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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进客店携美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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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目,是以人人都大为震动。同时也就晓得这个美艳女郎,总不是卖笑之流,反之,必定是极有来头的人物。

    这么一来,谁也不敢再瞪视她了。在她跟前,不论男女,都生出自惭形秽之感,何况她还有那一对利剑般的目光。

    甄红袖走到钱万贯身边,大厅内渐渐恢复原状。不过这一角可就透出紧张的气氛。

    一个衣饰华丽的中年人走到他们身边,替他们两人在桌边腾出两个座位,那是最好的座位,正对着庄家。

    钱万贯道:“一千两的限额怎么样?”

    这个中年人满脸堆笑道:“欢迎之至,敝处罕得有像你们两位这样的豪客光临,所以向来只限于百两之数,通常也很少下到这个限额的。”

    钱万贯道:“我们也难得玩一次,所以赌注太小便没有意思。当然我们未必每次都押一千两。”

    那中年人忙道:“那样更好了,敝东家刚好有事走开,未能奉陪贵客。在下陈刻,还可以担当点主意,五百两为限额如何?”

    钱万贯爽快地道:“使得,反正我们只是玩玩而已,五百两也可以。”

    他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陈刻,道:“劳驾换些牙筹,我们好下注。”

    陈刻接过一瞧,竟是一万两的数目,心中打个冷颤,赶快去换了十八支五百两的红色牙筹,另外十支黑色的是一百两的,合计一万两。他虽是在赌场中混了许多年,眼界甚广,但掏出一万两银票来赌的客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甄红袖拿起一根红色的牙筹,随手丢在桌上。

    这根红色的牙筹去势一尽,便停下来,恰是在三字的方格内。

    别的赌客见她随手就丢出五百两纹银的赌注,无不目瞪口呆。尤其是她全不考虑押哪一门,竟是听天由命式的乱丢。即使是再富有之人,亦不能如此轻率,这简直是把钱财看得比尘土还不如的那种味道。

    在她身边的钱万贯没有说话,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任得他的女伴随便下注。

    庄家照例叫一声开,这才打开盒盖,把盒中的铜钱完全倒在桌上。然后拿一根尺许长,前尖后圆的小棒,从当中往下一压,轻轻向两旁一扫,那一堆铜钱便分为两半,并且都散开了。

    据说眼力极高的人能够在小棒一拨之时,就瞧出这一局开出什么数目。换言之,他能在一瞥之下,把所有的铜钱分为若干组,每组均是四个铜钱,剩下来那个不超于四的余数,便已看出。

    这种传说不免夸张渲染,但若然是眼力奇高的庄家,事前已算准所出的钱数,当他棒子一分钱堆之时,可就真能瞧得出自己有没有算错。要知铜钱体积细小,抓上一大把往匣子里放之时,纵是有过特殊训练之人,也很容易出错。所以做庄家的极为注意这一点,万一发生错误,本想开二,而结果多抓了一枚铜钱,变成开三。偏巧下注之人又押了三门,这在庄家就可能运用手法,使一枚铜钱飞走,或都在利用特制的铜钱,使两枚压合起来,变为一枚。

    又或是将一枚已叠合在一起的铜钱分开,变成两枚。

    总之,如若庄家蓄意诈骗,还有许多奇妙手法,可以改变数目,但无论如何,最要紧的还是眼力特高,必须在棒子分开钱堆之时,瞧出数目,这样才有机会施展行骗手法。

    且说那庄家拨开钱堆,用棒子一四一四的划分铜钱之际,所有的赌客都觉得十分紧张刺激。人人瞪大双眼,争着看最后开的是不是三。

    庄家以娴熟迅快而又清楚玲珑的手法,刹时就把一大堆铜钱拨去了十之八九,末点算的只有二十余枚。

    于是便有眼尖的赌客说道:“啊!这一局开的是四。”

    这话一出,有人赞同,亦有人提出异议。

    转眼间剩下四枚铜钱在匣子旁边,也就是说这一局开的是四,甄红袖的牙筹押在三上,当然输了。

    人人瞪住那支红色牙筹,眼看着庄家吃进五百两纹银。

    庄家得了头彩,精神大振。原来这一局他并没有预先确定开哪一门,完全是碰运气,结果竟赢了第一局,在赌局场来说,这是十分吉利的兆头。

    他抓起一大把铜钱往匣里放,算好这一局要开三,然后把匣盖一关,将帽子尽量往下拉,压到眉毛上,眼睛似闭非团,面色森冷如冰。

    这是庄家保护自己的方法之一,为的是有些赌徒会虚声恫吓,拿大笔银子往上一押,双眼却往视庄家神色。假如庄家面色微变,可知已押中了地方。

    做庄之人当然深知这一套,所以低头闭目,又利用帽子等等掩饰脸色。

    甄红袖拈起一根红筹,向钱万贯道:“我还是要押在老地方。”

    钱万贯一笑说,道:“照我看来,应当押二妥当些。”

    庄家听了他们的对答,心中实在十分紧张,不知道那个美女听不听男子之言,假如她不听,可就得损失一笔五百两人的巨款了。

    甄红袖笑一下道:“反正这是碰运气的事,还是押老地方的好。”

    钱万贯道:“你弄错了,这里面大有学问,也有不少诀窍可作根据,刚才连开了两次四,这回应当押二。”

    甄红袖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懂得这个,那就依你押在二门上。”

    她那双玉葱般的纤手拈住红筹,往桌上的二字方格内一放。

    这一回有不少人解囊下注,顿时恢复热闹。而由于钱、甄两人的豪赌,消息传开,许多别桌上的赌客都走过来,一来瞧瞧赌况,二来也是想偷偷的瞧瞧甄红袖的美色。

    因此,这一桌挤迫非常,观战之人比下注之人多上十倍还不止。

    庄家拖长声音叫一声开,打开匣盒,倒出铜钱,铮铮的脆声扣人心弦。

    钱万贯在她耳边轻轻道:“这一局果真开三,你赌得比我还强呢!”

    甄红袖头也不回,红唇微动,便有一阵低如蚊语之声传入钱万贯耳中。

    她道:“你为何要故意输给他?”

    钱万贯也用传声之法答道:“我的用心到底瞒不过你,不错,我是故意输的。因为我们如果不先输几局岂不是变成故意弄垮他们这个场子了么?迟早总会有人认得出我的。”

    甄红袖传声道:“假如会有人认得出你,更不能输,你这是怎么搞的呢?”

    钱万贯道:“我们只不过来消遣一下,何必认真?”

    甄红袖道:“我不管,你一定要赢,直到他们叫饶之时,即使把钱还给他也没有关系。”

    钱万贯微微一笑,伸手搭住台面,暗暗提聚内力,从指尖发出。这股内力一直从台面传过去,全无消息,台面上也毫无异状。

    庄家正在挥棒点算,突然间棒子一歪,敲中一枚铜钱。这枚铜钱顿时分为薄薄的两枚。

    但由于这一记乃是发生在未曾数过的钱堆中,所以连庄家也没有注意到。

    不过这种情形一共发生了三次之多,庄家可就感到有异,迅速地在心中计算还未曾数过的铜钱,顿时面色如土,双手颤抖。原来这刻已变成开二的结局了。

    他本来打算开三,可是那根棒子连敲三记,竟把三枚特制铜钱敲开,变成六枚,则等如增加了三枚铜钱。从六钱中除去四钱,所剩的便是二了。

    这个庄家全然不明白为何会由三变为二,满面困惑之容,额头也渗出了汗珠。

    钱万贯向甄红袖传声道:“敢情这个庄家并不知情,钱堆中虽有假货,却不是他弄的手脚。”

    甄红袖大感兴趣,问道:‘那么会是谁呢?“钱万贯道:“等他连输两次,正主儿自然就会登场,你瞧着好了。”

    那堆铜钱很快就数出来,果然开的是二。观战之人起了一阵骚动。眼看着庄家赔了三支红色牙筹,甄红袖丢了一支黑色牙筹作为抽头,那是值一百两的,手面不能说不大了。

    庄家抓钱之时,手脚甚是笨拙,弄了好一会才把铜钱放入匣中。

    甄红袖拿起红牙筹,随手一丢。牙筹滑到一字方格之内,她微笑道:“就押在这一门如何?”

    钱万贯道:“好极了,我正要叫你押一呢!”

    庄家额际的冷汗越积越多,终于有两三滴滚下来。许多精明的赌徒纷纷向一门下注,其余三门几乎无人过问。

    这一来气氛更是紧张,庄家叫一声开,声音中透出虚弱无力,分明已被众人押中了。

    匣子打开,铜钱挣睁连声落在桌上。庄家取起细棒,小心地点数。片刻间,已经点清,果然是开一,众人莫不喧闹欢叫,都觉得十分兴奋开心。

    庄家一一赔过银子,满头大汗的起身离座。他两副庄就输了三千两之巨,别说此事与他有关,即使是别人在赌,他瞧了这等赌注也得眼红心动。

    早先那个华服中年人落坐在庄位上,他曾经报过姓名是陈刻,这时以锐利的目光向四周赌客扫瞥一眼,最后目光落在钱万贯面上,说道:“敝场的伙计手风不佳,在下代他几副,贵客们即管下注吧!”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钱万贯面上,大有看透他内心之意。钱万贯一直真人不露相,双目从不射出光芒,所以对方居然毫无忌惮地盯着这位赌国之王。

    钱万贯可不由得暗暗激赏陈刻,觉得他真是赌国中的高手,自信力之坚强,罕有匹敌。

    他定是因为赌艺超群,凡赌必胜。所以被聘为场主,如今他亲自下手,钱万贯反而甚感欣慰。一来他须得找个厉害对手,方始赌得起劲;二来他还要证明陈刻是否作弊,假如那些可以一开为二的铜钱是他做的手脚,今日定须予以痛惩,以警将来。

    这是他的信条之一,任何时间他发现赌局作弊之时,定必也施展更高明的手法,严加惩处。

    假如公平的赌,各凭运气以及头脑反应之时,他或者会输上一场,但他却一点也不会放在心上。

    陈刻肥厚的手掌落在铜钱堆中,抓了几下,才抓起一把,放在匣中。

    赌客们纷纷下注,钱万贯毫无指示,甄红袖知道他意思是随意押哪一门都可以。当下拈起一根红筹,放在一字的方格之内。

    钱万贯心中喝声彩,忖道:“她倒底是领袖之才,反应迅速,头脑镇密,假如还是刚才的人做庄,这一宝定必押中无疑,不过现在虽然换了陈刻,这一记也有七八成押中了。”

    陈刻毫无表情地向台面望着,从他面上,谁也休想找出任何迹象。

    陈刻也循例叫一声开,这才打开匣盖,倒出铜钱。细棒一划,已摊分为两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根细棒和铜钱上,独独钱万贯目光四射,巡视周围的人。

    他单用声觉,就可以察知陈刻有没有作弊。但听细棒迅快地拨了三次,声响中就透出古怪了。旁人可绝对听不出来,即使是武功高明如甄红袖,亦无法察觉。

    钱万贯这时把目光移到钱堆上,霎时间已瞧出这次开四,这是因为陈刻曾经把两枚铜钱施手法变成一枚之故。

    钱万贯冷冷一笑,再细心一看,已瞧出尚有三枚铜钱可以一分为二,当下不动声色,使用刚才的法子,内力从台面传过去。

    陈刻刚把三枚作弊铜钱拨了两枚过到这边,只余其一。

    钱万贯立刻发动,但见陈刻手中细棒摹地向钱堆中敲了一下。这一记把那放假钱敲开,而他尚未发觉。

    他当然时时刻刻都在注意铜钱数目,因此又拨了三组之后,突然发觉已变成开一,顿时呆了一呆,然而这时那枚一分为二的铜钱已经拔掉,无法使它们合而为一。当下决定施展飞钱手法,也就是说把一枚铜钱飞掉,便又变成开四了。

    然而钱万贯是何等人也,焉有不知之理?他暗运内力,吸住所有的铜钱,使他拨动之时,感到十分困难,更别说耍出飞钱手法了。

    陈刻这时方知遭遇高手,他立刻宣布道:“这位贵客下得真准,这次又是开一啦!瞧来我的运道也不大好!”他这么一说,钱万贯顿时收回内力,陈刻立即感到拨划自如,越发证明对方真是高手。

    这一局赔多吃少,尤其是甄红袖的那根牙筹,价值五百两纹银,别人的赌注简直相形见绌,不成比例。

    陈刻赔注之后,目光在钱、甄二人面上巡视了几下,最后定在钱万贯面上,可知他已察觉对手是他而不是甄红袖。单是这一份眼力,已值得喝彩。

    他毫无表情地道:“敝庄手气不佳,得换一副行头。”说时,以俐落的手法把所有的铜钱全放在匣内,顿时有人接过,又送了一个方匣来。

    陈刻把铜钱全倒在台面上,细棒一拨,整堆铜钱形状全未变动,却已滑移到钱万贯面前,这一手漂亮俐落之极,不少人发出赞叹之声。

    钱万贯看也不看,却晓得自己也须得抖露一手。因为对方换了铜钱,全无弊病,等如说要凭真实技艺,跟他拼个高下。此人既是如此光棍,一点就透,当然自己也不便装聋作哑了。

    他挑战地笑一声,伸手取过细棒,依样葫芦地挥棒一拨,整堆铜钱又回到庄家面前,也是纹风不动,没有一枚铜钱改变过位置。

    他露了这么一手,全场顿时鸦雀无声,空气紧张异常。因为人人皆已知道钱万贯敢情是名家高手,现在双方已斗上了,可见不比平常的赌博。一个不好,也许会闹出血流的惨剧呢!

    陈刻神色冷静如常,拱手道:“足见高明,佩服!佩服!”

    钱万贯也拱手道:“兄弟这是班门弄斧,难免不自量力之极了。”

    陈刻伸掌复按在那一大堆铜钱上,口中道:“这儿是小地方,向来罕得有技艺高明如贵客您的,您是无心路过,抑或是特地前来赐教的?”

    他果然是十分精练老到的江湖老手,这刻一方面从说话中探询对方真正目的,一方面又趁说话之时,分散对方心神,抢制机先,免得被敌人窥破所抓的数目。

    钱万贯在心中喝声彩,忖道:“此人如此高明,我以前竟没有罗致在旗下,殊甚可惜。”

    当下应道:“兄弟是路过贵地,客途无事,陪这位姑娘到此开开心。”

    说时,捡起两根红筹码,在掌指间把玩,似是等地把铜钱放在匣子之内,就立刻押下去。

    他这一下看似无意的动作,其实却是极为上乘而又全无痕迹的攻心战。他用这价值千两的牙筹,提醒对方注意,让他记起已输了三场,一共是四千五百两巨款之事,如此巨大的款项,当然能使人精神分散,心情紧张。

    再者,他玩弄两根而不是一根,亦大有奥妙,因为这一来可使对方生出错觉,以为他将要下注千两之巨,如此患得患失之感定然加强,则不免要影响判断力。

    由此可知他们这等赌国高手,根本在未出手以前,就从事巧妙的暗斗,虽说这些并非决定性的战斗,但是小胜为大胜做了准备,假如有一方在其他各种因素上都败下阵来,到了押注之时,也就很难希望获胜了。

    陈刻果然大受影响,心情紧张起来。暗忖已输了四千五百两之多,假如对方每局只押五百两,须得连赢他九场才能捞回本钱。九场之数太多了,殊无把握。况且对方连输五六场之后,可能不再赌下去,则今日乖乖输定,更别说想反赢他的银子了。

    这么一想,决意用背水一战之法,拼个生死。事实上,像他这等高手,亦很少有机会作这等生死之斗。他本是生下来就是全身赌骨之人,目下碰上这种机会,他是万不肯错过的。

    他把手中铜钱放在匣内,关上匣盖,然后低声吩咐手下几句话。那名手下匆匆去了,迅即回转,捧来一个长方形的扁铜盒,交给陈刻。

    陈刻打开钢盒,但见盒内盛满了珠宝首饰和一叠银票,刚才钱万贯的那一张放在最上面。

    他淡淡一笑,道:“这儿大概有三万五千两左右,特请贵客过目,今日贵客光临小地,甚是赏面,小可自应竭力奉陪,请贵客就这数目入手下注,多少不拘。”

    他气魄以至这等决断,无不使钱万贯大为欣赏,当下点点头,道:“陈兄这么说,在下当得捧场。”

    他伸手再拿起两根红筹,一共便是二千两之多了,四下挤满了的赌客见到如此巨大的数额,都紧张得直吸冷气,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全场寂静无比,等他下注。

    甄红袖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道:“这位陈场主已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你何必慢慢地来,教人看了不痛快呢?”

    钱万贯笑一笑,道:“依姑娘的话,该下多少才对?”

    甄红袖道:“依我来说,把这堆牙筹都推出去,输赢一场便见分晓,岂不痛快?”

    钱万贯道:“这话很有意思,既然陈兄说过多少不拘,我就下这一注吧!”

    他抬目向陈刻望去,淡淡从容地道:“怎么样?陈兄有别的意思没有?”

    钱万贯这一问,使得陈刻冷汗直冒,心中打鼓般狂跳起来。假如钱万贯这一次下注,推出所有的筹码,陈刻可就死心塌地的认命,倒也不必多想,但既然他询问己意,这件事大有回旋余地,情况便大不相同了。

    换言之,假如全然不让他有考虑改变的余地,则这事已没得好想,这一巨大无比的压力便爆发不出来。但他这一问,宛如引发了爆炸,使陈刻承受到无限的压力。

    陈刻终是赌国高手,很快就收摄住心神,计算了一下,道:“这位姑娘的主意很好,果然痛快。不过,凡事还是留点后路的好,小可认为分两次下注,也就是说赌上两场更好,只不知贵客们尊意如何?”

    钱万贯立刻道:“好,就这么办。”

    甄红袖道:“我先来。”

    她伸出玉葱似的纤手,拿了好多支红筹,道:“这一场我想押在四门,你说好不好?”

    钱万贯笑道:“姑娘看得比我还准,这一门果然最有可能。”

    甄红袖道:“好,就斩这一门。”玉手一扬,手中那一把牙筹飞坠桌上,恰好是落在四字的方格之内。

    最妙的是这些牙筹全都排列得整整齐齐。没有一根参差歪斜,别人慢慢排列也未必排得如此紧密整齐。

    甄红袖这一手自然是以上乘武功中的暗器手法,即使是外行人,亦瞧出这一下的困难。

    因此,大家都对这个媚态横生的美女,换了一个想法,都晓得她必非等闲人物,若然得罪了她,恐怕就跟得罪阎王爷差不多了。

    陈刻惊讶地望了她一眼,自个儿摇摇头,一手按在匣盖上,循例叫了一声开。

    这时自然没有别人下注了,他打开匣盖,倒出铜钱,口中说道:“这一局小可恐怕又要输了。”

    他晓得自己开的是四,所以如此说法,声音之中十分冷静,似是全无喜怒哀乐之情一般。

    钱万贯一听果然开的是四,微微一笑,也甚感得意。要知这一局双方都未玩弄手法,都是凭功力斗智。

    自然钱万贯吃亏很多,因为他与对方相比之下,乃是四次的机会。假如是普通人,则因为赌注是一贿三,可以连猜三次,所输的赌注等如庄家输一次,则可以稍微扯平,但钱万贯身为赌王,那是一次也输不得的,尤其是在这等局面之下。

    他猜测对手之时,把他列入相当高的等级,再从这个等级推断他会开哪一门。因此,他第一步须得在估计对方功力等级之时,可能出错。然后才谈到推测他开哪一门。细论起来,确实极是艰难不过。

    这一局计算下来,庄家须得赔出一万八千两之巨。四周之人议论纷纷,群情翕然。

    钱万贯以传声之法,向甄红袖说了几句话,甄红袖便提高声音,道:“钱兄”

    钱万贯装着没有听见,她又叫了两声,才道:“我口渴得很。”

    陈刻立刻吩咐伙计泡茶,突然起身,恭容问道:“不敢请教贵客等尊姓台甫?”

    钱万贯道:“兄弟姓钱,名万贯,平生最喜欢在钱堆中打滚,所以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陈刻面色大变,走过来躬身行礼,道:“原来是百钱庄庄主大驾光临,小可有眼不识泰山,无怪受此教训。”

    他随即向四周的相熟赌客说道:“这位钱庄主,乃是当世赌王,在各大都邑中开设得有百家以上的大赌场,刚才略露锋芒,已足见赌王威风,小可那是非甘拜下风不可的。”

    他这么一解释,众人都直向钱万贯打量。钱万贯哈哈一笑,离座道:“兄弟只好走啦!”

    陈刻一手把铜箱拉过来,道:“庄主既然不想再玩,小可这就兑上现银。这一张是庄主本来的一万两。”

    他换回二十根红筹,然后点算,一共须得付出二万余两,当即拿起铜箱中的银票点算。

    钱万贯道:“陈兄不必费心了,我们原来是存心进来玩玩,可没有打算赢钱走路。”

    四周赌客们听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只因在那时候,二万余两银子可真是一笔极巨大的财富,而这钱万贯居然都不要了,简直是难以置信之事。

    陈刻也呆了,瞠目道:“庄主别开玩笑。”

    甄红袖起身道:“他不是开玩笑,这区区一点银子,还不会放在我们眼中呢!”

    她口气之大,又使众人大感骇然。甄红袖首先举步走去,人丛中立刻裂开一条道路,让他们通过。

    陈刻一直恭送到门外,临分手时,钱万贯向他道:“陈兄几时有兴趣到别处走走的话,别忘了找我。”这句话就等如邀他帮忙,陈刻连连应诺。

    他们不久就处身于热闹的街市中,这时已消失了去找王人望的兴趣,两人走到酒肆饮了几杯,甄红袖问道:“我们再饮一会就该回去了吧?”

    钱万贯笑道:“假如你不急着回去,我们还可以找一点开心事。”

    甄红袖大感兴趣,道:“有什么开心事好找的?”

    钱万贯道:“你武功虽高,也深谙江湖的伎俩,但可曾亲眼见过小偷行窍么?”

    甄红袖禁不住笑起来,道:“难道我们晚上去捉贼么?”

    钱万贯道:“不错,你说好不好?”

    她高兴地道:“好极了,但你怎知哪一家会闹贼呢?”

    钱万贯道:“山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区区一些毛贼的动向,怎会摸不出来?让我想想看,今晚他们大概四更时分出动,我们先找个地方打坐养神,届时再前往也不迟。”

    甄红袖摇头笑道:“乱讲,小偷是在三更左右动手,若是等到四更时分,稍一耽误,天就亮了。”

    钱万贯道:“这几个毛贼有点特别,偏要四更时分才动手,你等着瞧好了。”

    他们付过帐,投宿在一家客栈中,到了三更时分,钱万贯轻敲邻室之门,道:“姑娘得起来啦!”

    甄红袖爬起来,穿好衣服,在黑夜中与他联袂跃上屋顶,迅即出了客店,向西北方奔去。

    他们在黑夜中翻过好多重屋宇,到了一处,钱万贯停下脚步。

    甄红袖讶道:“这儿不是那间赌场么?”

    钱万贯点点头,刚地跃落院中,甄红袖跟着他行动,也翻入院落中,两人便在墙角黑影中蹲着。

    这时满天星斗,万籁无声。甄红袖依偎着这个潇洒的男人,芳心中泛起无限柔情。但觉寂静的夜晚,甚至那漠漠天空,都另有一种欢欣的情趣,与以前的感觉全不相同。

    她无力地把擦首靠在他肩上,低低呻吟一声,道:“我现在方知道自己错啦!”

    钱万贯听了,摸不着头脑,讶道:“什么事错了?”

    甄红袖道:“我以前全然不把天下男人放在眼中,又以为我今生今世,决计不会为男人而伤心。”

    钱万贯明知她那一截没有说出来的话,将是什么。因此他没有答腔,心想:“此女如此艺高貌美,居然说出这么可怜的话,可见得她乃是动了真情。但无奈我与蓝芳时有约在先,目下只有相逢恨晚之感,决不能接受她的爱情,这真是很残忍的事。”

    甄红袖叹息一声,好像自知希望渺茫,绮梦成空。

    自怜地苦笑一下,过了一会,才问道:“你将来打算回到蒿山少林寺么?”

    钱万贯迅快想道:“假如我说不是,则她便知道我别有心上人,此举虽是坦白,可是这样子去刺伤她,于心何忍呢?唉!我只好暂且哄哄她了。”

    心意一决,便应道:“多半是这条路,我时时感到人生短促,转眼百年,一切都成为逝水泡影。既然如此,何不斩断一切俗缘,力求正果,你说是也不是?”

    甄红袖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亦曾感到韶华如驶,红颜易老。但若要我斩断一切俗缘,以前我可没有这种勇气。现在却说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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