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茵道:“假使他们只是普通好手,则虽说一夫拚命,其势难当,但放著这许多名家高手在此,仍然不难抵挡。”
白蛛女道:“姊姊错了,这些人一旦动手,功力能增强数倍,加上不要命的打法,实在难有几个抵挡得住他们之人。”
齐茵道:“以前听你说,万孽法师培育出一批蜂婆子,每人只有一击之力,立刻送命,因此之故,厉害无匹。现在这些人大概亦是把生命之火,压缩在一刹那间燃烧精光,是以功力能增强数倍。”
白蛛女道:“正是如此,这几个人才可怕不过,只要有动弹之力,就不肯罢休,所以袁怪叟有恃无恐,不把张公茂放在心上。”
方锡道:“以朱公明等人的武功看来,袁怪叟的武功,大概可以赢得过在场任何一人,以他这等特异高手,咱们纵是想凭仗人多,围攻他一个人,恐怕也未必就有收获,更何况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以及黄旗帮主等几位大有身份之人,亦不会肯联手围攻对方,至于其余的高手,如叶高前辈、邱氏兄弟、沙问天道长等人,虽肯联手应战,只怕没有什么大用,除非是齐姑娘内伤已愈,能出全力应战,大事便尚有可为。”
齐茵叹口气,道:“我的伤势虽然不重,但碰上袁怪叟这等强敌,这一点点内伤,已成了无法挣扎的弱点了。”
他们一直低声议论,四下群雄却十分骚乱,有不少人跌倒坐在地上,似是毒发而支持不住。
至于那一团黑雾,兀自浓黑如故,使人触目惊心,越看越怕。少林慧海方丈、武当俞长春真人以及黄旗帮主吴伟,各以本身数十载精修苦炼之功,行那内视之法,一次复一次,都查不出丝毫中毒迹象。
这实在是十分奇怪的情形,因为如果袁怪叟的话不假,则他们站得最靠近战圈之故,当时俱曾闻到异味。
既然中毒,不论毒性何等高明厉害,但总瞒不过他们这三位一流高手。
齐茵望望混乱的场面,摇头叹道:“这些人也真是,平时个个自命英雄,但一旦面对死亡,就都原形毕露了,这些人还算是武林精英呢!”
方锡道:“这也难怪,谁能真不怕死呢!”
白蛛女道:“这些人即使学去了金浮图的武功,但以他们的胆色为人,恐怕将来也得不到什么帮助。”
齐茵恍然地哦了一声,道:“你这话大有见地”
方锡长眉一皱,道:“齐姑娘不会是打算放弃金浮图吧?”
齐茵道:“为什么不?假如十方大师之言不假,这金浮图内的千百种绝艺,俱比不上那无敌三大绝技的话,我们何必拚了命强求公开金浮图之秘?l方锡道:“十方大师之言,想必不假。但这是从某一角度来看而已,假如其中有些武功绝艺,被某一门派之人得去,其武力比之别的家派之人修习,相去能有天壤之别,这是由于武功之道,千变万化,相生相克之理,微妙奇奥,谁也无法尽窥其秘,所以兄弟仍然主张不可轻言放弃。”
齐茵道:“唉!假如十方大师在此,出头干涉,定可稳操胜券。”
她举步向慧海方丈走去,俞长春和吴伟都过来聚合,商议大计。
齐茵见他们面色安详,不似别的高手们那般瞑目运功调息,以便集中全力与毒力对抗,像他们这种风度,果然不愧是大帮大派的领袖。
她微微一笑,道:“三位放心,那黑雾之毒,早已破去,袁怪叟尚未知道,还在夸口而已!”
她这么一说,慧海方丈等入岂能不信,都露出会心的笑容,表示无怪他们全都查不出来中毒之象,原来有此内情。
齐茵又道:“晚辈特向诸位奉商目下的局势,我们是奋争到底呢?抑或是把金钥双手奉送与他?”
那三人默然寻恩顷刻,吴伟首先道:“袁怪叟既是朱公明的授业师父,武功之强,可以想见。因此之故,齐姑娘的话,大是值得慎重考虑。”
齐茵道:“不但他本人武功奇高,还有无法抵抗的,便是他手下那十多个持刀大汉了。
她把内情说出,最后道:“咱们纵然能把这些手下拚掉,但想来也得不少代价才行,假如划不来的话,我们便趁早撤退的好。”
俞长春真人道:“进退之间,关系到在场许多人的性命,自然也关系到各帮派今后的存亡凶吉,此事实是重大不过,是以必须多加考虑:”
他停歇一下,又道:“假如大家都赞成退出,贫道亦不反对,不过,从此之后,咱们这一帮两派,很难在江湖上抬头了!”
慧海方丈道:“这正是贫僧难以解决的困难,试想我们连著认输两次,以后还有何面目,在武林中提名道姓呢?”
吴伟鞭眉一挑,长髯飘拂,道:“老朽不才,却愿充任先锋,打头一阵,说到投降放弃,却是万万不可。”
他的话声虽然很低,却十分有力。慧海、俞长春都不作声。
吴伟接下去又问:“老朽眼见这袁怪叟如此冷酷残忍,视门下弟子的性命,贱如尘土。
可见得以往探听到关于此人恶毒的情报,并无虚假。”
齐茵道:“此是千真万确之事,尤其是万孽法师,更是以弄得生灵涂炭,天翻地覆为己任,这就是万恶派的最高宗旨。”
吴伟道:“若是如此,则那万孽法师早晚必有出世大肆为恶之举。到了那时候,咱们是伸手管呢?抑是韬光隐晦,闭眼不管?”
他自家持髯苦笑一声,又道:“当然到了那时候,恐怕必将是不由咱们不管的局势,咱们如若现在嬴不得袁怪叟,将来更无赢得过万孽法师和袁怪叟联手之势的道理。是以与其那时被毁,倒不如现在就出全力拚上一拚,成败利钝,只好暂时不想它了!”
他一力主战,所说又十分有理,慧海、俞长春可就不能不再行慎重考虑了。
齐茵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思路。
她直接了当的道:“晚辈但要请问三位一者一句话,那就是你们肯不肯联手出斗?”
吴伟、慧海等三人,都定睛望住她,并不立刻开口。这意思自然是要她再解释清楚一些,方能作答。
齐茵道:“假如三位前辈被身份声望等条件所限制,实是碍难联手出战,那就不要多想了,晚辈有个计较在此。”
他们三人几乎是齐声道:“愿闻姑娘高见。”
齐茵道:“假如你们不能联手迎敌,那就由晚辈和方锡兄上阵,双斗袁怪叟。诸位一瞧之下,当知敌我之间的强弱胜负。倘若自知难敌此人,即可免去出战之举,咱们把金钥交给他也就是了。”
吴伟轻唤一声,道:“这般劳动姑娘,又是出生入死的大事,却让姑娘和方大侠涉险,教老朽此心如何安得?”
齐茵道:“凭良心说,假如我不是受到薛陵的影响,也不会把天下之事,看做一己的责任。说到眼下这一场拚斗,我和方兄自问还有能力保存性命,三位前辈不必过虑。”
她看这三位领袖一派的人物,都无反对之意,当下转身走到白蛛女身边,凝望着那一团黑雾,道:“方兄,咱们联手出斗那袁怪叟,如若还抵敌不住,那就只好认输放弃。那一帮两派的领袖也不必出手啦!”
方锡剑眉一皱,道:“他们不肯联手对付袁怪叟么?唉!这也实在怪不得他们,这叫做各有苦衷,为势所迫。”
白蛛女忽然惊道:“齐姊姊,你有一根白发。”
齐茵淡淡道:“是么?那有什么打紧?”
白蛛女道:“你今年才二十岁,怎会有白发出现?”
方锡道:“最近一阵真够她耽心焦虑的了!尤其是薛陵兄失去影踪,而他在失踪之前,又是那般模样,假如无人护持,说不定会挨饿受冻唉!齐姑娘内心中一定万分焦急,只不过她不说出来就是了,因此之故,她头上才会发现白发”
白蛛女道:“多可怜啊,唉!我竟不知你内心是如此酸苦!”
齐茵道:“这些话以后再谈吧!”
她眼中射出强毅的光芒,又道:“白妹妹,劳你放出黑神蛛,收去这一团黑雾。”
白蛛女点点头,随即把两只黑神蛛一齐放了出去。这两只奇凶奇毒的蜘蛛,出现之时,全场无人发现。
它们很快就投入毒雾之中,说得迟,那时快,但听雾中发出一阵嘶嘶之声,晃眼之间,那一大团又浓又黑的毒雾,霎时已生出变化。颜色由浓黑变成淡黑灰色,又变为灰色,弹指工夫,已变成灰白色。
接著忽然间随风而逝,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的人,包括袁怪叟在内,都因受地上出现的两只乌黑发亮的巨大蜘蛛而大吃一惊。
这时黑神蛛吸了毒雾之后,体积已有海碗那么巨大,加上脚爪的话,那就有面盆那般巨硕了。
任何人见了如此庞大的毒蛛,没有不汗毛直竖的。
齐茵高声道:“袁怪叟,你当必认得这一对来自洪炉秘区的黑神蛛,更且知道此蛛能克制你的毒气黑雾,因此之故,你想眼见尸横遍野的心愿,只有落空了!”
群雄一听此言,顿时都雄心振奋,人人欢呼。袁怪叟早就收起震惊的神情,等到群声平息。
这才怪笑一声,道:“两只小小毒蛛,也值得如此卖弄么?老夫却还不放在心上,你不信的话,让它们过来对付老夫瞧瞧。”
齐茵向白蛛女问过,这才说道:“你也别夸口了,以你的能为本事,诚然可以击毙这两只黑神蛛,但你本人也难幸免,这是两败俱伤的结局而已!”
袁怪叟道:“胡说八道,凭这两只蠢物,岂能伤得老夫?”
齐茵困惑地望望白蛛女,但见她也露出茫然之色。
她道:“袁怪叟说谎,我的神蛛除了万孽法师之外,谁也休想击毙它们之后,自身还能安然无事,特别是目下它们都吸饱了百虫之毒,莫说袁怪叟,连在场所有的人,无一能够幸免。”
她接著又道:“以我之力,也不过仅能护著你和阿锡的性命而已,但你们回头还得害一场大病呢!”
齐茵顿时恍悟,仰天一笑道:“袁怪叟,你真不愧是万孽法师之弟,更不愧是万恶派第二号头子,你凶毒之性,与生俱来,竟不惜以一己之性命,想使在场数百人,都陪你一同死掉!”
全场人人都骇得出了一身冷汗,谁也不敢作声。
齐茵又道:“但你可别忘了,我这白妹妹现下神通越发广大,最少也能庇护数十人,又能迅即救治数十人之多,而你们这几个凶徒恶棍,休想有一个活得成!”
其实她但须说出有三个人能活,而袁怪叟就断断不肯出手了。
袁怪叟冷笑一声,道:“老夫仍然不大相信。”虽然还说不信,但口气之中,分明已软弱得多了。
齐茵道:“闲话休提,言归正传,我倒是有一个建议,希望大家都不要反对。”
她锐利地扫视众人一眼,又道:“想你袁怪叟既是大秘门的开山祖师,出过朱公明那么高明的徒弟,论起真正武功,自然强绝一时,因此,我如是一人独力出战于你,未免大小觑你了。”
袁怪叟嘿嘿冷笑,道:“然则你打算找多少人帮忙?”
齐茵道:“只找一个人,就是昆仑派名宿白头翁老前辈的传人方锡兄。我们两人代表全场英雄,与你纯凭武功,决一胜负,假如我们侥幸得胜,你袁怪叟立刻离开,假如我们败了,这金浮图之钥双手奉上,我们所有的人,也即时离开。”
袁怪叟欣然道:“如此甚好!”慧海方丈等人都不做声,他们不反对,旁人更无反对的资格。
白蛛女召回黑神蛛,尖声道:“袁怪叟,你这老混蛋今日如若杀害在场任何一个人,我拚舍这对宝贝,也得弄死你,方消心头之恨!”
袁怪叟不怒反笑,道:“好家伙,胆于真不小,竟敢骂起我来了。”
他随即把注意力放回齐、方二人身上,竟不计较白蛛女的辱骂。于此可见此人性情之怪,难以用常情推测。
方,齐二人各持兵刃,全神待敌。袁怪叟走出来,手中也拿着兵器,乃是一口大刀,寒光闪耀,锋快异常。
他们不再打话,动手便打。但见袁怪叟一口大刀,幻化出千百道精芒寒光,宛如一面大网,把方、齐二人笼罩住。
他的刀法神奇奥妙,千变万化,加上功深力厚,每一刀都有大量内力发出,排空生啸,威势之强,无与伦比。
那方、齐二人,也自各施绝艺,他们同行日久,时时谈论武功,是以攻守之间,配合得十分严密坚固。
只见他们两人互相照顾,无微不至。进攻之时,宛如水银泻地,无孔而不入,配合之佳,直如水乳交融,难分彼此。
这三人的武功,皆是当世罕见的高手,连慧海方丈这等身份之人,也瞧得有点目不暇给,旁的人更是为之目骇神摇,不在话下了。
双方看看拚斗了五十招以上,百十股潜劲内力鼓荡挑轧之下,生出无数强劲的风柱,呼呼直响。距他们尚有三丈以上之人,也都感到有立足不住之慨,由此可知这三人的功力竟是如何的深厚了。
齐、方二人,尽管是有攻有守,气势强大。但事实上那袁怪叟已逐渐掌握了主动之势,占得上风。
慧海方丈看到此处,喟然一叹,转眼向俞真人和吴帮主望去,只见他们恰也沮丧地望过来,彼此一望之下都已会心,确实知道袁怪叟武功实是强绝当代,若是单打独斗,远非他的敌手。
吴伟到底是帮会之主,乃是讲究心机谋略之人。
当下低声道:“老朽打算与两位一同开口发话,要他们罢打认输”
这是因为再斗下去,方、齐二人更落下风之时,固然是任何的一刹那都有丧命之虞,而且其时败势已成的话,也很难退得出战圈。
慧海方丈俞真人都一齐答应了,当下觑准时机,齐齐喝道:“双方暂时罢手停战!”
这三人都是功深力厚之士,齐齐发声,非同小可。连拚斗中的袁怪叟也感到耳鼓大震,不由得心中微凛,忖道:“若然再加上这些老家伙,胜负之数,就得倒转过来了。”
当下一跃而退,齐、方两人自然也退下,转首向慧海等人望去。
吴伟高声道:“齐姑娘,把金钥给他吧!”
全场之人,都不敢出声反对,只因以慧海方丈、俞长春真人以及吴伟帮主,皆是当今顶尖人物,他们尚且认输,谁人还能不服呢?
齐茵犹疑一下,才叹息一声,道:“好的,这座金浮图,只好让给大秘门独享了!”
袁怪叟仰天冷笑,道:“不错,你们马上撤退,但若有愿意投入我大秘门中之人,却可以分享金浮图内的奇功秘艺。”
在场之人,纵然有不少势利贪得之士,但一则时机不对,总不好意思马上应声而出。二则人人眼见袁怪叟如此残酷无情,视弟子性命如草芥,也是寒心。因此,没有一个人出声答腔的。
齐茵方在取钥,突然间一阵清冷严厉的声音响起来,打破了岑寂。这阵话声说的是:
“金钥拿过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数丈外的雪地上,站著一个灰袍僧人,身材颐长,两道黑眉,垂拂双颊。
此人正是早先取钥而去的十方大师,他手中提著一口连鞘长剑,站立如山,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度。
袁怪叟来得迟了,根本不知十方大师夺钥之事。
当下桀桀怪笑,道:“和尚是谁?敢是活得不耐烦了?”
十方大师道:“贫僧奉命守护圣迹,岂容你这等邪魔外道之辈,玷辱了圣地?你如是不服,那就过来印证一下!”
袁怪叟道:“好大胆的秃驴,老夫今日若不宰了你,难消心头之恨,通名受死”
十方大师道:“贫僧道号十方,适才已观看过你的刀法,果然有点门道,却不知你为何在武林之中,并未享有盛名?”
他们一边说,一边凑近,袁怪叟道:“你一个出家无用之人,懂得什么武林”
十方大师道:“不见得吧,贫僧多年前,倒也会过一些高人,如广寒玉女邵玉华邵仙子,如无手将军欧阳元章,如孤云山民徐斯,在这些人面前,你大概不敢逞强称雄了,是也不是?”
袁怪叟厉声道:“难道你在他们面前,就敢称雄么?”
十方大师道:“这不是在下舌上称能之事,咱们还是动手吧,免得耽误时间。”
他又向齐茵道:“金钥暂时交你保管,谁赢了给谁?”
袁怪叟扬起大刀,见他尚不拔剑出鞘,心中冷笑一声,忖道:“你如此大意,这叫做自取灭亡,老夫定教你连长剑出鞘的机会都没有,便自横尸此地!”
十方大师仍然毫无戒备之意,袁怪叟表面上也生像是尚未打算出手,但一转眼间,猛见千百点精芒寒光从袁怪叟身畔涌出,疾如闪电般向十方大师当头罩扑。
这一招刀法不但快极,而且奇幻无方,刀尖星洒电转,宛如放黑夜中烟花一般,好看之极。
但在场之人,无不骇得惊魂不定,以为十方大师剑术虽是深不可测,但这袁怪叟也是高手中的高手,目下突然攻袭,刀势如此强,纵是十方大师,亦将难以禁受。
齐茵、慧海方丈等有限数人,虽然晓得十方大师不会有性命之危,但他如何能挡住这一招,却是颇值得用心视察之事。
只见十方大师屹立如山,大有渊停岳峙之象,对于敌人漫天电急罩落的刀光,视如无睹档贸伲那时快,齐茵等人连念头尚未再转,仅仅只来得及掠过惊讶之情,刀光已击中了十方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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