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二舅

    夕阳如虹，徐灵山提起篓子朝家里走去。</p>

    往回走需要经过一片树林，村里的人都管它叫“水雾林”，这是从老一辈嘴里传下来的叫法。</p>

    徐灵山的二舅听到这个名字时，笑眯了一双眼，说：“好名字。”</p>

    二舅姓魏，叫魏元哲，从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每每谈起他，徐灵山的妈魏秀娥都满脸骄傲。徐灵山从小就听他妈说，他二舅是个读书人，放到过去，那叫秀才。但徐灵山从来没见过这个二舅，只知道他在国内读完本科，出了国，从此杳无音讯，魏秀娥逢年过节都要打个电话过去，那个号码却再也打不通。</p>

    今天早上，他妈一开门，见到自家房子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还没来得及疑惑上前询问，就见她几年未见的弟弟从车上下来，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喊：“姐。”</p>

    徐灵山被他妈激动的喊声给吓醒了，顶着一头鸡窝坐起，茫然地看向门口，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匆匆忙忙穿上鞋子跑出去，看见他妈抱着一个英俊的男人激动得又笑又哭。</p>

    “妈……”他一脸茫然，出声。</p>

    魏秀娥听到儿子的声音，忙激动地回头说：“灵山，你二舅回来了！”</p>

    二舅？</p>

    徐灵山看着魏元哲，后者脸上露出笑容来，说：“你就是灵山？你好，我是你二舅。”</p>

    徐灵山半晌回不过神来。</p>

    “二、二舅？”</p>

    事实上，可能所有人看到魏元哲以后，都不会把他和魏秀娥认成亲姐弟。</p>

    两人长相太悬殊，穿着打扮更悬殊，不像一家人。</p>

    魏秀娥今年四十五岁，发间却已经泛出银白。徐灵山父亲早逝，他一直是妈一个人拉扯长大，其间辛苦，观其容貌便知晓一二。</p>

    故而，徐灵山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舅不是很热情，甚至有几分疏远。</p>

    当初他考上了县里面最好的初中，只是学费昂贵，魏秀娥为了筹钱，给魏元哲打过电话，想要向他借钱，但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发了短信，短信也没有回。</p>

    徐灵山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p>

    是真的音讯全无，还是不愿意再跟他们这些穷亲戚联系？</p>

    如今这位二舅突然出现，他总觉得有些奇怪。</p>

    但他妈对这位许久未见的亲弟弟态度很是热络，今天刚吃过午饭就把徐灵山赶去捕鱼虾，说晚上做顿丰盛的大餐给魏元哲接风洗尘。</p>

    “什么二舅，狗屁二舅。”徐灵山低声嘀咕，提着篓子走在林子里。林子不大，平时鸟雀啁啾如雨，它们今天却不知道去哪了，四周寂然，听不见一声鸟啼。晚风从山涧里涌过来，只吹得树枝杈叶梭梭作响。</p>

    有点冷。</p>

    明明是六月，怎么还会觉得冷？</p>

    徐灵山皱着眉头抹去自己额头一把汗，心下诧异，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四下看了看，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异样。</p>

    他想了想，还是加快了回家的脚步。</p>

    回到家，他妈正在厨房里烧火，准备做晚饭。</p>

    “回来了？”魏秀娥见着徐灵山，问：“打着鱼了吗？”</p>

    “有几条，但不大，我等会儿去塘里捕一条。”</p>

    “嗯。”</p>

    “他呢？”徐灵山问。</p>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魏元哲。</p>

    魏秀娥说：“在屋里睡觉呢。”</p>

    闻言，徐灵山点点头，取了网，准备去门口水塘里捞条鱼，“吱呀”一声，魏元哲从屋里走了出来，还是正儿八经地穿着西装，连领带都没有松。徐灵山见着他，低着头喊了声二舅。</p>

    魏元哲笑容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一下子就这么大了啊。”</p>

    徐灵山抵触地把自己脑袋收了回来，心想，我长多大，你又没见过。</p>

    他不知道魏元哲是否感受到了他的抵触，他往后退了一步，说：“二舅，我去捕鱼。”</p>

    魏元哲点点头，“去吧。”</p>

    徐灵山走出去，走到水塘边上，回头看了一眼，魏元哲还站在他家门口，一手插在裤兜里，望着他所在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