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绝对不是小的那些蠢材干的好事。”旱天雷郑重地说:“天色还早,这人的用意唔!是示警来的。”
“示警?刺客要本官加强戒备之后再来行刺?”
“是知道风声的人,前来示警要小的提高警觉。大人速回内室,小的立即多派十个人来。”
“这”毕大人意动,他毕竟不是一个胆气很壮的人,对威胁生命的事,可不敢大意。
厅外本来有两名丁勇把守的,可是却毫无动静。
脚步声入耳,舒云背着手缓步而入。
“张头,可否暂时不要派人?”他微笑着打招呼。“你?宋老弟”旱天雷一怔。
“什么人?”毕大人讶然问。
“草民姓宋,张头认识在下,”他抱拳说:“来得鲁莽,大人休怪惊扰之罪。”
“你是”
“刚才那位掷刀示警的人,身手十分了得,被他逃掉了。”
“哦!老弟是听到风声赶来的?”旱天雷心中一定。
“猜想而已。”
“那人”
“那人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行刺,但却掷刀示警,其中隐有极大的阴谋,他是响马飞龙秘队的密谍高手,武功相当了得。”
“哎呀!他为何”
“他的用意,在下已料中七八分。张头,惊鸿一剑的子女,今晚一定会来。”
“这岂不是要我们捕拿秋家的”
“一点不错,但你们捕拿不住的。”
“我把所有能派用场的人调来戒备。”
“没有用。那位掷刀示警的人,就希望你们调派大批人手来,死伤越多越好。这一来,秋家通匪的罪名不但落实,秋茂彦拒捕毙命便成了逆匪授首的铁案,秋家的子女,将永远是见不得天日的逃犯,便会死心塌地为响马卖命了。他们策划得很完善精密,你们已经上了一次当,一定会上第二次的。”
“老弟之意”
“请毕大人不要追究秋家的事,秋茂彦的子女,受冤家破人亡愤而行刺情有可原,不必惊动他人,由在下出面疏通,不知大人能否应允?”
“宋壮士,秋家的子女真的投匪了吗?”毕大人问。
“大人已逼得他们无路可走。”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毕大人沉声说:“秋家涉嫌投匪,有许多证据对他不利,本官派人拘拿讯问,乃是依法行事。
他如果真是清白的,应该光明正大到案提出反证,洗脱自己的嫌疑,决不应该拒捕挺而走险。”
“大人不了解武林人的想法和作法,而至中了密谍的反间毒计,大错已铸。虽然大人不失清正,迄今仍以拒捕致死的罪名结案,未以通匪重罪殃及家小,但难脱道义上的亏欠与过失责任。
所以草民希望大人对今晚即将发生的事,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并非草民要求大人有亏职守,而是要求大人弥补对秋家的亏欠。”
“这个”
“大人,天下滔滔,民不聊生,非常时期如不能通权达变,事不可为。”
“好,本官答应壮士的要求。”毕大人终于让步。
“谢谢大人法外施仁。”
“本官惭愧。”毕大人苦笑。
“草民斗胆,借大人的书房一用,请大人委屈一下,在内间暂且歇息。”
书房东侧,有一间厢房作为内间,这是毕大人处理公务感到困倦时,作为梳洗与小睡的地方。
厅中灯火保持原状,舒云坐上了毕大人的座椅,灯烛的位置加以调整,灯光映照的角度另加安排,光线不会射到他的面部。
“张头,你坐。”舒云指指左首的座椅:“不论发生何种变化,请不要插手。”
“老弟应付得了吗?”旱天雷指指门外:“在下把外面的两个人叫进来”
“不必了,他们都睡着啦!多一个人,就多增一分死伤的机会。
张头,据在下打听所知,惊鸿一刻有两子一女,你对他们都熟悉吧?”
“不瞒老弟说,不算熟悉。”旱天雷摇头:“他的两位公子武功平平,那天他兄弟俩带领内眷突围,几乎冲不出去。要不是惊鸿一剑拚死掩护,可能一家子都得留下。”
“他的女儿小名叫素华。”
“对,但这位姑娘很少在家,与外界极少往来,本城的人,见过她的人就数不出几个。
听说是么女,经常到外婆家长住,穿得很朴素,西河镇的人,就从来没有见过她穿红着绿的华丽衣服。
据说人长得很灵秀,是否练了家传剑术,连我这任职十几年的捕头也不清楚,反正年纪还小呢。
今晚如果他们来,一定是两位公子。当然,我对付不了他们,但把我的人调来,他们是脱不了身的。”
“我猜想他们会来。但如果真来了,来的人恐怕会出乎你意料之外,你最好躲远一点,来的人将无一庸手,高明得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这有响马的细作一起来?”
“不错。”
“这这件事闹大了,可真不好善后呢。”
“所以才有人掷刀示警,希望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妙。这一来,秋家的子女便断了退路,只好死心塌地参加响马打天下了。”
“你是说,掷刀的人是”
“是响马的密谍,飞龙秘队的高手,是个女的。乾坤手齐大叔拦她不住,幸好也没出面拦,不然他们就不会来了。唔!时辰差不多啦!算算他们也该来了。”
官舍到处黑沉沉,入侵的人必须花工夫搜索。
而唯一灯火明亮的地方,是兼书房的小厅,入侵的人将像扑火的飞蛾,首先使会往有灯火的地方察看,不致于浪费工夫先搜黑暗的各处房院。
“还没听到任何声息呢。”旱天雷说。
“等你听到声息,一定已来至切近了。唔!有意思,来了。”
“哎呀”
“不必担心,他们不会用暗器对付你的,要留你这位捕头作见证。你只要不插手,就不会有危险。”
“你怎知道他们来了?”
“我已经听到齐大叔传来的信号。”
当窗口出现火红的身影时,旱天雷大吃一惊。
是一个穿火红劲装,以巾蒙住口鼻的女人;曲线玲现一看便知是女人。手中那把晶光蒙蒙,似乎见光不见影的宝剑,真的震慑人心的威力和杀气。
“红娘子杨寡妇”旱天雷情不自禁脱口惊呼。红娘子的兵马目前在河南,一军的主帅能当刺客?这位名捕真是少见识,把威震天下的红娘子看扁了。
敞开的厅门又现红影,还不四个青影。
“胡说八道!”厅门出现的人影涌人,有人大叫:“西河秋家的人报仇来了,杀狗官哎”利器破风的锐啸乍起,似乎满厅全是飞射回旋的飞钱,猛袭厅口的五个刺客。
不能让对方打了再说,舒云需要的是说了再打。因此,他的飞钱并不射对方的要害。
“住手!”他跳起来大喝:“你们””
刺客的行动基本要求,是迅雷疾风似的快速下手,飞快地脱离现场,与舒云的希望与要求完全相反。
这瞬间,窗口纵入的红衣蒙面女人,已闪电似的挺剑冲到,玉剑的晶虹破空疾射。
第一座烛台飞出,第二座随即飞出。
手上有神物利器的人,不见得永远可以占上风得心应手,有时候运用不当,反而成为弱点失去优势。
一声怪响,烛台被宝剑击中,铜制的烛台折断飞散,余势冲破剑气透入,像几种暗器迎面猛袭。
蒙面红衣女人吃了一惊,百忙中身形向下疾沉,整个人高不及三尺,烛台的碎片几乎贴发譬飞过。
呼啸声说明飞行劲道十分凌厉,挨上一下可不是好玩的,果真是危机间不容发,真可以把人吓出一身冷汗。
扑击的冲势一顿,第二座烛台衔尾而至。
舒云自从发现宝剑的威力之后,已看出红衣少女御剑的经验并不纯熟,只知以雷霆万钧之威强攻猛压,他已经知道应付的良策。
因此算定对方必定暴露弱点,在他的计算之中,因此,第二座烛台飞掷的部位,也下沉两尺,正好袭击少女身躯下沉回避的位置。
假使他存心伤敌,烛台注入内家真力,宝剑的威力也倍增,更易切割铜制的烛台,碎片也将无情地换入少女的胸腹与五官。
除非少女用剑拍击,必定会上当,而他已算定少女不会在仓促间收势改用拍击,在这种电光石火似的刹那时间中,任何超人的反应也无法应付剧变。
这期间,一红四青五个人影,已被飞钱打得手忙脚乱,手脚多少也受了伤,狂乱的冲入,也狂乱地退出,来势汹汹,退势更疾。
刺客最忌讳的事便是稽留过久,这些人一击失败,便知一败涂地,必须要及早脱离现场。
好在目的已达,让官署的人知道西河秋家的刺客来过,便大功告成了,能否杀得了毕知县无关紧要,所以退出厅便不再扑入。
红衣少女真的心慌了,她根本就没看到书案后的人是不是毕大人,灯光和烛光皆被另加的器物遮挡,书案后是光线的死角。
第二座烛台来势并不猛烈,也预计出让少女有反应的时间。
少女总算不糊涂,并未被仇恨蒙蔽了灵智,知道今晚碰上了高明的扎手人物,断然放弃冒险重行进击的念头。
她双脚一点,红影破空而起,像是化虹而走,以不可思议的奇速倒飞,准确地飞回大开的窗口。
像流光像闪电,飞掷的第一座烛台,居然无法跟上,但见红影飞在烛台前,到了窗口一闪即没。
这一扑一退,说来话长,其实为期甚暂,发生得快,结束也快,令人觉得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
只像是一时眼花,偶然出现刹那的幻觉而已,并未发生真实的变故。
从厅门冲入的一红四青五个人,也是疾进疾退乍现乍隐,与红衣蒙面少女的进出,时机几乎一致。
“糟!她们全是些冒失鬼!”舒云跳过书案,不胜懊丧地说。
窗口灰影一闪,乾坤手轻灵地跃入。
“你才是冒失鬼!”乾坤手怪腔怪调地说:“干刺客的金科玉律,是一沾即走,绝不留下任何线索。最高明的刺客,是远在目标外行事,神不知鬼不觉才是此中的高手,岂会留下来和你打交道?小子,你应该先留下她们几个人,居然还怪她们冒失,奇闻。”
旱天雷脸色不正常,在壁间起出一枚飞钱察看。这是市面通用的洪武制钱,并未开锋,平平无奇,怎么看也看不出这玩意能杀人。
“老弟的飞钱绝技,委实可怕。”卓夫雷苦笑:“劲及每一枚飞钱,每一枚都具有切肉贯骨的威力。
如果老弟意在留下她们,她们一个也跑不掉,比卫军的箭雨还要可怕,老弟在这方面下过苦功。”
“张头,你简直孤陋寡闻。”乾坤手嘴上不饶人:“功臻化境的高手,摘叶飞花伤人已是下乘,上乘的可用神意杀人,瞪你一眼说要你死,你一定活不成。”
“张头,别听齐叔吓唬人。”舒云抢着问道:“这些人当中,哪几个是惊鸿一剑的子女?”
“看不出来,她们全都蒙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仓促间委实无法分辨。”旱天雷无奈何地说。
“按你们的办事原则,这些人自称是西河秋家的人前来报仇,是否便认定是秋家的子女所为?”
“不会认定,但依例会进行调查。”
“这种嫁祸的老把戏,依然可以坑害人。”舒云苦笑:“惊鸿一剑这块肉,除了任人切割之外,可说万难侥幸,躲都躲不过,在下要进行追踪,告辞,请代向毕大人致意,谢了。”
“老弟请放心。华大人会遵守诺言的。”旱天雷郑重地说。
离开县衙,已经是三更正。旱天雷带了两名手下,沿前街往西走。闹了半夜,他真感到有点累。
街西的近城根处,是捕房与民壮西城指挥所联合办公的地方,近来公忙,这里就是他的歇息下处。
多日已不返家住宿,他是个忠于职守的好捕头,公而忘私,治安的重担相当沉重,不论昼夜,随时准备出动。他的上司王主簿,则在衙门里坐镇,两地相距甚近,所以消息保持畅通。
街道黑沉沉,三人并不需灯笼照明,通过街中段的第一处岗哨,前面百十步,西城指挥所在望,门外的两盏门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奇怪!”旱天雷突然向跟在后面的两名捕快说:“惊鸿一剑的子女,怎会如此不知利害,愚蠢得仍在城里藏身的?认识他们的人很多,能藏身的地方也不多,如果封城戒严,出动所有的军民逐户穷搜,他们能躲得掉吗?简直不合情理。”
“头儿,他们根本不需躲在城内。”一位捕决说:“他们都是高来高去的轻功高手,而咱们这加高了的城墙高不过丈五,足以让他们来去自如。”
“别说外行话啦!城上岗哨密布,巡查往来不绝,一两个人或许可以偷偷摸摸爬越,人多休想偷渡,人越多越浪费时间。今晚他们来了不少人,二更天就来了,会是爬城进来的?
咦!什么人?”
最后一句话是喝问,声音最大。
这位名捕不但精明机警,武功也是第一流的,身手灵活反应超人,喝声未落,他已向前仆倒,奋身急滚,迅速滚至街侧,跃起时刀也出鞘,背部倚墙减去背部受袭的机会,反应十分迅疾,名捕之誉,得来匪易。
可是,仍然慢了一刹那。
刀来不及挥出,右手已被扣住脉门,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顶在他的喉下了。
“不要命你就叫吧!”制住他的蒙面人低声说。
他心中一惊,打一冷战,匕首尖顶在喉下,压下肌肉痛感传到,只要对方轻轻一送,咽喉必定破裂。
两个同伴躺在街心,寂然不动像是死了。
人不是一条虫,不可能一捺就死,杀一只鸡,鸡头断了还会挣扎片刻。
人即使被砍下脑袋,同样也会抽搐颤动很久才静止。但他的一两个同伴,确是完全静止的。
蒙面人站在他面前,身材与他一般高,一双怪眼似乎在黑暗中,仍可射出阴森森的光芒。
他心中明白,噩运当头,死定了。
“该叫时,在下会叫的。”他心中在思量自救之道,说的话相当冷静:“留下我这个暂时活口,阁下必定要知道些什么消息。”
“不是暂时的活口。”蒙面人说些让他宽心的话:“只要你所供给的消息可靠,聪明地与在下合作,在下保证你死不了,你那两位同伴是被打昏的,他们的生死大权,也操在你手中。”
“在下不信也得信阁下的保证。”
“那就好,你是个聪明人。”
“在下能说的一定说。”
“刚才在书房内用飞钱绝技的人,到底是谁?”
“是毕大人。”他沉着地说,有意拖延时刻。
“你阁下并没有合作的诚意,你在胡说八道。”蒙面人凶狠地说:“狗官进土出身,不折不扣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 生”
“老兄,你未免消息不灵,坐并观天所见有限,我打赌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不折不扣的读书人。
毕大人精通六艺,马上马下武艺不凡,他手中的雁翎刀,就不是你我这些练点武技的所谓武林人,所能对付得了的。阁下,你更不知道他的出身也是武林世家。”他信口胡扯,希望能找到自救的机会。
他的话其实也是实情,大明中叶以前一段时日,国运昌隆,民丰物阜。尽管朱元津出身痞氓,最瞧不起读书人,但却知道该怎么样利用读书人,所以学校制度最为完善。
各州、县、府的学舍生员,必须精通六艺,平时做太平官,乱世可以领兵冲锋陷阵。
朝廷会试时,不但要考文章策略,还要考兵法武技,所以中叶以前,考中进土的人,可说几乎都是文武双全的人才。
学舍的生员士子,不是整天读死书啃文章,午后的骑射课程十分重要,不及格的会受到退学除名的淘汰。
“呸!他会是出身武林世家?”
“阁下不相信?”
“他是哪一位武林高人的子弟?”
“你何不问问他?”
“狗东西你”“他就在你背后”
蒙面人还来不及转念,脖子便被勒住往后拖,匕首尖自然而然地离开...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