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昭寺寝宫中索南扎巴辗转无眠,他索性跏趺而坐,手持念珠诵起经来。
然而他的头脑中总是出现瑶池的一幕,那美丽出尘的身姿已经深深镌刻在心上,无法磨灭。无论怎样地排除杂念,凝神入定,总是会冒出来。他只得放弃打坐入定的努力,站起身来推开窗,大口大口地呼吸高原稀薄冷冽的空气。
更深漏寒,他望着月亮出神,今天在朝拜的人群中又看到了她的身影,可惜很快又消失了。他不由地自嘲一笑,一个月前在瑶池惊为天人,此后便夜夜梦见她,想不到现在眼前都出现幻象了!
坐到案桌前,他从抽屉里打开一轴画卷,画上是一尊观世音神像,他细细凝视着,眼底无限温柔,末了情不自禁地以手指去摩挲,轻轻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收起,蓦然吓了一跳,因为面前多出了一个人,手中画卷惊落在地,直滚到那人的脚下。
那人从头到脚一身黑色,只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烛光下,那人腰身纤细,鞋也不大,应该是个女子。她俯身拾起画卷,看罢眼中露出笑意,就在索南扎巴要开口呼叫侍从的当口,她轻轻摘下了头巾面罩,一头长发倾泻而下。
索南扎巴顿时咽下了将要冲口而出的喊声,不敢置信又惊喜莫名地看着眼前人,心中情绪澎湃,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那女子先开了口:“想不到你画了我的画像,别来无恙?你的二个侍卫还好吗?”
索南扎巴面上飘过一朵红云,那是倾慕之心被人窥破的尴尬。沉吟掩饰许久,点头道:“他们很好,谢谢你!”
女子微微一笑,如同吹开一池春水,那一笑的妩媚风情让索南扎巴的心漏跳了二拍,他几乎可以听得到自己激越的心跳声,女子又开口了:“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这一次我该称呼你仁波切(活佛)还是索南扎巴?”
索南扎巴顿时面现痛苦之色,如果说一切可以重来,他宁可选择当个俗人,延续朗氏家族宗嗣。但他偏偏是自小出家,22岁就担当“喇本”(********的领袖),肩负僧俗二职治理着吐蕃军政、教务的第悉贡玛(藏王)。
朗氏家族的祖训规定了第悉担任条件必须是:一、朗氏家族后裔;二、年轻时就出家为僧,并严守戒律,德才兼备的喇嘛。他的命运从来就不是自己可以掌握的,他可以选择放弃王位,专心研佛清修,但是作为王族他不能改变幼年就被送进寺院的命运。
他也一度认为受戒出家是最适合他的道路,因为对于佛学他有着与生俱来的热爱和天赋的杰出悟性。但是,自从瑶池初会,他发现自己可以淡泊名利,放开权位,却无法放下对一个不知来历、姓名的陌生女子的倾慕与渴望。
一见倾心的感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来,冲破了他的理智,令他有生以来头一遭开始滋生出对世俗生活的向往,开始质疑出家这条道路是正确与合适的选择。
白天他是万人景仰的宗教领袖,是德高望重的仁波切,但是夜晚他只是无法摆脱噬骨相思的平凡男人。现在心上人站在面前,问出这个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她一直观察着他,眼见他内心天人交战,似有难言之苦。
她轻松地换了个话题说:“我叫钱悦儿,中原金陵人氏,并不是你们口中的宁玛朗木。”
他终于笑了:“我知道,在乌思藏我也算博学之人,对医术也略懂一二,我研究过你的膏方和你留下的锦囊,确知你是精通音律、医道和武术的中原女子。”
钱悦儿也笑了:“索南扎巴,今天来找你,是想你还我份人情。”
索南扎巴点点头:“应该的,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地方,请尽管开口。”事实上,他的内心还是诧异的,有着微微的失望,她不是有所求而来,恐怕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敢期待有再见面的机缘,却也不希望重聚是这样的情形。
钱悦儿直率地开口:“如你所知,我是个医者,我奉师命而来取帕竹朗氏祖传的冰魄琥珀入药。”
索南扎巴心中一惊,半晌不语。冰魄琥珀非常难得,松树天然树脂恰巧滴落在小块千年寒冰之上,树脂将寒冰层层包裹起来,逾万年始成冰魄琥珀。朗氏传家之宝冰魄琥珀系第一代第悉、班札法王绛曲坚赞就任时,由西域信众作为贺礼进献,已传五世,都由现任第悉保管。
索南扎巴已经将冰魄琥珀和印玺随着政权共同移交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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