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长姐,照顾好他们!”
父女之间本有数不清的话要说,此情此景便也只能点到即止。
凌妆挤出一个笑容:“从小锦衣玉食,爹爹何曾对不起我们?”这话她是发自肺腑,父亲原本出身贫寒,从做学徒起家,没有靠山背景,能挣下一大份家业,委实不易。何况一个目不识丁的汉子,能懂得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富裕之后既没有停妻再娶,更没有纳妾,膝下单薄,即便他真的曾于生意场上不择手段或犯下其他罪状,至少他对得起家人。
“凌东城你个没廉耻的祸头子,竟然诬陷我爹!我杀了你!”随着叫嚣声传来,车队后方一阵骚动,人流自动分开,一个头绑布巾手举长枪的黑脸少年越众而出,看定凌东城,忽地狂吼一声,挺枪便刺。
变生陡然,凌妆一把推开呆若木鸡的母亲和弟弟,不假思索举手去抓长枪。
男子的力道自非女子可比,少年盛怒之下气势又猛,凌妆虽然抓住枪身,但枪杆子楞是迅速磨擦过她掌心细嫩的皮肉刺入囚笼。
好在被她这么挡得一挡,枪的速度大大减缓,凌东城往后一倒,堪堪躲过了这一刺。
周围惊叫声四起,衙役们反应过来呼喊着冲上来制服少年。
领队的大怒,见少年被手下扭了,喝道:“何方狂徒!胆敢青天白日行凶!”
凌妆见曾老嬷嬷适才不及扶稳,母亲抱着弟弟跌倒在地,时刻有被人踩踏的危险,急忙上前将他们扶起,耳边听到少年狂傲的回答:“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家父邢甫潮,在下排行第四,邢时镍是也。”
领队脸色稍霁,朝队伍前方的囚笼扫了眼:“原来是按察副使家的四公子,回去吧!此处不是你能胡闹之地。”
黑脸少年哭叫挣扎:“家父一生清廉,姓凌的狗贼,利欲熏心,不择手段接近家父,如今我爹蒙冤下狱,都是他血口喷人!我要杀了他!”
诸人恍然大悟,这少年是此次贪墨大案中被牵连的官员按察副使邢甫潮之子,自然有幸灾乐祸的,有感叹少年孝顺的,甚至于有不屑凌东城一介低贱的商户牵连这许多达官显宦的。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喊打喊杀声,似乎凌东城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盗。
衙役们地位有限,只图早点结束游街出城路上快活去,自然不想多生事端,控制了少年不让他再追上囚车,顺道把凌家母子和其余官员的家属也挡了。
待人流过境,凌妆只觉掌心刺痛一片,也顾不得瞧上一眼,掏出手绢去替弟弟擦拭,才发现除曾老嬷嬷外,母亲弟弟和自己的身上都被人吐了口水,棉裙上沾了许多黑乎乎的手印,裙裾上遍布踩踏污痕。
那邢四公子被挡着无法再追囚车,开始哭骂凌家母子几个,亦有其他官员的家属在旁帮腔。
自从凌东城下狱,这种场面娘儿俩经历过多次,案子尘埃落定前,更不乏上门打骂之人。
凌夫人无力与他们辩驳,只作无视,低头抚摸儿子的发顶,两行清泪无声滴下:“阿眉,如今我们娘儿两个除了身上穿戴,身无分文,听说流放边远的人,都是有去无回……今后该如何是好?”
凌妆搂着母弟抬头寻找久不见踪影的丫鬟和家丁,安慰道:“母亲不用操心生计,公公与爹本是世交,申家不会缺你们一口饭吃。”
江南本文弱积善之地,围观的人见凌夫人生得慈眉善目,凌云白皙文静,凌妆已是出嫁的女儿不属于凌家,便也有人出言劝解,众人骂了一阵逐渐无趣,各自散去。
凌妆的陪嫁侍女梨落、桃心这时才满面通红地出现,一副手足无措状。
两个小丫头都没见过世面,遇到这种大阵仗慌了手脚也是正常,凌妆秀眉轻蹙,却并不想在外头训斥,淡淡吩咐:“扶太太上马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