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寒假,年前几天,商场店铺都挂上了小红灯笼,街上一望,到处有红色,平添几分喜庆热闹。各家各户的大人们忙忙碌碌,小孩子们什么都不用想,尽管到处去玩。
公园的树枝上也挂上了一串一串的小彩灯,到了晚上便会把那树照耀得如仙树一般,但在白天就没什么看头了。公园里堆满了小孩子,喳喳喳,嗷嗷嗷,闹哄哄。
入口旁边的棉花糖机嗡嗡地响。棉花糖像马虎织成的松散纱布,一片一片送出来,又被小木棍粘缠着拼凑起来,做成一朵蓬松的白蘑菇。
夏半月接过来,举到许约的嘴边,许约用手压着围巾,不让粘到身上或脸上,咬掉一小片,摇了下头表示不要了,夏半月便啊呜一口咬上去。两个人都穿着纯白的长羽绒服,夏半月斜挎一只塑料小水壶,许约斜挎一只旅游纪念小布包。
“快点!我们去玩海盗船!”蓝大衣的球形李亮亮在前面招手喊。
许约朝他说:“你去排队,我们等鹿西蹦的做好了再去。”
“你——说——什——么?”李亮亮手放到耳朵后面朝这边侧过脸,喊道,“再说一遍我听不清!”
许约面无表情地转头。
李亮亮“嘚嘚嘚”跑过来问:“你刚才说啥?”
鹿西蹦接了棉花糖,对李亮亮笑了下。许约道:“我说,走吧。”
想坐海盗船的人不少,这一船下来,再上一船人,然后才轮到她们四个。船上的尖叫声很恐怖,但许约认真地给夏半月擦着脸,夏半月也一脸享受,两人恍若未闻,丝毫不觉得这有多可怕。梁珍妮不仅自己爱玩这些,逢周末还常常带她们来玩,怕着怕着就习惯了。
听着混杂的呼号,鹿西蹦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有将近一年,她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公园、动物园、游乐场……一次都没有。在那个城市时,她就在外面找一个地方安静待着;和妈妈回到这里之后,就不曾独自离开家了。
闸门打开,鹿西蹦跟着她的朋友们,都不用自己走,后面的小孩已经等不及地推着她们进去了。朋友,到了新学校,她才懂得这个词的含义。不是那种只在玩游戏的时候呼啦啦凑在一起的玩伴,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的朋友,是在自己蹲下来系鞋带的时候,立刻能发现,自然地停下来等待的朋友。
李亮亮冲到第一个,跳起来往最后一排“咣当”一砸!其他小孩都被他这气势给震住了。他两手一伸,表明:这里被我占领了!
海盗船的最后一排是个好位置。荡起来的时候,荡得最高,人和地面仿佛是平行的了。而落下去的时候,也落得最快,直让人头皮发麻,惊呼不住。
夏半月和许约都是明白的,梁珍妮不止爱玩这个,尤其爱坐最后,感受非一般的刺激。但鹿西蹦可从没感受过这种刺激,她不清楚其中门道,系好安全带后,眼珠子就左右溜哒哒地转,看朋友们都是一脸兴奋,她也不由自主兴奋起来。
号角声吹响了,混合着西班牙舞曲声,一艘异域的神秘的海盗船徐徐开动。
随着海盗船摆动幅度的缓慢加大,鹿西蹦的心跳渐渐变快,握住了前排座位背后的扶杆,隔着手套,手心被震得微微发痒。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上了一艘危险的海盗船,要去到一个危险的地方。
“鹿西蹦,你是不是害怕了?”夏半月关切地问。
她咬了下嘴唇,点点头。
夏半月说:“你脊背往后,靠到椅背上,脚踩实,这样会好一点。你别担心,这个很安全的。”
“嗯。”鹿西蹦又点了点头,照她说的做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立刻感到好些了。
海盗船还在升高,没完没了似的,鹿西蹦忍不住瞥了眼旁边,在地上只能仰头望,站远处才能望到顶的柏树,现在离她只有三米远,却看起来竟然没那么高大了。
有人已经开始喊了,声音压着。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喊。
鹿西蹦后心发痒,心脏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提着一口气不敢呼出来。
李亮亮也喊了,喊得比别人都嘹亮,都豪放。其他的人一听,自己肯定不是最丢人的了,也不憋着声了,在海盗船急速落下的时候大喊出来。
“啊——!”
夏半月和许约也加入进去。她们并不害怕,但是坐海盗船,就是要喊出来才畅快。
“啊——!”
几乎所有的乘客都在喊。地上的人们仰起头,既羡慕又心惊胆战。
“啊——!”
只有鹿西蹦紧闭着嘴。
“鹿西蹦!你喊出来吧!喊出来舒服!”夏半月大声地说,最后一个“服”字出口时船又荡下去了,她吃了一嘴风,嘴巴被吹得鼓鼓的像只小青蛙。
海盗船荡到顶,人都像要翻过去,鹿西蹦紧紧贴在椅背上,用力抓牢扶杆,她看着湛蓝的天空,在往后荡回去的时候,小声地:“嗯——”
又到顶了,飞速地,比柏树的树顶更高。没有任何停顿,海盗船俯冲而下。
“啊——”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啊——!”第二声,声音大了一些。
“啊——!!”她敞开嗓子吼。
“啊!!!!!!”
就这样一声大过一声,鹿西蹦喊得很用心,很专注。她觉得她终于找到了!一种她一直需要的,却一直模模糊糊,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东西!
她需要宣泄。
大声的,不管不顾的宣泄。
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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