大门外,是一座高大的阁门,高挂起一块大扁,大书“云阳郡言”这说明他是古云阳郡三姓之一,三姓是,委、言、幸都是怪姓。
文昌怒火上冲,他自己可以忍受别人所加给他的污蔑,却无法忍受任何人加在施姑娘身上的侮辱。施姑娘在他的心目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绵城之虎是什么东西?岂有此理!这家伙真是不想活了。
施姑娘到五云阳避祸,必定是到白头山炼狱谷找方小娟去了,他倒是放心了,决定先杀绵城之虎言康再说。
他气冲冲地进入北门,想从皇城的东西转出东大街,岂知他在气头上,不想问路,赶错了。
通过十来条大街,前面街道已尽,一条小河流水很长,桥上行人廖落,河对岸,柳树成荫,一丛丛修竹迎面摇晃,三五只小舟优闲的上下漂浮,浆声伊哑。
他也不找人问问,走上了木桥。
蓦地,对岸街角传出几声怒吼,桥上的行人全部惊疑地吼声传来处看去。
他不管别人的事,已是近午时分,天空中阴沉沉地,象要下雨,必须先寻客店安身,然后再行找绵城之虎算帐的大计。
街口涌出十余个青布包头的大汉,狂风似的追着一个吊客眉迷糊眼的中年人。中年人足下凌乱,口角有血迹,显然已受伤不轻,吃力的奔上桥头,追的人已经快要接近身后,吼声刺耳:“要活的,别让他跳河,淹死了太便宜了他。”
中年人拼全力向前急行,后面的人抓了空,不等中年人行出三步,追得人突然腾身飞扑抱住了中年人的双足,贴地扑倒。
“唉”中年人大叫,向前扑倒。
两个人全倒了,后面人一拥而上。
真巧,中年人的肩膀十分接近文昌的左足旁,拥上的人必须绕过文昌,方可抢入,奔得最快的家伙不愿绕,一把抓住文昌向外推,一面大吼“滚开!龟儿子。”
文昌正在火头上,来很好,信手一把抓住来人凌空她出,飞越扶拦向河里掉“扑过”
暴响声中水花飞溅,好汉落水。
后面的人大吃一惊,有人大叫:“贼党来了!上!抓住他。老二,快下去救老七。”
叫声中,四个人同向前扑,气势汹汹;象是恶狗枪骨,文昌一声狂笑,喝声“来得好”!双掌疾伸“分花拂柳”左右猛拨,然后,左行拳,发如电闪,右插花,回宫右手。
“卡勒勒”一阵暴响,木扶栏左右俱被击断,四人撞倒了扶拦“扑过过”接二连三往河里掉“唉哟哟,惊叫声呼起,四个人不堪一击。
一不做二不休,文昌当众扑出,一名大汉首当其冲,居然反应很快,左掌上拔,右掌来一招行天炮,迎攻文吕的脸门,因为文昌个儿太高,所以仰攻。
文昌右足切入,闪电似的扣住大汉的右手脉门,用两分劲反扭,大汉“唉”一声狂叫,大旋身向后转,脑袋向下俯,屁股向上翘。
“滚”文昌大吼,飞走一脚,踢住大汉的屁股蛋。大汉“平”一声向前行,撞倒了一名同伴,两人抱在一起跌倒,鬼叫连天。
十四个人一照面,五个落水,两个往地下爬,另外七个人脸色大变,扭头便跑,有人叫:“叫黄师付来捉贼,快”
确是快,眨眼间便逃回对岸,文昌扭头扶起中年人,夹住问他:“老兄支持得住吗?”
中年人的吊客眉挂得更低更难看,脸色青灰,虚弱的说“兄弟,你快走吧,等会他们别连连累了你,我还挺挺得住。”
“他们是些什么人?”文昌问。
“绵城药局的伙计,言大爷的爪牙。”
文昌心中大喜,问:“他们为何打你?”
“贱内重病在身,吃该店的药,前后花了几百两银子,已经罗致俱尽,贱内的病一无起色。方才至药局肯求帐房先生方便,岂知”
文昌夹着往回定,一面说:“忍着点,咱们从长计议,尊驾的住宅在何处?走!”
这人自称姓王名守,是一名船伙计,家住东南角城根下,本来该由对岸向左走,但追急了只好过桥逃命。文昌夹着人沿河往左走,从另一座桥直趋王守的住宅。
这是一栋贫苦民的木屋,肮脏凌乱。王守的妻子患的是胸满腹涨,下身水肿,一求便知是营养不良,水肿加上脚气病。
文昌先替王守用推血过宫术疏导所受的伤,再替他的妻子用针,在阴陵泉,三里下针,更在涌泉穴合下。开一下单方。掏出剩下的五两银子,说:“嫂夫人的病不要紧,服三次药便可以,以后注意调理,吃得好些不药可治,这儿你不能待下去了,这老狗会来找你,你暂时找个地方藏身。”
王守咬牙切齿地说:“小可已无路可走,只好铤而走险。我一位朋友在职江之碧手下混日子,早就劝我入伙,小可顾虑太多,一直没听他的话。好!我走。思公”
“别管我,我送你一程。”文昌答,心中大喜,可找到路子接近岷江水贼了。
玉守背着他的妻子,毫无留意地破门而出,直趋江边,向靠在码头上的一只小船叫道:
“五哥,送我出城,劳驾。”
小舟穿越东南角进入外江,下放华阳。
小舟顺流而去,王守安置了妻子,在船头替文昌引见,并向所遭遇的事故向五哥说了,文昌说算了,没通名。
五哥姓林,名双全,年有四十余,豺头环眼,身料结实而粗壮。他一面划船一面向文昌道:“老弟,你的口音象是关外人?”
“不错,在下西安府人。”
“西安府有一位近年崛起的豪杰,与老弟你是本家,叫亡命客蔡文昌,老弟”
“在下正是亡命客蔡文昌。”
“我的老天!我我没问问错?”林双全张口结巴地叫,船也忘了划。
文昌找出幻电剑一场,再取出一个银羽三棱箭,说:“你没问错,这些玩意大概曾经见过。”
林双全突然爬倒磕头,惊喜的叫:“怨林某有限无珠珠,罪过罪过。”
文昌拉起他,自己亲自划桨笑道:“在下冒昧,林兄包涵。”
林双全神采焕发,接过浆说:“普天之下,论英雄豪杰,在我们水陆黑道朋友中,只敬仰兄台一人。敝舵主氓江之鳌任光,久仰兄台大名,只恨无缘可尊颜,不知兄弟可肯给小可为兄台引见舵主的光荣么?”
“贵舵主月下在何处?”文昌问。
“原来安舵在眉州青神县青衣河,目下就在下游不远。”
“理该拜望贵舵主,相烦林兄引见。”
林双全大喜,往下说:“首先,兄台定然乐意知道敝长上的立场,我们这些人不是水寇,只收些水钱湖口;不屈任何人管辖,黑旗令主管不了我们四川水上同伙的事和买卖,我们这些人,上至舵把子,下至望水夫,都是好兄弟,也都是乡亲,除非我们愿意,没有人敢于躯策我们的人,其次,便是有关锦城之虎言老狗的事,那家伙有十条船,养了一批身手高明的水陆打手,一向不将我们这批人放在眼下,舵把子早就想请他吃板刀面,只是没有机会下手。早些天,那鬼儿子的爪牙翻江鼠严镇远,竟弄翻了我们四条船,舵把子一怒之下,已经集中全力要报仇雪恨。明天一早,龟儿子的十八条船装满药材下放重广府,我们要一网打尽。”
文昌呵呵大笑,笑完说:“你们真疯,那龟儿子家财数千万,弄了他十八条船,象是拔了他一根汗毛,有屁用,他还用重金请来亡命徒和你们拼老命,呵呵!最好的办法就是割断他的喉咙。在下拜会了贵舵主之后,今晚到成都去取他的金银,不鸣则已,鸣者惊人,要干,就干个痛快。”
不久,小舟折入了一处叶竹密布的河弯,驳入小河道。叶竹密布的河岸上,突然传来一声怪叫,有人大吼:“慢来,哥子,格老子风浪好大。”
林双全呵呵大笑,举起手左右一挥,叫:“哥子,风歇,浪头大。快传信息,亡命客蔡英雄蔡文昌驾到。”
竹丛中,竹哨长鸣,三长一短。小舟轻快的向里滑,左盘右折逐渐深入。
不久,五艘快艇如飞而来。第一小舟上,一个身披伴搭,下穿短裤,青布包头,背系双股短插的精壮大汉,站在船头手搭凉蓬向这儿看,竹哨传信只能传出来了来要人的消息,却不知来者是谁,所以他不住眺望。
林双全划艇迎上大叫道:“亡命客蔡英雄,前来拜会舵把子。”
精壮大汉吃了一惊,突然大叫:“哥子们,迎客!”
五条小舟一字排开,一声大喝,每条小舟之上的枝浆,全都向两侧架起,象是长了八条长腿,五条小舟排列的整整齐齐,在水面漂浮。
“那一位是亡命客蔡老哥?在下岷江之鳌任光。”精壮大汉高叫。
文昌站立在船头,抱拳行礼道:“江湖后学蔡文吕,特地前来拜会任舵主。”
任光突然飞跃而起,小舟仅略一浮动。他象一头海鸥,轻云的飞惊三丈空间,落在文昌身前,小舟略前,但人站立如山,伸出大手怪叫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只恨无缘识荆,幸会幸会。老天!老兄为何不先派人前来知会一声?”
文昌也伸出大手,两条胳膀一抄,把住了,笑道:“来得鲁莽,舵主海涵。”
“别客套,请也请不到你老兄的大驾哪!双合,加快些。”
六条小舟如脱弦之箭,向内河飞驶。
文昌在岷江之鳌口中,终于发掘他与绵城之虎中间的秘密。原来绵城之虎言康野心勃勃,不但要一把抓住岷江上下游的财源,更想组成一批黑道潜势力,替他卖命撑腰,但岷江早已由任光一群人盘据,必须收买或暗中干掉任光才能如意,可是,任光不是用金钱可以收买得了的英雄人物,暗中派人暗杀,也找不到出没无常的任光,因此一来,绵城之虎只好明里动手,出动爪牙和任光的弟兄为难,抓住了一律格杀,见船就沉。
岷江之鳌任光不是省油灯。也高手齐出,奋起周旋,数百弟兄悄然到达成都附近,准备动手一决雌雄。
但府城中不能动手,动手必定引起官府的注意,在蜀王府附近,官员们提心吊胆,一切以王爷的安全为要务,风吹草动,也会令府大人心惊胆跳。假使有匪徒敢在府城火拼,还了得,即使出动全府的军民大举围剿甚至罢市,府大人也会办到的,因此,决不可在府城附近公然火拼。而绵城之虎奸似鬼,他自己在府城纳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