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望住杨贵,道:
“你是‘憎富嫌穷’杨贵么?老实说你数得上是江南武林名家,你我迟早非会一会不可。”
杨贵依然那副愁眉苦脸,道:
“现在,老夫不赊不欠,也最恨人赊欠。”
吴哥道:
“现在不行,因为我现在既不富亦不贫。”
杨贵皱眉道:
“吴不忍,就算你武功很好,足以横行天下,也不要太自傲自大。”
吴哥道:
“你和小樱桃李香香今天都不准出手,任何人都不准,只有铁燕子段钧和胡铜铃可以。”
七八个人拍桌子跳起来。
主人“神拳无数”赵真朗朗大笑一声,说道:
“任何人都不准?谁下的命令?”
吴哥道:
“我!”
没有人肯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话简直小孩子开玩笑。但吴哥绝对不是小孩子,她既能列名“恶人借”已铁定是“人物”(不管好坏)。而“人物”岂可不负责任胡说八道?他莫非神经有问题?
场面有点乱,赵真极力劝大家冷静应付,所以才没有人冲过去做成更大混乱。
郝问苦笑道:
“不知道吴哥弄什么玄虚,但这一手却很不高明,他为何这样做?”
冷见愁道:
“我看法与你相反。吴哥这一手高明之至。”
郝问道:
“高明?等一下变成一团向泥之时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冷见愁道:
“等一下没有人敢违抗他命令时候才确加有题呢。”
他忽然站起,又道: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厅中乱糟糟闹哄哄,所以冷见愁出去无人注意。
郝问却徒然担多一份心事:“冷见愁此去会不会回来?他是否不想出手帮吴哥才借机溜掉?”
赵真内功充沛的一声大喝使全厅静下来,只听他洪声道:
“吴不忍,大家觉得价钱的话很荒谬,你身体还好吧?有没育发高热?”
吴不忍道:
“没有,我好得很。不过你们却好象不大妥。不信的话赶快运功行气瞧瞧。”
众人一阵骚乱,但迅即肃静无声,只要功夫还到能运气内视程度者莫不赶紧凝神运功。
在席上黄衣人突然问道:
“胡铜铃你有事没有?”
胡铜铃没有立即回答“憎富嫌贫”杨贵忽然跌坐椅子上,看来更为愁眉苦脸叹气道:
“老夫中毒啦!跟着咚咚咚几个人坐回椅子上,是赵真李香香以及无喷上人。
胡铜铃道:
“段师叔,俺没事。”
然后席上其他人才纷纷表示都不妥当,真气越提聚越散弱,动手简直作不可能,最担心的是知如何方能解此毒。
黄衣人也就是泰山派燕子段钧站起身,说道:
“吴不忍你手段高明之至,又有英雄胆识胸襟,段某佩眼。”
吴不忍道:
“好说了。”
席上一个大汉怒声道:
“吴不忍使用下毒暗算手段,算什么英雄?”
小樱桃李香香也接口道:
“对,虚风兄说得对,使毒暗算乃是卑鄙手段。”
铁燕子段钧面上毫无表情,淡淡道:
“吴不忍眼见此地有数十名高手等候他,若不使点手段,难道送上门让大家围攻不成?他事先选定对手只要求公平决斗,所以段某和胡铜铃全然无事,如此英雄胸襟以及高妙手段,段某不但佩服,而且自叹还有未及。”
他停歇片刻,眼见没有人能反驳反对,便又道:
“敝派与吴不忍仇恨甚深,可能因此之故吴不忍选中敝派,但吴不忍请听明白,段某虽然私心佩服,无奈师门仇恨在先,我若是不能独立取胜,敝派之人决不肯坐视让你得意离去,换言之,敝派今日不惜用任何手段对付你。”
吴不忍道:
“我敢走进来就不会怕,但还是要多谢你事先说明。”
无嗔上人大声道:
“吴施主,你用哪一种毒药?你想杀死我们这许多人?”
吴不忍冷冷道:
“我这种毒药厉害之极,无色无味无臭,放在酒菜中任你是老练江湖也不能发觉,中毒之后全无异状。但若是提气运功想杀人问题就来了,你很快就发觉真气内功越来越弱,你说厉害不厉害?”
无嗔上人大声叫道:
“厉害,你手段真高明。酒家非常佩服,但你是不是想毒杀我们呢?”这个大和尚口才不错,面皮亦厚,当众大拍吴不忍马屁,可以连眼睛都不眨。
其他的人亦不怪他,甚至恨不得帮他多拍几句马屁,因为人人都想知道“会不会死”?
赵真道:
“吴兄,清说一句是生是死我们认命。”
闷葫芦若不打破的确万分难过,碰上急性子的人简直比死还难过。
吴不忍一点不急,因为他根本没有“急”的理由。
他冷漠如故,道:
“段钧,你泰山派来了几个人?打算出手的又是几个人?”
铁燕子段钧道:
“来了四人,必要时都会出手。”
胡铜铃抱拳道:
“佩服。”
这句“佩服”很多人不明白,看来那段钧会说过泰山派之人将不择手段对付吴不忍,而吴不忍从这句话就知道泰山派来的不止两人,所以胡铜铃再说一次“佩服”
席上一个面型及颜色有如红熟蟹盖的中年大汉道:
“泰山派的段老师和胡师兄,请瞧在赵真兄和大侄儿份上,问问吴先生这毒可有得解救?”
所有人对吴不忍的称呼越来越尊敬,如此发展下去,不久吴不忍就将几成“忍老”或“忍公”了。
吴不忍道:
“不必麻烦他们,你不是赫赫有名的‘日日醉’韩茂么?以你的声名身份自己问我就行啦!”
“日日醉”韩茂面子大大有光,喜道:
“吴先生过奖啦,你肯赐答,兄弟日后必定想法子报答。”
吴不忍道:
“我不公开回答,若有人想知道甚至想得到解药,到那边角落去。”
此言一出,三席二十四人除了段钧胡铜铃不算,都涌到吴不忍所指的右边角落,此外其他的食客也有七八十人涌过去,只剩下二十余人还留在原地,但转眼间余下的人也起身挤入人堆,谁也不敢落后。
饭馆的大厅相当宽敞,近百人都挤在右角便显得空荡荡好大一片地方,但亦很滑稽。吴不忍好象魔术师一下子把情势弄得说不出的乱,甚至敌友难分。
吴不忍一脚踢中侧边的桌子,桌子滑开又碰到另一张,这样一脚就等于踢开两三张桌子。胡铜铃一望而知他的用意,也施展出腿上功夫,砰砰铺匐不消几下当中的饭桌都到了墙边,于是当中腾出一片空地,没有人亦没有上果椅阻止。
铁燕子段钧突然象光影闪动快得简直看不清楚,已经挺立吴不忍面前,抱拳道:
“吴不忍,这一场你我单打独斗,如若五十招之内不分胜负,胡铜铃便要出手。”
他那张呆板四方的面孔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又道:
“我不知道希望你赢的好抑是我赢你好,要是早知道你是如此一位英雄人物,唉”
一声叹息大有为时已晚吾欲无言之意。吴不忍水为惕凛,眼睛转扫只见人丛中只有赤问而不见冷见愁。
莫非冷见愁才是真正对付我的人?如果是冷见愁,当然变得十分悲观绝望。但如果不是他,只怕泰山派会大大意外,只是冷见愁此刻为何不见?他到何处去了?
会不会再露面现身?
墙角虽然挤满了人,但赵真等二十余人都在最前面最当眼位置,无嗔上人大声道:
“吴施主,务请动手前给大家一个交待。”
小樱桃李香香嘴巴也软了,叫道:
“吴不忍,我们都在等你,快过来呀。”
吴不忍举后要他们静下来,那些人居然都很听话,马上不言不动等他开口。吴不忍道:
“我平生十分谨慎,绝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但今天却决定作一场豪赌。”
没有人明白他说什么?你谨慎也好豪赌也好,关大家什么屁事?目前大家只关心‘下毒”之事,只想知道性命保得住保不住。
吴不忍又道:
“我本想挑选你们之中几位帮我一臂之力。俗语说双拳难敌四手,泰山派有四个人之多,我也找几个帮忙不算丢脸,以我想法诸位当中一定会有人肯帮我。”
“帮忙”只不过说得好听,事实却是为了解毒为了活命,谁敢拒绝吴不忍的请求?哪怕泰山派威名赫盛,但毒药威力在近而泰山派在远,目前那是一定拼命帮吴不忍无疑。
胡铜铃刚刚怒喝一声,段钧已举手阻止他说话。段钧道:
“胡铜铃,别忘了咱们的敬佩,你当然也知道,任何人对朋友敬佩易对仇敌敬难。吴不忍既然能杀咱们佩服敬重,甚么话都不必说。”
段钧只有三十来岁,胡铜铃已进五旬,但胡铜铃却显然出自内心尊敬这位师叔,躬身应道:
“师叔说得是。”宽阔的嘴巴登时紧紧闭住,任何人一望而知他已下了毕死亦不开口的决心。
很多人(当然都是走江湖武林人物)不禁泛起满腔惊佩羡慕之情。段钧能够如此尊重“仇敌”是何等心胸风度?而吴不忍竟能使“仇敌”当众表示敬佩,当然更了不起,显然远远超过寻常江湖道的名家高手了。
吴不忍道:
“泰山派此次倾精锐之师南下,若以眼前段钧胡铜铃两位而论,本人可能已过不得关,何况尚有两位未会露面?看来本人今天想活着出镇大非易事。”
无嗔上人接口道:
“吴施主别行动出手,这儿还有一大堆人等你赐下解药。”
无数人附和这话,登时嘈吵不堪。
吴不忍作个手势,每个人好像喉咙忽然被人握住,所有嘈声一下子全都消失。
吴不忍道:
“我决定不必各位帮忙,至于各位所中之毒,我自有安排,在下只要各位站着不动,等我与段钧他们解决问题。不论输赢生死,各位都必会独得解药。”
一百人中至少有八十人心生疑惧,可是有什么法子呢?肉在咀上根本没有讨价还价余地了。
胡铜铃退开十余步,铁燕子段钧则大步走到吴不忍面前,解下腰间佩刀,道:
“我单刀不甚高明,你可别上当。”
吴不忍也拿出长剑,道:
“我知道。只不知你‘石敢当’神功炼到第几层?”
天下知道泰山“石敢当”神功之人不是没有,却已很少很少,而能够问出“第几层”的话,当然是行家,当然更少,简直绝无仅有。
段胡二人面色都为之微变。段钧道:
“你看呢?”
吴不忍道:
“我看还未到第八层‘说卦’,但却有可能已还到第六层‘下紧’。”
段胡两人面色不但变而且泛白,内心的震惊一望而知。
“冷见愁真是魔鬼”吴不忍心中浮起这句形容词。
仅仅引用他说过的资料,一句话就足以把泰山派盛名满天下的两位高手骇得变颜变色。这种三领不敢说“绝后”但“空前”已是定论。
段钧抱刀为礼,道:
“吴兄这眼力敢说天下第一。这样说来家师兄玉晴蜒崔迅败于你剑下不算冤枉。胡铜铃,咱们一齐上去。”
胡铜铃应声有如响雷,道:
“是!”两步就到了吴不忍后面,举起铁牌。
铃声忽振,竟是胡铜铃先攻。铁牌挟着重如山岳动道直砸后脑。吴不忍刚斜闪五尺,段钧的单刀宛如一道精虹迎面搠到。
段钧外号“铁燕子”身法之迅快诡奇果然有如燕子。他霎时连攻三刀,刀法平平,但身法却诡变无穷,使人有眼花撩乱之感。
胡铜铃身高手长,铁牌十分沉重,招式不快刚猛无比,每一招都有开碑裂石之威,他的。缓猛。居然和段钧的“诡迅”配合恰到好处。
吴不忍长剑连续洒出朵朵剑花,全身上下保护严密无比。胡铜铃那么劲涌沉猛的铁牌每次碰上剑花,登时卸滑一旁。
对方只不过激斗了二十招左右,屋角众人前排那二十二个名家高手无不骇然变色,暗自忖度自己独斗吴不忍时情况如何,而且往后后结局又如何?看来他们一定都抱悲观态度,结论必是很不利甚到送了性命。所以他们的面色越来赵难看。
忽见吴不忍和段钧都飞上半空,竟然刀来剑信拉了五招才落地。任何人自问本身经功最多不过能在空中换一至二招,所以又发现“飞天鸽”“铁燕子”外号绝对没有起错,他们在空中的确象鸟类一样飞翔。
那胡铜铃每逢挥牌箍扫,铃声就震耳欲聋。因此有很多人奇怪他铁牌上一枚金铃怎能发出那么巨大可怕声响?
但直到现在为止,根本还无人知道吴哥不敢施展“天龙抓”功夫,亦因此段钧的“石敢当”神功显不出威力。
不过段钩因此反而吃亏,因为吴哥“剑术”远远高过他的刀法。段钧亦万万不能凭仗“石敢当”神功硬碰他的剑。故此除了以轻功抵消吴哥轻功之外,大部分主力军反面是落胡铜铃身上。
那胡铜铃的确有真才实学而且天赋异禀,两膀神力无穷。他铃声是由真为激发,所以震耳欲聋,增添无限威势。
挤在角落上百人之中,很多都不知道希望那一方获胜才好。他们心情很矛盾,论道理当然吴哥败亡最好,也一了百了,但吴哥精妙空灵满天飞一剑术,又是以一敌二,又掌握着“解药”秘密,几种理由亦使他们觉得不想吴哥落败身亡。
看来那真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拼斗。胡铜铃的咤叱有时还高出铃声很多,屋瓦亦为之簌簌震聋。
突然“当”地大响一声,之后人人耳朵都大为清静。原来胡铜铃的金铃因内力激太甚忽然爆裂为无数碎片。
段胡二人一直占了七成攻势,所以他们很容易跃出战圈。
吴不忍压剑默然注视他们。
段钧叹气,道:
“胡铜铃,你已用尽全力,但咱们还是无法取胜。”
胡铜铃躬身道:
“是,再战一百招一千招,弟子亦不过维持如此局面而已。”
段钧道:
“若是只能维持局面,迟早呼应不及露出破绽。咱们非死创伤!”
胡铜铃愤然道:
“咱们行走江湖终于亦难免有这一天,若是输败于这等剑术大家剑下,方无憾恨,你说是也不是?”
段钧道:
“吴不忍,我很不幸遇上你,使我一身所学只能用上 一半(石敢当神功派不上用场)。胡铜铃今日若是与你单打独斗,亦早日伤败于你剑下。”
吴不忍道:
“我想你一定还有话告诉我。”
段钧道:
“对。敝派还有一种武功,天下知道之人可说绝无仅有。据说只于三十多年曾施展过一次而已。这门武功何以如此秘密又不轻易施展呢?原因很简单,一是这种武功一个人不能施展,二是很毒辣对人对已都没有好处。”
吴不忍道:
“莫非贵派今日准备在吴某身上施展这门秘功?”
段钧道:
“我说过对付吴兄将不择手段,请勿见怪。”
此时人丛中的郝问忽然发觉冷见愁站在旁边,竟不知他几时回来更不知他如何能全不引起别人注意而挤到自己身边?
冷见愁向他挤挤眼睛,轻声道:
“别怕,吴哥死不了。”
郝问本来算是很沉得住气的,但生死事大,泰山派又是天下武林有数名门大派,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当下忍不住悄声问道:
“你晓得是什么功夫么?”
冷见愁道:
“当然晓得。凡是三十年前发生过之事我无有不知。但以我看来泰山派当不足处,最可怕是赵真李香香杨贵乱七八糟二十几个名家高手一齐围攻。”
郝问来不及再问,因为饭馆门口出现两人先走过来,最令人惊奇是当先之人竟是个女子,蒙着面纱,竟看不出年纪大小。浓郁香风投送众人鼻中,后面之人便是那衣着神气都似大爷的马车夫,年轻的面上全无表情。
这两人来势诡异,搭配得亦极之扎眼,全厅过百人居然不闻声亥之聋。
蒙面妇人在吴哥前面七八步停住,面纱后面透出涩涩声音道:
“这汉子就是‘飞天鸽子’吴不忍么?”
铁燕子段钧应道:
“他就是吴不忍。”虽然他没有躬身行礼等动作,但人人听得出他声调中含有相当尊敬意味,显然这个神秘蒙面女人在泰山派中身份辈份相当高。
蒙面女人道:
“连你和胡铜铃联手都赢不了,吴不忍的确名不虚传,亦怪不得当年峨嵋的六道轮回大关被他攻破。”
没有人听过峨嵋派“六道轮回大关”名称,所以更无人得知内容。
吴哥却微微变色,抱拳道:
“芳驾慧眼高见天下无双,吴某佩服之至,不敢请教尊姓大名?”
蒙面女人道:
“我的名字说出来你也不知道,不过人与人之间终得有个名字以便称呼。”
“我平生最爱读的书是‘山海经’,我足迹也曾历遍天下,所以你叫我一声‘山海夫人’我就很满意了。”
她自称“夫人”却无夫姓,只冠以“山海”二字,莫非发也根本不嫁“人”而是以名山大川做她的终身伴侣?
吴哥道:
“多谢山海夫人赐告。只不知道这一位是谁?”
那马车夫不论前着神情都大异常人,所以没有人觉得吴哥这一问是多余的。
山海夫人道:
“他姓余名凡,一半是泰山弟子,一半不是。”
武林中家派无虑千百,有些人并属两家甚至三家亦不稀奇。
吴哥问道:
“另一半是哪一家派呢?”
山海夫人道:
“南海水晶门你听过没有?”
不止吴哥连其他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因为近三年来毒教之中的南海水晶声名甚盛,最轰动一件事是一夜之间毒杀了广东五风门上下七十五人,据说不但没有一人漏网,连死亡时间亦一样分秒不差。
凡是神秘邪恶的门派任何消息都特别传得快,人人都喜欢谈论甚至渲染,所以南海水晶门三年之间天下皆知。
山海夫人又道:
“吴不忍,你们动手经过我都看见听见。你的确是值得尊敬的敌人。因此我有个建议,也可以说是有一条路让你走,否则白白掉了性命,大家都没有好处。”
听她口气好象吴哥性命已捏在手中,任何时候随心所欲要毁就毁。
吴哥居然不生气,道:
“吴某愿闻其详,”山海夫人道:
“你的轻功很好,我看已跟段钧不相上下,不过你和他路数不同,段钧擅长在空中盘旋转折灵活如燕子,而你却可以一泻千里既高又无。”
吴哥不能不承认她的评语,道:
“这便如何?”
山海夫人道:
“你帮我办一件事,要飞渡一处绝险之处。如果你跌死了无话可说,否则我担保泰山派的仇恨一笔钩销。”
吴哥沉吟考虑,屋角众人居然没有反对或任何议论之声。因为他们得罪得起堂堂正正的泰山派,却绝对不敢得罪任何时候地点都能杀人的“南海水晶门”此外他们现下可不是都中了毒?山海夫人说不定竟是救星?总而言之这个女人万万不能得罪就对了。
铁燕子段钧面色忽然变得难看,道:
“夫人敢是要他飞渡‘鹰悉壑’,咱们只要肯利用一些工具,绝对可以越过。”
山海夫人面色看不见,但声音变得很冷,人人听得出,她的话也很不客气,道:
“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以段钧的地位声望,居然被她当众斥责不敢还嘴,可见得山海夫人绝对不是身份高,只怕其中尚有内情。
吴哥眼睛一转,这回看见冷见愁,还看见他的手势。
他微微一笑,道:
“谢谢你给我另一条路,但我却是骡子脾气不识抬举。山海夫人请你想想,如果我答应了,不但泰山派无数高手寝食难安而又愤愤不平,连下在场的一众江南名家高手也觉得不知所措,至少他们若是出手对付我的话,却又不免得罪了你。”
余凡第一次开口,声音很冷漠刺耳,道:
“你只要说一声不干就够,废话何须多说。”
吴哥怔一下,才道:
“你虽无礼,这话却也很对。”
山海夫人道:
“好,我立即出手解去此地所有人身中之毒。吴不忍,我们不必动手对付你,这么许多人就足以把你分尸了。”
无嗔上人第一个大声道:
“洒家定必全力一拼。”
其他的人也纷纷高声表明愿意出手,刹时间吴哥已陷入重围。而心理遭受的压力比实际上沉重百倍。
山海夫人一举手,众声俱歇。
只听她道:
“奇怪,吴不忍你难道很想死?因为我竟不能发现你惊惧或者烦乱的表情。莫非你真的活得不耐烦?抑是以为我不能解去他们所中之毒?”
吴哥微笑一下,道:
“你好象很有恃无恐,为什么?”
吴哥道:
“听说冷见愁已来了。”
所有的人更静肃倾听。
山海夫人道:
“冷见愁?这几个月来江南到处都听人谈论他。他真有那么了不起?”
吴哥道:
“当然,他的武功学识固然了不起,却仍然是人,可是论到他的心胸气魄和智慧,他不是人。”
山海夫人讶道:
“我听过,有人叫他‘横行力’,有人叫他‘魔鬼’,他不是人难道是魔鬼?”
吴哥很严肃道:
“就算不是神也一定是魔鬼,决不是人。”
大厅内有片刻极度寂静。“冷见愁”的名字的确有如符咒具有无限魔力。只要一提起冷见愁的名字,所有局势场面必起变化。
世上之事就是如此难以说明,如此变幻难测。因为“冷见愁”的真人居然远远不及他名字那么有魔力。
冷见愁忽然走出去(这时还无人知他是谁),以致赵真杨贵等一众江南名家高手急得眼珠快突出来,他们以为冷见愁只是小角色,但却可能搅乱大局,使山海夫人不肯出手解毒岂不大大糟糕?
吴哥已得到暗示,装出不认识样子瞪住冷见愁。
山海夫人以及段钧胡铜铃还有余凡当然不认识冷见愁,亦都睁大眼睛看他有何行动。如果冷见愁不是有一种特别气度,如果他不是迷迷蒙蒙人老是瞧不清楚,他一定马上获得很不礼貌的遭遇。
冷见愁欠欠身道:
“山海夫人请了。”
山海夫人鼻孔中唔一声,道:
“你是谁?”这个问题正是人人都想知道,尤其是那冷漠自傲的余凡又加上一句:“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
冷见愁笑一下,道:
“我当然知道,但你呢?你恐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你可曾想过当你活在世上,以何因缘得以‘活’在这世间?你又因何要活着?为了名?为了利?抑是为了杀人?”
他虽然一下子把话题扯到三千里路以外,但却无人泛起胡说无道理之感。
是不是每个人总有些时候会想到这些问题?纵然由于没有答案而不去想它,但一旦触及时却不免感到熟悉而且不意外?
余凡一。时怔住,山海夫人发出悦耳的格格笑声,道:
“你是谁?我猜一猜好吗?”
冷见愁道:
“你知不知道那边将近一百个人的处境都很危险?因为他们所中之毒,绝对不是你想象及判断的那一种,如果你解救不得其法,只怕近百人性命将葬送你的手中,你相不相信?”
大厅内马上嘈吵不堪,连赵真等那么老的江湖,亦不禁色变和流下冷汗,性命终究是自己的,而且只有一条,岂能不大大惊骇。
山海夫人一举手,顿时寂静下来,虽然后面尚有一些人变论之声未歇,但也立刻被别人提醒制止。
这个人一出来果然乱局势,赵真等人不禁恨得牙痒痒。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小心指出山海夫人不能解毒一事真是实情,则大家对他当然应该只有感激。
山海夫人道:
“你说我解不了他们的毒?真的?你真的相信自己说的这些话?”
冷见愁道:
“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余凡道:
“夫人,这斯一副招摇撞骗的样子,句句话唯恐语不惊人,待门下拿下这斯便可问出他的来龙去脉。”
山海夫人道:
“不要鲁莽。此人的风度气概大异凡俗之士,而你居然看不出来,日后记住多多训练观察力。”
余凡躬身道:
“门下记住了。”
山海夫人道:
“咱们言归正传,我说我解得这些人所中之毒,你却认为我不行,对不?”
冷见愁道:
“正是。”
山海夫人道:
“好,咱们先较量这一场,不过余凡说得也对,万一你只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人,我却如此容易上了你的当,将来岂不被天下英雄耻笑?”
冷见愁道:
“我明白,尤其是你个人事小,泰山派声誉声大。这儿有百数十位江湖名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人人听了都很舒服,尤其是段钧胡铜铃,因为山海夫人虽然属于帮助泰山派之人,但她已说出“南海水晶门”显然她代表南海水晶门比泰山派份量多些。
冷见愁又道:
“我保证讲几句话令你相认我并非招摇撞骗,又说不定再多说几句话竟能使夫人率从离开,不找吴不忍的麻烦。”
吴不忍道:
“若能如此阁下真是神乎其技了。”
冷见愁道:
“老吴你别高兴得太快,落在我手中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山海夫人连连摇头,道:
“我不信你有这等本事,请快说!”
何止她一人心急想知道,简直凡在场之人无一不是急得伸长脖子竖起了耳朵。
冷见愁道:
“泰山派扬威中原数百年之久,除了吴不忍提过的‘石敢当’神功,另有一宗秘艺举世都不知道,但碰巧我却知道,称为‘万劫沉沦毒蜂刺’,对不对?”
段钧胡铜铃以及余几都骇异变色,因此这个问题根本不必回答了。
冷见愁又道:
“如果这根毒蜂之刺是余凡的话,别忘记你刺人之后,自己亦象毒蜂一样失去毒刺而死。”
天下任何武功若是一击之下与敌人同归于尽,自然具足,最毒辣最可伯几乎无可抵挡的威力,这道理凡是练武之人无有不知。
人人心头尽管震骇,却无议论之声,请问谁不想赶快听听泰山派如何回答呢?
山海夫人道:
“你所说的可能对,亦可能不对,但既然你说得出‘万劫沉沦毒蜂刺’名称,你已证明不是招摇撞骗而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段钧等人骇异之色兀自未消,可见得冷见愁的话的确极有深度极有冲击,而凭良心说在场近百武林之人竟无一人听过什么“万劫沉沦毒蜂刺”之名,连名字也未听过,当然更不知道内容了。
冷见愁伸手指住赵真等人,道:
“那一位肯出来现身说法?我说山海夫人解不了你们身上之毒。”
他的话简直开玩笑,谁敢拿自己的性命来证明此事?当然没有回答,除了两三人不好意思之外,其他的人都极力不着痕迹地缩入别人后面。
冷见愁手指来指去,最后停在郝问身上,大声道:
“喂,你过来,我包你死不了。”
郝问硬起头皮大步走出,他不是不信冷见愁,而是不想被很多人认识他。
冷见愁道:
“山海夫人,这一位如何?”
山海夫人瞧他一眼,道:
“就是他。喂,你先瞧瞧屋顶。”
郝问仰头张望,但屋顶与平时一模一样,实在瞧不出任何道理,不禁迷惑讶异之至。但他旋即感到脑袋一阵晕眩,翻身一跤跌倒,就此昏迷不醒。
冷见愁冷冷地道:
“据冷见愁说,此毒天下只有三人可解。”
他的话声个个字送入全场之人耳中,这话居然是“冷见愁”说的,更使人吃惊注意。
无嗔上人急忙大声道:
“是哪三人?冷见愁的话必定靠得住。”
冷见愁道:
“他说第一个是施毒之人,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绝对错不了,第二个是冷见愁本人,他恰好有这种解药,所以好象不足为奇,第三个就是天下毒教第一高手‘海枯石烂’李碧天。”
绝大多数人俱不知“海枯石烂”李碧天是谁,互相讶异低问时不免发出嗡嗡语声。
冷见愁声音盖过他们,既清晰又有力,道:
“李碧天的下落当世已无人得知,所以除了冷见愁之外就只有找下毒之人。”
赵真洪声道:
“阁下知不知道下毒之人现在落脚何处?”
冷见愁道:
“不知道,因为这一派的下毒专家有一条惯例。出手之后必须尽一切能力远走高飞,不许回头,所以他现在已到了什么地方,恕我无法奉告。”
“毒教”之人往往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所以无人对此感到讶疑。
山海夫人道:
“你怎知我不能解众人之毒?”
人人都紧闭嘴巴等听冷见愁回答,这是关系本身生死的大事,谁敢大意谁敢胡乱说话?
冷见愁笑一下,道:
“因为我就是冷见愁。”
所有的人好象忽然变得麻木没有思想反应,全都呆了。
这种气氛使山海夫人感到窒息和迷乱。世上居然有人光是报出姓名,就能令人如此这般惊诧或倾倒,真的会有这种事情?这个人究竟有何了不起?他难道不是“人”而是“魔鬼”?
还是吴哥先开口说话,道:
“原来你就是冷见愁,久仰久仰。”
冷见愁道:
“吴不忍,听说你七年前偷了峨嵋镇山之宝‘天女散花剑’,又偷了一个女弟子,可有此事?”
吴不忍道:
“如果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冷见愁道:
“不知道。你先说,我一定从实奉答。”
吴不忍缓缓说道:
“有这么一件事发生过,可是动手之人是我,主谋却不是我。”
冷见愁道:
“你肯承认动过手,这话可信程度很大,但主谋之人是谁?你为何不说出公诸天下?”
吴不忍叹口气道: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七年来任我如何访查,仍无丝毫线索。”
冷见愁眼睛一转望住“憎富嫌贫”杨贵,问道:
“杨贵,你是见识广之人,你认为如何?他有可能不知主谋就贸然听令动手么?”
杨贵这一下可大大露面,立刻应道:
“有,我可立刻说三个故事,都是真实故事证明世上的确有这等奇怪之事。”
世事之诡奇变幻其实何止如此,所有走过江湖之人都相当了解。
杨贵又道:
“如果那一个活到七老八十,回想平生竟未曾被人冤枉欺骗,那才是奇事。”
吴哥叹口气道:
“七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当众说出‘冤枉’二字。冷见愁,哪怕你等一会你亲手杀死我,我仍然感激你。”
冷见愁蹲低伸手拍拍郝问面颊,说道:
“山海夫人,请问‘十步销魂散’和‘散功味精’有何不同?”
山海夫人显然怔一下才道:
“差不多,但据我所知‘散功味精’早已的传”
冷见愁道:
“不对,没有失传。”
他站起身时,郝问也打着呵欠然后跳起。
冷见愁道:
“朋友,走吧,这儿没你的事。”
郝问不但听话而且跑得很快。
冷见愁这时慢慢解开手中长形包袱。正如众人所料出现一把皮鞘古上是却嵌有珠宝的长刀。“天绝刀”人人此时一望而知,有些甚至叫出声。
冷见愁左手抓刀,缓缓平伸,态度动作严肃冷漠。
吴哥忽然觉得他站在当中竟是多余累赘。他发现局势变化得微妙奇异,居然使他由当事人变成无足轻重的旁观者。
于是他无言走到一旁,连“抗议”也没有机会。
山海夫人道:
“余凡,取我兵器来。”
余凡道:
“是!”但他却没有马上照办,凌厉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冷见愁。又恭声道:
“夫人,您八年来以付任何强敌都未动用过兵器,难道难道冷见愁真值得你破戒?八年心血竟为他付诸流水?”
段钧泛现惭愧神色,道:
“弟子无能,连累夫人非取用兵器不可,唉”
胡铜铃问出人人想知问题,道:
“夫人何故八年来都不用兵器?无怪晚辈要根本不知道夫人使的是什么兵器。”
山海夫人道:
“这是我私人一个小秘密,本来值不得向外宣扬。但你既然问起那只不过我八年前心高气做用这件兵器伤了一位故人,所以我想永远不再动用兵器。聊表心中歉悔之意。”
胡铜铃惊讶道:
“八年前?那人是不是少林寺微尘大师?”
人人睁眼耸耳等着听取答案,只因微尘大师非同小可,乃是少林寺七大高手之一,威名赫赫,武林几乎无人不知。
如果这神秘的“山海夫人”竟然能伤得少林七大高手之一的微生大师,岂不是几乎可以横行出入少林寺?她的武功造诣岂不是无可思议测度?
凭良心说象赵真李香香等一众江南名家,虽然个个相当自负。但是谈到少林寺七大高手,可不同有一个狂妄得自以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当然更不必谈到“击败”
少林七大高手这一层了
山海夫人虽然没有当众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只道:
“余凡,取我兵器来。”
余几迅即奔出,从马车取来一具金光籼烂耀眼的“琵琶”
金琵琶上还绷着弦,山海夫人一拿在手中,顿时发出了悠扬“铮铮”之声,可见得这面金琵琶平时可以弹奏。
冷见愁姿式分毫没有变动,仍然左手拿刀(加鞘)齐胸直直伸出,人亦挺立不动。只有三四个有能感觉得到了奇怪变化。因为冷见愁好象连刀带人溶入整个环境中,他的人与刀明明“存在”却似乎根本“不存在”
山海夫人只用一只手拿着金琵琶,居然又发出了“铮铮”声,跟用手拨弄弹奏一样,声调音韵凄怜悲凉,深深透入每个人心中。
胡铜铃突然咤叱一声,宛如霹雳,声势之威猛竟使很多人骇得跳起。
山海夫人道:
“好极了,我本来想到可异你的金铃震破不能配合琵琶韵调,谁知你的叱喝更有味道。”
段钧道:
“胡铜铃天生神勇,他的吼啸昔日在泰山足以骇退猛虎,他的铁牌想来亦可抵挡冷见愁绝刀一招或两招。”
胡铜铃道:
“如若冷见愁右手天绝刀有人抵挡,他的左手交给弟子。”
山海夫人居然沉默不语,显然隐入沉思中。
任何人包括赵真杨贵李香香等名家高手在内,无不感到这一场拼半即不合常理,而且阵阵惨厉凶杀之气使人心胆寒栗。
那种种杀气使人深切了解凶险的程度。
可是为何泰山派精锐高手竟在阵前商谈杀敌之道?他们一点也不在乎冷见愁听见?不怕他找出应付方法?
但假如有人能分心转眼看见吴哥表情,必定又觉得奇怪。吴哥这时的表情大致上属于安详坚定冷静具有信心。
似乎他不但测得透双方的胜负大势,甚至叫他换下冷见愁,好象亦有应付把握。
只听山海夫人道:
“段钧,以你的身份眼力,莫非瞧不出冷见愁十指都有特别功夫?”段钧应道:
“弟子知道,但只要不碰上天绝刀,便有几分胜算。”
冷见愁直直伸出的左手缓缓收回,天绝刀斜抱胸前,姿势极为自然闲散,就象我们平常人抱着几本书一样。
此一姿势最特出的地方正是“自然”“闲散”任何武功招式只要有应敌打算,必有防御或进攻迹象气势。
但冷见愁没有,好象真的完全忘记面前的大敌,忘记一切急执凶杀。
山海夫人忽然围绕冷见愁行了一圈,衣裙飘举,动用如行云流水,舒畅潇洒。
她道:
“段钧,咱们处境越来越凶险了,你知不知道是何缘故?”
段钧道:
“弟子亦有此感觉,但他亦何尝不是处境越发凶险?”
山海夫人沉重叹口气,叹气声全厅皆闻。
显然她内心忧虑沉重得很难形容。
段钧沉着如故,道:
“夫人,咱们泰山派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光明坦荡铁铮铮好汉。纵然万分凶险亦不畏惧,夫人尽管下令,不必烦虑。”
吴哥忽然插嘴开口,说道:
“段钧,你错了,山海夫人是因为你说不出何以越来越凶险缘故而叹息。”
没有人觉得吴哥不该插嘴,事实上他所站立位置突出于众人前面,早已令人感到他根本与众不同,所以亦有描嘴说话资格。
段钧茫然道:
“是么?”
胡铜铃突然仰天长啸,声调威猛中含蕴阵阵悲凉。
虽然震得人人耳朵嗡嗡鸣声,奇怪的是竟没有人怪他不该悲啸。
为什么?莫非每个人心中隐隐感悟某种微妙道理?
金琵琶亦发出“铮铮”数响,在震耳悲啸中居然清脆了亮而又不失凄怜悲凉之致。
使得每个人心头无端涌起汹涌波涛,无端闪现许许多多的回忆和疑问。
“虚名”“金钱”“意气”值得冒生命之险换取?“生命”究竟有何意义?
啸声琵琶声片刻间便停歇。
山海夫人道:
“吴不忍,我有两个问题不知你肯不肯回答?”
吴不忍道:
“在下自当掬诚奉答。”
山海夫人道:
“谢谢你。第一个问题,今日之事本系因你而起,却不知到时会不会拔剑帮助冷见愁?”
吴不忍答得很快,道:
“他不必亦不许我拔剑,这答案就是我不会拔剑。”
山海夫人道:
“容我重复从前一句话。吴不忍你居然能逃出峨嵋六道轮回大关,果然全非侥幸。我真估计不出你的潜力尚有多少。唉,对冷见愁亦是如此。”
吴不忍道:
“对于冷见愁此人,我亦与山海夫人大有同感。”
山海夫人道:
“第二个问题,七年前你贸贸然前赴峨嵋山,全然不知指使之人是谁,却做出盗宝剑偷女人之事,是不是这样?”
吴不忍道:
“正是如此。”
山海夫人道:
“那么我问你,关于那个女人,姓名我们不必提了。你只须老实告诉我你可曾奸淫了她?或者是没有?”
全厅之人都有透不过气来之感。
这种秘密事情一旦在大庭广众中提起以及问询,自然而然会有沉重紧张压力。
吴不忍道:
“可以说有,亦可以说没有,内民表相当复杂曲折,希望你肯相信这答案。”
山海夫人断然道:
“我相信,因为你证明了我的一个想法。假如你吴不忍不是含冤受屈愤愤不平,你不可能面对天下武林各派高手之追捕而仍敢顽抗,谢谢,吴不忍,咱们后会有期。却希望已经不是敌人。”
吴不忍恭敬地道:
“山海夫人,你有资格向我说句话。我绝不希望敌人之中有你这种人物!还有段兄胡兄我也很佩服,请了。”
他大步行出店外,店外太阳把他的影子送回店内,然后,逐渐缩短以致消失不见了。
吴不忍这一去表示得很清楚,绝对不帮冷见愁,绝不向山海夫人拔剑。
但何以他不肯向山海夫人拔剑?为何冷见愁亦不阻止他离开?
山海夫人久久不作声,整个客店大饭厅内寂然无声,谁都不知道下一刹那情势有何变化?天绝刀会不会出鞘,胜负结局如何?
“金琵琶”清冷透心的声韵冉冉升起。
虽然刚刚送入众人耳中,却竟含蕴无尽无限“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或者是“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那种曲终人散离情缥渺意味。
胡铜铃高高举起铁牌,口中出长啸,一时于凄惋衷感胡沙万里琵琶声中,壮怀激烈之英雄豪情,平地拔起直上九霄。
段钧道首先冲起半空中,宛如飞燕轻云飘忽在冷见愁头顶丈许盘旋飞绕。
“铁燕子”果然名不虚传,固然不愧位列黄山派三大高手首位,单单如此美妙身法走遍天下保证亦难一见。
胡铜铃的啸声忽然改为大叱,犹如平地旱雷。
只见他铁牌挟着“泰山压顶”之势砸落,同时之间山海夫人的琵琶映出万道金霞,堪堪撞上冷见愁胸口。
此三人合力攻出的一招,无人不为之目眩神摇,武功越高的越是惊凛汗下。
因为他假设自己是冷见愁的话,势难逃得过有如奔雷骇电天罗地风的一拳。
但他们不是冷见愁。冷见愁亦不是他们。
冷见愁忽然间已经从余凡身边掠过,身形稳稳站定近门口处。
天绝刀曾经闪耀出一阵眩目光芒,可惜太快了,快得绝大部分人都瞧不见冷见愁。
拔刀及归鞘的动作。
而现在只能看见他斜抱天绝刀,仍然那副“自然”“闲散”样子,仍然好象你我抱着几本书。
山海夫人金琵琶,段钧的美妙身法,胡铜铃壮烈长啸中的铁牌等等。一时俱沉陷失落于无边无涯之虚之中。
敌人呢?他怎能在刹那中的刹那间逃出天罗地网?
琵琶声及啸叱声突然消失,整个饭厅大堂便静寂如午夜的坟场墓地。
但冷见愁心中忽然响起警钟,一种生死边缘的危险前兆。
谁能使他纯净得已入虚无境的心灵发生震撼?
原来是他,无填上人,曲江南华寺、广州六榕寺、杭州灵隐三大名刹总主持。
他表面上粗俗卑劣以争名哗众,无疑是不足轻重的一般高手而已。
何以他竟有如此可怕威胁?莫非哗众的名气只不过是昆虫鱼类的“保护色”?
一点不错,止是“无嗔上人”只不知他到底是谁?他将使出问种手段?
余几惊叫一声,注视右手,于是人人不但看见他手中长刀掉落地上,同时也看见他右手五指少了一只,大姆指。
“天绝刀”威力举世无匹,居然能斩断一听姆指而过了好一阵伤者才发现。
山海夫人深深叹口气道:
“我错了,既然段钧挡不住冷见愁左手,胡铜铃挡不住横行刀。我又何必束手缚脚施展‘万动沉沦毒蜂刺’自贻伊戚?我有没有做错呢?”
无嗔上人朗朗诵声佛号,跨前数步,说道:
“你可能错亦可能没错。只不知你目下是否会得洒家之意?”
山海夫人打瞥他一眼,眼光冷淡轻视以及嫌怪兼而有之。
连冷见愁都暗暗替无嗔上人感到难过。
“神拳无敌”赵真双拳一握发出一阵“劈拍”脆响,恨恨道:
“我们解药还未到手,他跑出去搅什么鬼?”
山海夫人身子忽然一震,缓缓道:
“大和尚你是谁?”
无嗔上人道:
“左右还不是出家人而已。”
山海夫人摇摇头叹气道:
“真想不到,但无论如何出家人慈悲为怀!我知道你带有当世最好的金创药,你先替余凡上药治伤再说不迟。”
无嗔上人道:
“酒家当得为夫人效劳。”
说时掏出一个白色瓶往余凡那边行去。
人丛中冲出“憎富嫌贫”杨贵和“小樱桃”李香香,一左一右挟住无嗔上人。
李香香道:
“我们大伙儿拜托你,千万别多事插手行不行?”
杨贵也道:
“大和尚哪,等冷见愁给了解药,你爱怎样都可以。解药要紧对不对?”
但李香香李贵忽然发觉根本不曾阻拦无嗔上人的去势。甚至连他们自己在内亦已一齐到了余凡面前。
李香香杨贵心中岂有不急之理?
眼看冷见愁与泰山派诸人之战似乎已告一段落,接着下来就是为大家“解毒”
之事。
然而大和尚一搅和局势一乱,解药何时方能到手?
甚至连赵真也沉不住气,厉声道:
“有烦两位把大和尚架回来。”
李香香五指扣住无嗔上人手臂“青灵”“曲泽”两穴。
杨贵一手扣他左臂,旱烟袋则抵住他左腰“章门”穴。
说道:
“上人。回去吧。这是大伙儿的意思。”
李香香冷笑道:
“他想不回去也不行。”
但三个人居然还留滞原处,看来似乎和尚不愿走而那两人也不想逼迫他。
众人想到解药不禁都鼓噪叫叱,有些人甚至骂出粗秽言语。
李香香杨贵不约而同一齐使力,却忽然感到好象整个人碰上一个极有弹性的大皮球上。
因而自己整个人被弹开“呼呼”两声就坠七八尺之远,一时爬不起身。
人人都怔住傻傻瞧着无喷上人,连铁燕子段钧亦大惊失色。
因为当初他曾经详细严密观察过,三席之人无一能超过自己(其实连冷见愁吴哥也认为如此),谁知大谬不然大错特错。无嗔上人才是最高明的。
无嗔上人替余几洒上药末,收起瓶子,才转眼望住山海夫人。
他居然微微而笑,全无严肃认真表情。
不过他相貌堂堂方面大耳,又不似嬉皮笑脸没大没小那类人。
山海夫人道:
“你从前一定还有其他法号,例如‘笑尘’之类?”
“笑坐大师”名列少林七大高手之一,亦是天下皆知,难道无嗔上人就是他?”
无嗔上人道:
“山海夫人错了,酒家自出家以来就是无嗔,无嗔就是洒家,你知不知道错在何处?”
山海夫人道:
“但你一定是少林僧人,对不对?”
无嗔上人道:
“江山代代都有人才出,你看冷见愁吴不忍这等人物,无疑已是这一代的一流高手。就算请出老一辈名家高手,只怕亦不能与他们争雄斗胜。”
胡铜铃声如洪钟,道:
“你若不是笑尘大师,你究竟是谁?无嗔此名只是近两三年听说过,两三年前你在何处?”
无嗔上人笑笑道:
“刚才吴不忍曾经问过洒家是谁?甚至背育一段愣严经文考我。可惜我真不知道我是谁,如果我已看见本来面目已知道我是谁,恐怕大家今日都见不到我了。”
胡铜铃非常不满意说道:
“你们这些和尚偏偏有许多相法说法,简简单单一件事,总要弄得颠三倒四七荤八素。”
无嗔上人道:
“很抱歉,事实果然如此。”
他自从恢复本来面目就一直笑嘻嘻,纵然面对着泰山派南水晶门山海夫人段钧胡铜铃等人物,以及“天绝刀”冷见愁。
莫非他全然不把一众名家放在心上?抑或他根本不把自己生死胜败荣辱放在心上?
山海夫人道:
“很好,听你口气连少林寺七长老都无足轻重。这一代的江山都是你们的,我们都老了都变成过时人物。唉,近日我的确时时有衰老无能之感,天下江山都让给你们江无不可,你来拿吧。”
无嗔上人道:
“我一个出家人要这等虚名作甚么?不,酒家绝非认为老一辈人物已无立足之地,只不过指出凡是老一辈人物已经经历过争逐阶段,心愿已偿就不妨把自己放在冷眼旁观的地位而已。”
山海夫人道:
“你到底要什么?”
无嗔上人道:
“酒家暂时不敢饶舌,但如果勉力接得住山海夫人金琵琶‘阳光三叠’,那时才向夫人祈请不迟。”
山海夫人低哼一声表示无奈或不悦。
“阳关三叠”究竟是何种功夫?厉害到何种程度?休说赵真等不知,甚至段钧亦大感茫然。却只有冷见愁惊讶地瞧着山海夫人,那惊讶的目光仿佛能看得透面纱能看见她面孔表情。
他们每一句话都能使人感到莫大兴趣。
但“解药”未得身中之毒未解之前,却还是“解药”使人关心更有兴趣得多。
赵真大声道:
“无嗔上人,大伙儿都等冷见愁兄赐下解药。你能不能替大家讲几句好话?”
无嗔上人笑道:
“冷见愁施主,这是你的事,洒家该怎样回答呢?”
冷见愁道:
“大和尚老早已知道答案,少林寺‘六度慈悲散’气味清香中含摄无边无量慈悲,本来已不成问题,只不过大和尚洒药度厄手法却又有点问题而已。”
无嗔上人第一次消失笑容,严肃道:
“啊冷见愁施主,人类智慧有限,见识有限,眼力有限,而你的能力好象已能突破人类的种种‘极限’了,洒家不胜敬佩仰慕之至。”
没有人懂得他们说什么,只有山海夫人接口道:
“原来如此。”
“我亦已感到和尚洒药手法似乎不同凡响相当可疑。竟不料当真不是少林正宗疗伤度厄手法。”
话题显然一下已扯到万里之外。
有人大声问道:
“赵大侠,解药到底有没有?”
另有人问道:
“无嗔上人和山海夫人究竟说些什么话?跟咱们有没有相干?”
赵真举起双手,待众人静下才道:
“诸位,务请沉住气,你们种种问题亦正是赵某心中疑问。”
冷见愁却接回山海夫人的话题,说道:
“山海夫人,因为大和尚虽然炼成少林秘传某一种神功,但他却非少林弟子,所以今日局面变成微妙复杂得很。”
山海夫人身子又微微一震,道:
“他竟然不是少林弟子?”
无嗔上人道:
“冷见愁施主,咱们再谈下去不免惊世骇俗。不如商请各位武林朋友离开或者我们另寻别处?”
冷见愁道:
“他们本来就该赶快离开,只只他们体内之毒虽除但须拼命奔驰,直至气竭力尽就自然消解。”
赵真代表所有的人大声问道:
“冷见愁兄是不是说我们大伙儿拼命的跑,跑到全无气力实在跑不动时毒力便解?”
冷见愁道:
“对,你要不要试试看?”
所有的人立刻争先恐后冲出去,差点把店门挤破。
一转眼间,只剩下寥寥数人,便是冷见愁、无嗔上人、山海夫人以及段钧、胡铜铃、余凡等六人。
无嗔上人道:
“这一手高明之至,咱们不必换地方了。”
冷见愁道:
“山海夫人,莫非你以为大和尚乃是少林七长老的代表?”
山海夫人道:
“我今年六旬有余,难道卅多年前少林寺七长老与我的过节你也知道?你难道真的神通广大的魔鬼?”
冷见愁道:
“我知道我不会也不能回答你这种问题。昔年之事暂且不提,目前这位无嗔上人,身份来历非同小可。我今日过得过不得他这一关,尚在未知数。”
段钧道:
“难道无喷上人本来就有意对付你么?”
冷见愁道:
“当然,你回想一下就知道。吴不忍出现时他随众浮沉不动声色,甚至山海夫人出现他在我们心目中仍然只是盗名欺世之徒。”
段钧道:
“对,直到你现身之后他才挺身而出,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想怎样?”
冷见愁未开口,山海夫人已道:
“大和尚,我不管你有何用心,只想知道少林秘传二十一种神功之一的‘游戏风尘’神功从何得来?是谁传授给你的?”
冷见愁道:
“山海夫人,你还须问一问他那少林最好的疗伤药‘六度慈悲散’从何处得来?”
无嗔上人沉吟一下才道:
“冷见愁,听说你推测敌人一切包括武功,身份等科有如活神仙,你先说,我随后也坦白说出一切,好么?”
冷见愁苦笑一下道:
“你别给我出难题。”
无嗔上人坚持道:
“请你试一下!”
山海夫人也道:
“冷见愁,我们都很感兴趣愿意洗耳听。”
冷见愁勉强地点点头,寻思一下才道:
“无嗔上人显然与少林寺某一位长老高僧有相当深厚渊源,所以他能借用三大名刹名气吹嘘自己,否则纵然武功绝世,能够杀尽三大名刹憎众,却也不能使三大名刹对外含糊承认他是总主持。”
无嗔上人竖起大姆指,却不作声。
当冷见愁分析过这一点后,段钧胡铜铃等人都有恍然大悟之感,这本来很显浅明白,三大名刹的主持俱是有道高僧,名利固然抛弃已久,即使‘死亡’亦不挂在心中,所以他们绝不可能因‘威吓’手段屈服,必是某种原因,例如少林寺高僧的影响力。
冷见愁接着又道:
“他身怀少林寺一种秘传神功,又熟谙毒门五花教独家酒药手法,于就是游戏风尘态,可见得所学相当复杂。”
无嗔上人第二次举起大姆指,可见得冷见愁推论并无差错。
冷见愁又道:
“但这些都不关重要,最要紧最有切身利害关系却是他敢直率向山海夫人挑战,并且指明是‘阳关三叠’。山海夫人,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答应,就算非动手不可也不施展这门绝技,有些人有封闭‘视听’功夫,亦有些人天生不怕光彩或声音,总之无嗔上人后天炼成也好是先天也好,他不怕你‘阳光三叠’的魔音奇功却是毫无疑问。”
无嗔上人大姆指已无暇放下,而山海夫人身子不停微微颤动,亦显示她内心的震惊。
“阳光三叠”这门绝技已不知多少年未在人间出现过,知道名称之人已是少之又少,但冷见愁不但知道,还深知“阳光三叠”内容,知道最厉害是琵琶之魔音奇功。
现在任何原因都不能使山海夫人施展“阳光三叠”秘艺了。
无喷上人长长叹一口气,道:
“冷见愁,我们好象全都轻估了你,但其实酒家有生以来见过无数名家高人,驿你已经最重视最小心,哪知还是不够重视小心。”
山海夫人已恢复常态,道:
‘大和尚虽然深知我这一门秘艺了,可能亦有破解反击把握,但这表示什么?”
冷见愁淡淡道:
“表示他是第一流杀手,你们信不信?”
人人都愕然瞪大眼睛(连无嗔上人也一样)。名驰天下三大名刹总主持居然是“杀手”?谁想得到?谁敢相信?
冷见愁又道:
“无嗔上人,你肯不肯回答我一个问题?”
无嗔上人连吸几口气才镇定下来,道:
“你也要问我?”
冷见愁道:
“只不过求证而已。”
无嗔上人道:
“好,酒家若是能回答,一定回答。”
冷见愁道:
“你是血剑会十三当家之一,只不知你排行第几?”
即使由北方来的山海夫人段钧等人,听到“血剑会”之名,心头也为之震动。
无嗔上人沉默一下,才道:
“冷见愁,本来我避重就轻不肯选你为对手,但现在,你逼得我没有选择余地。”
冷见愁道:
“这后果我已考虑过,老实告诉你,我故意逼你选拔我。”
无嗔上人道:
“难道你真是杀不死的魔鬼化身?”
冷见愁道:
“恰恰相反,正因我感到你有杀死我的力量我才作此决定。”
无喷上人皱眉道:
“这话合理,趁吉避凶人之常情,你甚至有资格把我带走,因而山海夫人与我不必发生争战。为什么你不这样做,却逼我与你拼命?”
冷见愁道:
“命运的形式深微难测,它能否假借人之手达到目的呢?”
胡铜铃膛目道:
“你说什么?”
山海夫人道:
“别插嘴,他这几句话足够任何人寻思一辈子。”
无嗔上人想一会才道:
“你绝不肯对‘命运’妥协让步。所以任何危险你都不在乎?我有没有误解你的意思?”
冷见愁道:
“大致上是这种意思。既然你是生死祸福‘界线’代表之一,我就想看能否突破此一‘极限’。”
山海夫人道:
“冷见愁,这样做法恐怕非智者所为。”
冷见愁道:
“但命运绝对不仅靠智力就能抗拒,这一点我已思考过千百回了。”
山海夫人道:
“那要靠什么?”
冷见愁道:
“我还不能明白,但大致上凡不涉及武功自然以‘智慧’为主,武功为辅,若是涉及武功,智慧便是辅而非主,而武功方面很可能以‘速度’为主流。”
山海夫人深深叹口气,道:
“冷见愁,谢谢你,你使我决定急流勇退,因为我现在可以承认是‘命运’手下败将,请你继续努力,更希望我在死去之前知道答案。”
他们交谈一大堆话,段钧还懂得一些,胡铜铃余凡却都又迷惑又不耐烦。
但他们已无须不耐烦,因为冷见愁心灵中已接到“危险”讯号。他的身体几乎与心灵接到讯号的同时行动,速度是最重要因素。
冷见愁身子飞上半空中。
他刚好快了那么一点点,所以无嗔上人连人带刀幻化而成一道精虹射过冷见愁原来站立之处却落了空。
无嗔上人手中的刀是一把缅刀,就是可以盘绕腰间那种刀,锋利得可以削铁如泥,而且他掣出缅刀出手攻击这一连串动作根本快得无法形容。
然而刀利手快还是其次,最可怕无嗔上人居然人刀合一化为一道耀人眼目之精虹。挟着无坚不摧快如闪电之威势,即使是普通武林人也能直觉知道,当他人刀合一往来掣扫之际,世间绝对没有不被摧毁之物。
但事实上却有一样物事必定不会被刀光摧毁的,那就是“虚空”任何刀光威强莫当“虚空”绝对不会被切成一片片或一块块。
人人都被刀光精虹激射的杀气寒气制慑,股票身软连呼吸亦为之停顿。
刀光精虹并非一现即隐,而是盘旋闪掣等候冷见愁坠下。
胡铜铃那么勇猛从无畏惧之士,这时心中很想大叫冷见愁万万不可落地,因为血肉之躯功夫练得再好刀法再高,却也一望而知决计躲不过这刀光精虹绞扫之威。
可是胡铜铃居然叫不出声,全身索索发抖不能停止。
冷见愁人在空中,若是抓住屋梁当然可以不掉落地,但人刀合一地精虹必定射上去把他绞碎。
所以冷见愁绝对不可以“停止”他在空气中居然象走路一样跨步行走,忽东忽西忽左忽右。
他给人(任何人)一个强烈无比“印象”可以一直在空中凌虚行走进退自如而不会掉落地面。
如果他永不掉回地面,则地面上一切力量当然都不能奈他何。
他脚下只有一片无可克服绝对不能摧毁的“虚空”
不论冷见愁轻功有多高明,纵然能在家中蹈空行走左右趁避。
但他终究是“人”而不是“鸟”能够使身体由“浑浊”变为“清虚”由“沉重”变为“轻灵”那一口至精至纯的内家真气,再而衰三而竭必将耗尽失去作用而坠落。
此时必须靠处力支持体重以便换气,方能重新表现超人的能力。
内家功夫(包括运息吐纳打坐等)至此几乎已致最高境地。如果超过此一界限就已趁入“仙道”例如地仙能飞空走雾,不饥不渴寒暑不侵长生不老,到天仙境界则色身已化质碍不存,可以步日月无影入金石无碍(即构成身体各种物质皆“气化”但深信不是变成空气一样之意思,因为空气尚有形质。故此“化气”只不过采用一种吾人容易聊想的概念。若用“光明”当然超出光谱,好象还接近些)。
另一方面那无嗔上人“人刀”合一化作一道精虹。此是“刀道”最高境界。他全身血肉及精气神色,完全化合于刀上由心念驾驭,使得那刀的“锋利”变成另一种奇异的锋利泛射眩目异彩奇光。
任何物质都不能阻挡必被摧毁,冷见愁血肉之躯当然更挨不起受不住。
幸而到目前为止“人刀合一”的精划仅仅电掣飞扫冷见愁身后的“虚空”换言之冷见愁在空中飘浮进退每个动作都有莫大作用,竟然使无嗔上人无坚不摧精虹一连落空十次。
冷见愁忽然象一块石头般直掉落地。
他终于做不成飞鸟,回复靠双脚行走的人。但他掉下来时却象一头“死猪”
就算还有点呼吸但也一定离死亡很近很近。
山海夫人段钧甚至失去姆指的余几,个个心头一紧,呼吸都停顿眼睛有多大就睁多大。
冷见愁被“杀死”这一刹那,将是使任何人永世难忘之景象,在武林历史亦将是极重要的一刻,而他们这些人都是见证。
无嗔上人所幻化的精虹霎时已卷到,那种森寒之气以及无比锋利之奇异感觉,形成的威势简直能吞噬千万人,而不必吐一块骨头。
但冷见愁至少目前还不是死猪亦未被吞噬。“天绝刀”终于出鞘。
天绝刀扬起劈出,所以动作清楚得如同慢动作电影。
但最奇异的是天绝刀没有劈中任何东西,因为冷见愁整个人移后五尺,好象被“精虹”激迸风力吹起飘飘退后,不用半点气力也不必移步。
“精虹”忽然停止然后消散,现出无嗔上人身形。
究竟谁赢谁输?何以无法瞧出结果,莫非他们之中有人用无形刀气杀死对方?
还是再等一会就有一个人会倒下?好象都不是,因为无嗔上人很苍白,脸上露出惊异迷惑神情,显然没有被无形刀气杀死。
而冷见愁也泛起苦笑,摇晃一下天绝刀,道:
“此刀出鞘居然空回,看来我非放弃它不可,应该送给一个更适合的人才对。”
无嗔上人道:
“不对。天绝刀当世之间只有你有资格用。任何人凭仗此刀酒家都能够杀死他,你信不信?”
冷见愁道:
“相信。不过你却勿忘记人家也可以杀死你。如果你们一齐死同归于尽,伊是平手之局,勉强可说你并没有杀死他,因为你也同时死了。”
他好象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甚至没有发现无嗔上人面色何以苍白?何以话声出现乏力现象?假如无嗔上人已经负伤,冷见越难道竟然全不知道?
无嗔上人道:
“那人是谁?莫非连四?”
冷见愁收刀入鞘而不回答。
山海夫人忽然道:
“大和尚,我想弹奏一曲给你听好么?”
无嗔上人恢复笑脸,道:
“不好,当然不好,酒家请你高抬贵手万万不可弹奏。”
莫说段胡余等人诧疑交集,连冷见愁也不禁感到他简直接近胡闹无赖。试问山海夫人不趁这时出手更待何时?老实说他应该向冷见愁求援,也只有冷见愁才帮得上忙。
山海夫人冷冷道:
“如果我不接受呢?”她不是鲁莽之辈,所以特地留些余裕好让冷见愁表示意见,否则何须与无嗔上人讨价还价?
无嗔上人接口道:
“夫人此曲只应天上有,如果你一空要弹奏,洒家深感荣幸,因为洒家在人间已经是第二回听闻了。”
原来其中尚有别情,无怪无嗔上人当时一开口就提到“阳光三叠”魔音奇功。
亦无惯他敢提出山海夫人不可弹奏之请求。若非他心中有点把握,则即使能杀死冷见愁之后怎么办?山海夫人会趁机出手这一切怎会想不到怎能不防?
山海夫人好象被人打一拳,身躯震动一下,缓缓道:
“是不是在南京?”
无嗔上人道:
“南京水云寺,酒家只是个小沙弥而已。”
山海夫人啊一声,道:
“你竟然是悟真么?认不出来简直一点不象。”
她忽然向段胡余等人道:
“你们帮忙搬张桌子,最好能弄到一点酒菜,我候跟他们谈谈,冷见愁,谈一会好么?”
冷见愁道:
“喝几杯更好。”
江湖恩怨仇杀场面有时就是如此奇怪和变幻莫测。现在即使飞天鹞子吴不忍也来参加,亦可能被他们接受甚至欢迎。
他们三人躲在一角,有酒和一些卤菜(饭馆伙计和厨师尚未出现,所以只有卤菜)。
山海夫人拿起盅,道:
“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冷见愁,你是才人中的才人。”
她略略拨开面纱,一口干了满满一杯。
她又道:
“三十年恍如一梦,悟真,南京一别倏忽三十年,时光过得好快啊。”说完又干了一满杯。她声音微变大有苦涩之意,又道:
“你亦已成为一代高手,足以纵横天下,但我呢?老啦!昔日种种皆如无痕春梦”
她再干一次凑足三杯之数。
大曲酒烈得象刀子插入人心肚肠。
浓烈酒香会使人勾起许许多多旧事前尘。
无嗔上人游戏风尘的笑容忽然消失,凝国寻思间不觉露出惘然神情。
他身为“血剑会”当家亦即是当世第一流杀手,的确很少很少机会让自己沉缅回忆而咨嗟感叹。
身份职业使他内心冷如冰硬如铁(表面笑嘻嘻只是伪装),永不敢松懈警惕戒备,不敢流露放纵任何感情。
这种日子人人都知道不好过,他为何选择而这迄今尚不放弃?金钱对他那么重要?
冷见愁连干三杯之后,无嗔上人稍稍恢复常态也干三杯,道:
“山海夫人,当今天下除了酒家还有没有人知道你取名‘山海’的意思?”
山海夫人怔一下,道:
“没有,但你会知道。”
无嗔上人道:
“‘山’字不必解释。‘海’字是不是记念‘水云寺’?”
山海夫人叹口气道:
“值得浮三大白。唉,能够大醉三日三夜更好。”
这些往事冷见愁当然无法插嘴。但却能陪他们干杯,所以不至于无聊寂寞。
无嗔上人道:
“冷见愁,你为何对我刀下留情?你自然比谁都知道这样做法很危险,危险到当时我简直已看见你身首异处的景象,你肯不肯告诉我?”
冷见愁道:
“我们拼斗合理结局应是一死一伤,但亦可以说是连伤者亦活不成。”
山海夫人微有酒意(任何一口气被烈酒之刀连戮十几下能不醉倒已经不易),少却许多矜持,问道:
“伤者应该是你。你知道一定伤重不治?”
冷见愁摇头道:
“伤势一点不难治,问题出在余凡身上。”
山海夫人啊一声,连连点头,道:
“对,他气量不大,很可能”
冷见愁道:
“除此原因外,我想知道第一点和现在价值多少钱?”
无嗔上人笑嘻嘻道:
“二十万两,洒家生平所知身价最高之人。”
冷见愁道:
“二十万当真吓人。我听了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恐惧忧虑?只不知若是别人杀死我便又如何?”
无嗔上人换回严肃面色,道:
“为什么问这个?莫非你有危险?”
冷见愁道:
“你没猜错。”
无嗔上人道:
“谁能杀得死你?一定不是人类而是魔鬼。”
冷见愁道:
“也猜得很对。”
无嗔上人当然不会当作真话,说道:
“若是外人既不会付钱与他,亦与我等无关。”
冷见愁道:
“如果你借手别人力量呢?”
无嗔上人道:
“那就等于我亲自出手一样,喂,冷见愁别开玩笑,我们虽不能交朋友,但我亦绝对不会想法子杀你。我捡回这条命,也该换个身分了。”
山海夫人柔声欢喜道:
“你决定洗手?太好了。”
无嗔上人道:
“洗手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意思说,我十年来一直是‘猎人”身份,而现在改为‘猎物’而已。”
暗杀道这行确实很难洗手归隐,比任何一行都难,尤其是此道高手,由于参与的知道的机密太多,更危险百倍。
冷见愁道:
“别生气,如果我死不了,那些猎人暂时无暇找你。如果我死于你手上,你就算不想干下去,至少表面上仍然可以维持猎人身分。”
无嗔上人声音严冷,道:
“冷见愁,我说过绝对不杀你,你不相信?”
冷见愁道:
“你相信不相信有鬼?你亲眼见过没有?”
这话问得突如其来,使无嗔上人似乎忘记了愤愤的抗议。
他道:
“我没有见过。但人言非非,所以不知道信好还是不信好?”
冷见愁转问山海夫人道:
“你呢?你见闻识广,必有宝贵意见给我。”
看来冷见愁这话题大有文章,绝对不是胡说乱道。
山海夫人不得不考虑一下,才道:
“我也从未见过鬼。可是有很多见过的人,他们品格智慧武功都值得尊重,所以他们的话亦不能不信。”
冷见愁道:
“你的答案即是说世上可能有鬼,只不过你自己未见过,所以不敢肯定不敢保证。”
无嗔上人道:
“我也是此意。”
冷见愁道:
“好,无嗔上人,我带你去开开眼界。”
无嗔上人道:
“叫我无嗔就行,我本来法名悟真,其实我早就没有资格做佛门弟子,冷见愁你刚才说什么?带我去看鬼?”
山海夫人道:
“如果有的话带我也去。”
冷见愁道:
“不,我只带无嗔去。如果我被鬼弄死,你可以去拿二十万两银子,也暂时不必变成废物,如果我不死你死,我最多只能想法子给你修个坟墓。”
无嗔上人道:
“我不希罕银子,也不怕变成猎物,但如果你叫我去我一定去。”
冷见愁道:
“我们先小人后君子,如果我死了,你拿到那笔银子不能独吞,至少要分一半给我一些穷苦朋友们。”
山海夫人不觉笑出声,道:
“这话真心的么?你冷见愁霉得连穷朋友也无力济助么?”
冷见愁真心叹气道:
“谁说不是?本来只十二两,我却非得花足一千零二十两才买得成。”
山海夫人一手掏出几个黄澄澄元宝,还有几张银票,道:
“唉,真是想不到,请收下吧,我一大把年纪的人,谅爸爸不要想入非非,也不至于不好意思。”
冷见愁锐利目光扫过黄金银票,心中很感动,同时亦奇怪何以拿钱给他的都是女性?
无喷上人也道:
“我附随夫人骥尾也添一点,务请收入。不过冷见愁你会缺钱用,真是打死我,我也不敢相信。”
冷见愁伸手阻止他把一叠银票放落桌子的动作,目光移到山海夫人面上。
他的目光锋利明亮得好象能穿透薄薄面纱而看见对方面孔(事实他真能够)。
山海夫人讶道:
“你看什么?莫非那是假的金子?莫非你怀疑我的诚意?”
冷见愁道:
“金元宝上都有子号铃记,必定不假,可是铃记亦告诉我这些我金元宝不是一直从山东带来,而在南京兑换来的。”
山海夫人讶道:
“对,这便如何?”
冷见愁道:
“兑换金子时谁陪着你?”
山海夫人道:
“只有余凡。”
冷见愁道:
“是你亲自入店兑换亲手收藏起来的么?”
山海夫人记得很清楚,摇头道:
“不,我在马车内压根儿没下车,都是余凡。”
冷见愁道:
“你提过南海水晶门之名,但你却似乎不怎么内行,我甚至怀疑你根本不是毒教中人。”
无嗔上人一直嘻嘻哈哈自斟自饮,并不如何听他们交谈。这时在一片嘻哈哈笑声中脚步微微歪斜一迳往店后方便去了。
山海夫人轻轻道:
“我不是。”
冷见愁道:
“你当然不是,否则无嗔使出五花教洒药手法你不该认不出,而且当我问你‘十销魂散’和‘散功味精’有何不同,你亦不至于怔一下才会回答。”
山海夫人放低声音却完全是哀求味道,娇柔得令人心软,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快告诉我好么?”
冷见愁道:
“余凡才真的是南海水晶的高手,你不是。”
山海夫人连连点头,又禁不住垂下眼睛,因为冷见愁的目光好象能透过面纱,使她有赤裸裸无所遁形之感。
冷见愁道:
“从情势和时间推断,你兑换金子时已经跟段钧他们约好要到此地诛杀吴不忍,是不是这样?”
山海夫人道:
“正是如此,你如何知道的?”
冷见愁道:
“这几锭金元宝告诉我的,如果有人在元宝上动手脚暗藏毒药,意思用心当然对付你,但为何时隔三日毒力尚未发作?”
山海夫人又讶又骇,道:
“为什么?请告诉我?”
冷见愁道:
“因为你已有诛杀吴不忍之约,而你的武功实在很高明,没有你不行。”
山海夫人声音干涩,道:
“你莫非暗示我,段钧他们有问题?”
冷见愁道:
“我对谁都一视一仁,在推论过程中最亲近的人也不放松丝毫。”
山海夫人道:
“天啊,不是段胡二人就是余凡,那是不用怀疑的。”
冷见愁道:
“若是余凡你会更难过么?”
山海夫人道:
“会难过但不是更难过,余几这小子仅出身,怎可与段胡相比?”
冷见愁压低声音道:
“你很美丽,五十多岁的人,脸上不但连一条皱纹都没有,轮廊线条也显得那么年轻,看来不超过三十岁。”
山海夫人又惊讶又喜欢,任何女人受到赞美必定会很高兴(除非对方令她作呕)。惊讶的是冷见愁描述得如此清楚,难道他真能看透面纱?
冷见愁又道:
“你的问题出在你太年轻貌美上面。现在话题拉回来,先说黄金元宝。每只元宝上都有十二个很深的针孔,藏着古怪药物,孔口另有一种特制药蜡封住,一旦融化了让里面毒药发出来,侵入你身体,你全身发软乏力,神智迷乱甚至连时间都弄不清楚,平日你喜欢的事情固然变得更喜欢,甚至不喜欢的也变得无所谓不会拒绝。”
这些话告诉一个十几二十岁处女可能不了解,不知所谓。但山海夫人当然一听便是明白,同时亦把“美貌年轻”拉上关系。
她气得、惊得面色发青,简直不知如何去想,更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冷见愁声音透入她耳中,道:
“你当然知道谁见过你,也知道谁才会有这种下毒本事。”
他伸手把金元宝逐个拿起,摸抚一下才放入自己荷包,最后还有几张银标也通通装进荷包,才道:
“我一下子又阔绰有钱啦,我请大家喝酒。”
山海夫人声音难听得有如刮锅底,道:
“我喝不下,一点都喝不下,我伤心难过、生气又很恶心。我该怎么办?”
冷见愁道:
“除了惩罚外,你最好回去。”
山海夫人猛然站起来,厉声道:
“余凡,你这该死东酉,我要杀死你。”
店内仍然只的段钧胡铜铃余凡三人,所以段钧二人都不觉傻了。
余几站在最靠近门口,面色一时红一时青,变得很剧烈。终于说道:
“你都知道了?冷见愁居然能看得穿?”
山海夫人恨恨道:
“你狗胆子不小,但念你跟随我多年今日留你一命,你把另一双姆指也留下便逃命去吧!”
余几表情变得很阴沉冷酷,道:
“多谢夫人留情,但小的若是连左手拇指也没有了,等于两双手都砍掉,那样活着还不如死掉。”
他左手连鞘拿起佩刀,又道:
“其实我如今只剩下一只左手,连这把刀也没有资格佩带了。”
说着“劈啪”一声扔在地上。
冷见愁首先惊道:
“哎,我头有点晕。”
跟着段钧胡铜铃身子也微微摇晃,满面震惊之色,却都不敢开口,急急提气运功。
山海夫人怒道:
“余凡,你敢使毒?”她居然还能开口,也没有中毒征兆。
余几厉声道:
“我为何不敢?反正我已没有活路,也没有可留恋的。”
山海夫人瞬息间已运气查知自己并未中毒,全身武功不打丝毫折扣,但为何余凡向众人下毒而单单放过自己?不对,其中必有暖。
她道:
“余几,你一定以为你武功近年大有精进,所以我出手也杀不了你?”
余几道:
“我是个如此不自量力,如此愚蠢的人么?”
山海夫人道:
“既非如此,你若不借助毒力,又如何能与我一拼?”
余凡吃一惊,道:
“你没有事?”
山海夫人金琵琶微拨,发出一阵“挣琼”之声清冷音韵透人心脾。
余几道:
“果然没事,唉,真想不到,不过别的我比不过你,但要逃命你永远追不到我,这一点你也晓得我不是吹牛。”
山海夫人一愣,情知此言不假。
余凡又道:
“金琵琶魔音虽然厉害,但对方已经不见了,威力还能发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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