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像战争”当中究竟是铁达尼亚还是反铁达尼亚势力犯错的次数比较多,这实在很难作出判断,唯一能确定的是反铁达尼亚势力的共通点便是他们都无法接受铁达尼亚的统治。巴格休政府憎恨着铁达尼亚,也对那群带来灾难的扫把星多所埋怨,但是巴格休与方修利或李博士不同的是,他们掌握了许多资源。
与方修利这群“流星旗军的逃兵”一同行动的巴格休政正规军指挥官是老练的托比尔少将,副官则是伊克少校。他们曾经正面体验过哲力胥铁达尼亚公爵的蛮力,对铁达尼亚的战斗意志与对方修利等人的同情都十分强烈,但归属意识还是以祖国巴格休为最优先,他们被赋予的首要任务是保留舰队战力。“看来比起今天的晚餐来说,巴格休政府那群人更重视明天的早餐!”这是方修利的想法,但要是因此招惹了庇护者的不悦,到时丢下一句:“那就让你们单独去迎战铁达尼亚吧!”那可就不妙了,因此只有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往肚子里吞。然而,经过李博士向米兰达解说之后,巴格休政府的做法似乎显得更为毒辣。
“巴格休政府将我们全摆在同一艘舰艇上的目的就是,一旦看苗头不对就把我们这艘舰艇击沉,到时也方便对铁达尼亚都交待。”
“就因为这样才没有把我们打散在各舰艇之间吗?”
“一艘巡航舰就能息事宁人,对巴格休政府来说再便宜不过了。”
“可是,他们这么做反而削弱了自己的立场不是吗?就拿惑星管理官审查权这项要求来说吧,铁达尼亚是不可能做出任何让步的。”
“不过就算接受了铁达尼亚的要求,巴格休也没有必要照实行事啊。”
李博士明快指出这一点。
“我的说法可能比较极端一些,只是有很多方法能够延长实行的时间,也能订定其它制度迫使惑星管理官的资格失效,在这一点上,巴格休反而比铁达尼亚更为注重传统与威权。”
方修利眨着眼望向李博士。
“你既然这么清楚,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把能够避免战祸的方法告诉巴格休政府呢?面对方修利的疑问,李博士付诸一笑。
“这还用问吗?我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了,那巴格休政府跟铁达尼亚不就打不起来了?”
对李博士来说这是个合理且明确的事实,他们是不可能单枪匹马与铁达尼亚对抗的,也因此非把巴格休政府拖下水不可,所以有必要把巴格休政府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才行,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说穿了就是:他们压根缺少了“结合可贵的同志情谊并肩作战”的情操,也许铁达尼亚所宣传的“破坏宇宙和平与秩序的不肖恐怖分子”这个称呼才是正确的吧。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不是淳朴善良的人物,而李博士进一步说明敌人的心态。
“亚历亚伯特卿在政治手腕上已经取得了优势,然而他原本就是优秀的军人,也是个带有洁癖的骑士,也因此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亚历亚伯特当然会希望正面与敌人一较战略技术的长短优劣,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确分出高下,但是身为铁达尼亚中流硕柱的意识胜过了内心的欲望,虽然再无法满足个人的心态,只要政治上的胜利能使铁达尼亚受益,亚历亚伯特也不会执着于无意义的动武行为。然而这次他对逃亡者穷追不舍,并企图借由武力以达到胜利,这是因为巴格休政府的姑息与方修利一行人迟迟不现身等状况一再给予亚历亚伯特的审美观负面的刺激,导致他不愿半途而废,丢下这群碍眼的家伙任其自生自灭,为了铁达尼亚军人的名誉与维护今后的秩序,说什么也要彻底整治这群不肖之徒!这是亚历亚伯特的想法,也是方修利一行人唯一的生路。
亚朗麦佛迪拉尖了嗓门盘问道。
“那么,我们接着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战斗啊!我们该怎么跟铁达尼亚军对打?你们应该想好打胜仗的对策了吧。”
麦佛迪吼道,他之所以提及战术方面的问题并非他自身斗志高涨,而是他没兴趣跟方修利一起殉死。
“一切就交给方修利提督。”
李博士沉稳地答道。
“将自己不拿手的硬塞给别人正是长命百岁的秘诀,这是我早逝的伯父说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哦。”
“不愧是相同血缘的伯侄,你的伯父大人难道没教你做人必须善尽自己的职责吗?”
麦佛迪主动把自己的职责界定在集团的会计管理上,也因此一提到作战指挥方面的事情,他只要负责追究别人就行了,完没有帮忙动脑筋想办法的意思,李博士就是在讽刺他这种心态,不过麦佛迪完全没发觉,反而是一旁的米兰达注意到了,曾经是一国公主的这位健壮的女性也兴起冷嘲热讽的心态,冷不防爆出豪迈的笑声。
“麦佛迪,你走的路上铺的是廉价的铜钱,而李博士与方修利所走的路则铺满了印着深思熟虑的金币,我看你还是克制一点静观其变也不错啊。”
“金币?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伪造的假钱?拿出证据来我才肯相信!”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麦佛迪不得人缘的情况远在李博士与方修利之上,因此这场无聊的拌嘴并未发展成内斗之争。
此时,发生了一件令铁达尼亚舰队司令部模不着头绪的状况,原本遭到他们追击的敌人捎来了讯息。然而亚历亚伯特;无法掌握这个暑名为"巴格休正规军"的通信内容所要传递的正确讯息,他微皱起眉头望向情报参谋。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如果根据通信内容的话是这么解释的:他们会亲手击沉方修利所搭乘的战舰,所以希望我们能够立刻停战。”
顿时亚历亚伯特四周引起一片哗然。
“他们没疯吧?”
鲍森少将哺哺自语,因为亚历亚伯特与他旗下的幕僚们很难相信敌方的这个要求。如果换成藩王亚术曼的话,他必定露出阴毒的笑容接受这不甚光明正大的请求,事后再否定这个要求的存在,然而亚历亚伯特并不是亚术曼。
“就当做从未接到这个通信,把记录抹消吧,为了上万人的声誉。”
亚历亚伯特压低了音量,却掩饰不住内心对于这个丑恶提案的反感,此时鲍森少将大声表示赞同。
“要是就这样被害死了,我看方修利也死不瞑目吧,既然当他是反叛军的领导者,就应该由我们亲手收拾他才对!”
看着这位忠诚的年轻军人,亚历亚伯特微微升起一般莫名的排斥感,就跟他对已故的哲力胥所抱持的感觉是一样的,夸大表现内心的自信,满足于自己虚构的假像,这是亚历亚伯特最不欣赏的。
整件事都令他感觉不对,总觉得自己好像就快要被诱进一个连自己也预测不到的狡诈陷阱里,一种从未有过的疑惑重重地压迫得亚历亚伯特的胃开始痛了起来。去年,身为主帅的他竭尽思虑,不断演练各种相关的战略与战术以准备在太空中与巴格休决一死战,结果却没有一项派得上用场,现在还得潜进一个惑星的海底追赶一支弱小兵团,这与他先前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获胜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他早已明白即使得胜他也得不到一毫克的满足。他上场作战并不是为了满足个人的私欲!就算他不断如此告诉自己,也无法将内心的郁闷一扫而空,何况处在总司令官立场的地,是绝对不能将个人的内心世界摊在他人视野之下的。
“古拉尼特中校,你有没有什么意见?”尼亚历亚伯特征询旁人的想法。
“我们在海底必须非常小心,因为敌方很有可能在海底设置爆炸物或是飞弹,而且敌舰也可能藏匿于海底的砂堆里,这一点要特别留意。”
古拉尼特中校禁不住回忆起前任长官哲力胥公爵的横死,当时哲力胥遭到藏匿在砂堆之下的敌舰攻击,结果尝尽了前所未有的苦酒。古拉尼特的提示具有不可等闲视之的说服力,因此亚历亚伯特通令各舰朝海底发射鱼雷,但是在正式战斗还本展开摇就消耗鱼雷实在显得太过愚蠢,于是限制各舰仅能使用十枚。即使如此,鱼雷的总数仍然十分可观,如此数量庞大的鱼雷在海底炸裂,太古以来屯积已久的数千万吨淤泥整个飞舞起来。看着彩幕上的画面从暗沉的清澄逐渐化为暗沉的混浊,亚历亚伯特的心情刹时变坏,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真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却又无法中途喊停。
2
此时产生了急遽的变化,舰体开始猛烈摇晃。对于舰上的铁达尼亚军人而言,那已经不只是摇动,而是几乎快被震飞了。不少人发出怪叫,勉强使自己不至于跌个四脚朝天,原本放置在和指挥桌上的咖啡杯连同托盘一起滑向空中,然后摔在地板上发出破碎的抗议声。亚历亚伯特看向萤幕,透过电脑修正的影像在软压的海水中不规则地散放出细微的光亮,那是敌人为了干扰铁达尼亚军的侦测系统所放出的诱饵。铁达尼亚的队形一时显橄得十分紊乱,紧抓着控制台不放的舵手表示一股时速高达六十公里强烈海流的存在,鲍森少将闻言高叫:
“怎么可能!在这海中盆地而且几乎接近海底最深处山方,怎么会产生强烈的海流?”
然而这股海流的确是存在的,并且猛力推挤着铁达尼舰队。亚历亚伯特指示契思上校不要过分依赖水路局的资料,从海流的方向与速度推算回去以预测海底地形。契思上校二话不立即命令舵手行事,四十秒后萤幕上绘出了电脑所推测的海角形。顿时,亚历亚伯特四周发出一阵嚎叫,年轻公爵的唇角负起出一道惨白的笑意,只见朝峨高耸的海岭分立于左右,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被包夹在当中的深海长廊里。
“公爵阁下,这是!”
“难道水路局的人拿给我们的资料是假的?”
幕僚们喊道,但亚历亚伯特却摇摇头。
“不,水路局那群人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认为交给我们的是正确的资料,不然敌人这个策略不会成功。”
亚历亚伯特明白自己中计了“混帐!我们上当了!”身旁部属们的怒吼声听起来有气无力。透过卫星轨道支援的航路地图只能到达海面下二千公尺,因此铁达尼亚舰队的一切行动只有仰赖水路局提供的资料,加上敌人散发出大量的金属与非金属诱饵以干扰铁达尼亚的侦测系统,这么做并不是要掩饰自己的所在,而是想蒙蔽正确的地形。
倏地,海水膨胀起来接着爆炸,一名侦察士官发出惨叫,猛然拆下头上的耳机,凭借听觉从事侦察行动的他很不幸地被强烈的爆炸声震伤了耳膜。
爆炸的不是飞弹,而是敌人所射出的非推进式鱼雷乘着海流直冲而来,铁达尼亚舰队集中在两边海岭所形成的深海长廊里,根本躲不开鱼雷的攻击。身处这种状况之下,亚历亚伯特的战术专才与指挥能力完全无用武之地“心狠手辣的恐怖分子们”可说是成功地迫使铁达尼亚军陷入如此境地。舰外传来厚重的震动与巨响,一直持续着没有间断。爆炸加上海流的推力,同时各舰为了躲开爆炸物以及避免与他舰碰撞而分别移动着,造成混乱的状况一举扩大。向来习惯航行于宇宙空间小惑星带的他们被狭窄的空间与轻微的时间感错乱同时扶击而无法发挥既有的实力,眼看就要陷入万劫不复的破灭局面之中。
“巡航舰布拉马提3的讯号中断了!”
“战舰波法尔严重受损!开始上浮脱离战线!”
化为电子讯号的通信往来穿梭着,各舰笼罩在恐慌与狼狈中。坐在指挥席上的亚历亚伯特脸色虽然显得有些苍白,却是全军当中最为沉着冷静的人,他盯着萤光幕上闪烁个不停的爆炸光团,同时调整呼吸,以跟平时没两样的语气下令。
“各舰准备上升!脱离海流,到海面重整队形!”
在这种状况之下,合理的指示对于克制恐慌的蔓延相当有效,各舰舰长终于再度回过神来并传令舰艇上升,铁达尼亚军与短短时间内便恢复秩序,很快就要浮上海面重新编队,然而这不过是敌人的诡计之一罢了。
开始迅速上升的铁达尼亚舰队中其中一艘突然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吞没,金属与非金属碎片从火球当中朝六个方向旋转喷出,在黑暗的深海中缓缓飘荡,然后顺着强烈的海流而去。
亚历亚伯特明白敌人设下了好几道好计,他们将大自然做了最大极限的运用。爆炸后的破片朝上方远远射出,然后随着重力沉下,结果急速上升的铁达尼亚军等于主动朝着下沉的爆炸破片前进。舰体遭到破片刺穿,高压的海水窜进内部将乘员挤扁,而舰体在重力与海流的引导之下,整个撞向已方舰队当中,产生碰撞、躲避、再碰撞的恶性循环,大量破片飞过被迫挤在一起的舰队之间,暗不见底的深海里只见阵阵橘红色的闪光,化为球体串连在一起。
接连不断的爆炸,热度使得海水开始沸腾起来。当如同大水泡般的逃生小艇陆续从海面冒上来的时候,在低空待命的铁达尼亚军才察觉情况有异,如果立即冲进海中的话,只会与正在上升的军舰撞个正着,于是他们只好一面回收逃生小艇;一面发出讯号以取得正确情报。
就在亚历亚伯特的旗舰“金羊”近处有一艘战舰爆炸,被撕裂的友舰回旋着正好迎面撞上旗舰,导致引擎室连续炸开,闪光与震动在整个旗舰内部来回交错着。亚历亚伯特的视野一转,只觉得自己颀长的身躯正朝着天花板上升,他的旗舰在海流与爆炸的后座力这两只看不见的巨掌中剧烈旋转,一时之间舰内的人们如同烘干机内部的洗灌物一般不停地转动然后甩出,纷纷撞向墙壁、天花板或地板。即使是系上安全带稳稳坐在位子上的人也免不了被迎面飞来的同胞或舰上物品给撞伤或打伤,契恩上校花了二十秒才好不容易让舰体恢复定位。
“公爵!”
幕僚们此起彼落的惊叫声刺激着耳膜,让亚历亚伯特恢复了意识。一睁开眼,由于上下平冲感暂时失调,他还无法掌握自己的位置,只见视线四周的幕僚们围成一圈看着自己,右耳旁流出一道细长的温热液体,额头顶端觉得特别疼痛。不久亚历亚伯特认清自己正仰躺在地上,正想起身,不料胸部一阵剧痛,虽然强忍着没有发出叫声,但表情仍不禁整个纠结在一起,因为他的身体被狠狠摔向天花板或墙壁至少四次。有的人撞断了颈骨、有人的眼睛被计时器的碎片刺中,跟其他人比较起来,亚历亚伯特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亚历亚伯特勉强站起身接受军医治疗,同时命令幕僚们将自己负伤的消息通告全军,此时脸上带着瘀青的鲍森少将忧虑地表了。
“可是,要是这个消息被敌人窃听,那不就糟糕了?”
“那样更好,他们要是追过来我们就反击,反之如果他们认为这是假情报而按兵不动的话,那我们也能平安回去,快照我的话会做!”
这种一石二鸟的作法实在不像亚历亚伯特平时的作风,这也证明了他处在这场“假像战争”里已经陷入了精神失调的状态,不过对亚历亚伯特而言,他由衷地盼望敌人能够进一步乘胜追击如此一来他便可发挥他随机应变的军事长才,对敌人施以重重的一击以洗刷他在“假像战争”中的污名。然而,结果没有如他所愿,海中的敌人并未继续进攻,他的斗志仍然得不到满足,而当时也无法确定敌人是否窃听到这个情报。
四小时后,亚历亚伯特被送到铁达尼亚军接管的医院,住进特别加护病房。铁达尼亚军损失六十艘舰艇、二十六艘严重毁坏、阵亡人数超过八千名以上,硬生生被逐出海底,完全没有记何斩获。
3
亚历亚伯特的伤势经过诊断需要三个月才能完全康复,虽然思绪的灵敏度与精神的活力并未见衰竭,然而两者的持续与肉体的健康息息相关,到前天为止他还能独揽远征军的大权,但现在却难上加难。于是亚历亚伯特在病榻上发出指示,将他的权限一分为二,与巴格休政府之间的谈判斡旋事宜就交给艾尔曼伯爵处理,而军中组织的管理与运作则交由波特连中将负责;此时此刻掌权者自我降格、将权力委托他人也是万不得已的做法。亚历亚伯特专心疗伤之余,同时也对阵亡将士与其眷属表示哀悼和补偿之意,接下来的时间他都待在医院里未曾露面。
另一方面,巴格休感星引起了相当大的骚动,多数人都对铁达尼亚的败北额手称庆,只是在放纵的狂喜之后,未来的不安司悄悄叩着心门,民众们低声交头接耳,在口语相传之间将内心的忧虑尽可能感染给别人而不愿占为己有。
“像那群麻烦人物应该早点把他们赶回太空去,再让他们待下去,到时连咱们惑星的海洋都会被污染,对吧?”
“干脆以违反环境保护法告发亚历亚伯特卿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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