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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他一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他眼中带笑,她将之解读为“嘲讽”
收起视线,她表现出一副没兴趣的表情,硬是坐在餐桌旁,喝一口果汁,再咬一口面包,认真地盯着正前方,一片空白的墙面。
他卷起面条,叉子舆瓷盘的轻微碰撞声,令她无法控制地拉长耳朵,接着的是面条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的弹牙声。
她又用力咬一口包着蔬菜的面包,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女人。
自从遇上了这个冷漠、没风度、没有同情心加性格恶劣的男人,她就从过去的自信满满节节败退,变成自怜自艾的不幸女人。
“我不会这样就放弃的!”像要给自己力量,她突然冒出一句自我勉励的话。
一旁的娄南轩忍着笑。
他从她身上获得一种挖掘宝物的乐趣外加试验的兴味,见她在职场面具与真实性格中拉锯,一点一点地透出真正令他欣赏的一面,十分具挑战性。
他很想试试,不知道她的“不放弃”能坚持多久。
“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一定不知道其实现在台湾的玻璃艺术已经晋升到国际级的技术了。”早上,她在餐桌旁找话题想跟他聊聊天。
娄南轩边吃早餐边看书。
“我起得早,这些花以后我来帮你浇。”她跟着娄南轩来到花圃,想接过他的洒水器。
他转身关掉水龙头,将水管卷好。
“你的创作需要专注,不如晚餐我来做,我厨艺还不错,不管西餐或中餐”晚上她站在厨房,卷起袖子想一展手艺。
话还没说完,娄南轩三两下就将晚餐备好。
“”雷家安只能将剩余的话吞进肚子。
整整一个星期,她根本找不到机会跟娄南轩好好说上一句话。长这么大,她第
一次体会到被当成“隐形人”的滋味。
像要考验她的eq有多高似的,不需要神奇斗篷,也不必念咒语,明明人站在娄南轩面前,他可以完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发现,他是个不需要女人的男人。
他的家事,做得比她还完美;他的厨艺,胜她数倍,当他钻进工作室后,眼中就只剩作品,她更不敢打搅他。
她完全没有派上用场的地方,别说苦肉计、美人计,就连想让他看她一眼这么简单的事,到现在都还想不出办法。
她像一只没人疼爱的流浪狗,跟着他到处转,最后,连根骨头也没啃到。
她怀疑,严重怀疑,他要不是弱视就是冷血的蛇精变身,不然肯定就是个同性恋。不然,她这样每天打扮得艳光四射,笑容可掬,声调轻柔,压下被漠视的怒火,嘘寒问暖,关心他的作品进度,努力维持温柔模样,他怎能一点都不感动、不心动?!
现在,她非常生气。
今天若是再不听她把话说完,给她一点回应,她决定半夜把他捆绑在床上,以武力胁迫。
她坐在门前的矮阶上等待,等他回来。
娄南轩爬上斜坡的阶梯,就看见两手支着膝盖,托着下颚,一脸阴霾的雷家安。
他低头笑了笑。其实,她的耐性早已超出他的意料,不过,看来今天应该到极限了吧!
他虽得到了实验的乐趣,不过,这样一个存在感强烈的女人,他也得耗尽理智才能忽视她的美丽与魅力。
雷家安一发现目标出现,马上站起来,倒退两步,双手双脚抵着门框,打定主意不让他进门。“我需要和你谈谈,给我时间,不然,我不让你进门。”
他神情自若,走近她。
她高高仰着下巴,直视他,游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一俯身,在距离她鼻尖五公分处停下来,凝视她。
又是这种放电勾人的眼神。雷家安被他这一看,原本想说的话马上忘了一大半。
她红唇微启,两眼略微失焦,咽了下口水。
他一只手覆上她抵在门框上的小手,一只手揽着她的腰。热气,喷洒在她脸上,电流从手心、腰间窜至全身。
她的膝盖有点发软,他身上散发出那全然的男性费洛蒙,令她心神荡漾。如果他想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她一定无法抗拒.
他扯开嘴角,和煦的笑脸,温柔的注视,如流水缓缓拂过她的肌肤。
天啊!原来美男计的杀伤力,不亚于美人计。
“你”好不容易,她吐出一个字,他便将脸颊贴上她的,她的心脏骤然跳到喉间,堵住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感觉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微微施力,她的双脚马上腾空。
不会吧?!他想抱她去哪里?她既紧张又期待地在心里发出问号。
接着,他抱起她向后转,然后又轻轻将她放下来。
此时,两人位置对调,他在内,她在外。
雷家安双脚落地,目瞪口呆,愣愣地站在门口,看他轻松地进入屋内。
时间过去五秒,她才惊觉自己中计了。
“娄、南、轩”这是一个恼羞成怒的女人发出的巨吼。她跟在他后头,发现他略微抖动的肩膀。他在笑,一定在笑她刚才花痴的表情。
“噢”雷家安呜咽一声,压下满脑子想把他大卸八块的暴力念头,决定先让他签下合约,再慢慢“凌迟”他!
不管他想不想听,她红唇一张,就开始说明。
“这次艺博馆的开幕首展,以玻璃艺术为主题,我们十分重视的是您在法国大放异彩的琉璃作品,宣传重心也将放在您中国风系列的作品”
娄南轩刚去拜访他学生时代的启蒙老师,想换上轻松的家居服,雷家安努力不懈,跟着踏进他的房间,依然滔滔不绝。
虽然,他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但是那清丽温婉的嗓音,仍然清楚地将每个字送进他耳朵。
他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又一颗
衬衫已经完全敞开,露出清瘦却绝对紧实的线条,她人还在,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讲。
他敛了敛眼,干脆将衬衫脱掉,赤裸着上身,走到她前方,拉开五斗柜抽屉,从里面拿出棉质t恤和休闲长裤搁在柜上。
当着她的面,解开腰间的皮带,解开长裤的钮扣,然后,停了一下,用眼尾睨她一眼。她完全不为所动,继续说明如何提升民众的艺术涵养,他几乎要忍不住为她的镇定喝采。
直到他换好衣服,当中,她只停顿两拍。
她绝对不承认,那两拍,是被他的好身材吸去注意力,脑中一刹那空白所致。
他的肤色不过分苍白,也不过分黝黑,蜂蜜般金黄均匀的肤色,扎扎实实的线条,无论是胸部、腹部、臀部,甚至连大腿弯曲时隆起的力道,都完美到一种极致。
要命的是那胸前覆着的一层胸毛,不像西方人那么浓密,薄薄一层只有更增添男性躯体的美感与性感。
他站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浓密的睫毛与丰腴的唇型,专注凝神,似乎变得十分有耐性地聆听。
雷家安开始结巴,她怀疑,他念艺术学院时,曾被抓去当人体模特儿,而那些学生,最后通通交了空白的图纸,只留下几滴口水的水痕。
“然后呢?”他好心提醒她继续说。
“所以,我们、我们希望您能挑选十五件作品作为主展。”她吐口气,扬扬长且浓密的睫毛,摆出一个公式化的完美笑容做结束。
“说完了?”他噙着笑。
“如果你同意的话。”她狡猾地回答。
这答案很妙,意思是他若不答应,她会继续对他疲劳轰炸?他拨开落在额前的头发,轻笑。“你遇过无法说服的人吗?”他走出房间,为她煮一杯咖啡。
“只有一个。”她说,心里暗呼!有希望了!
“哦?”他挑起眉,十分好奇,那个人是谁。
“对方还来不及答应我,就翘辫子了。”
娄南轩笑着摇头,然后将咖啡倒出,递给她。
他相信她绝对有这能耐,但是,他不想破例,他了解展览后接踵而来的事有多麻烦,他讨厌曝光,对知名度没感觉,对任何会影响他工作情绪的商业行为反感。
“如果你觉得哪里不符合你的期待,我们可以配合修改。”她心情一好,便不再计较他之前对她的捉弄。
他回到藤椅,修长的两腿交叠,闲散地笑笑。
“我等等就去拿完整的企划案及合约。”她啜口咖啡,又觉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还是没兴趣。”
“噗”才刚含到嘴里的咖啡,挡不住喷出两滴。
般什么,玩我啊?雷家安在心里咒骂一声。
“你过去一直待在法国,这次展览绝对可以提升您在台湾的知名度,而且也可以接触到台湾新生代的琉璃创作者,也许会激荡出不同的火花,你不觉得是一个很棒的机会?”她问。
他耸耸肩。
她还有一堆话要说,不过
“等一下,我先专心品尝这杯咖啡。”这香味太迷人,令人分心。
扁看他煮咖啡的专业用具、流畅的手法,就可以想见,他不仅是个艺术家,还是个咖啡玩家。她需要一点平静、一点好心情,才不会对不起这杯精心烹调的咖啡。这杯她已“孝想”好久的咖啡。
娄南轩眼中透出玩味,静静等待。
喝完,她轻轻放下杯子,闭上眼,细细回味一次,然后,睁开眼睛。
“可以告诉我您拒绝的理由吗?我专程跑来,诚心邀请您参展,就算要拒绝,至少也给我一个能让我死心,或是心服口服的理由。而且,您在台湾出生、长大,对这块土地一定有别于其他国家的情感,在这里展出具有特别的意义,您何不静下心来想想,先别急着拒绝。”
她前一刻优雅娴静的气质没了,又回到条理清晰、积极明快的模样,转变之大,令娄南轩叹为观止,她所说的话的确具有说服力。
“没有任何理由,纯粹不喜欢,而且,不愿意勉强自己,更讨厌被人勉强。”他第一次认真地回应她。
这称不上理由,不过,雷家安可以理解,也相信,这就是他的个性.
若不是这样,他不会这么多年来只接受过那么一次采访,而且,在那之后,不管外界如何评判他高傲自大,或是批评他的作品,他也从来不回应。
不在意外界评价,不要名、不要利,这种人最难搞定。
“我还以为这杯咖啡是表示我们的关系往前迈进了一步,我的诚意与耐心感动了你。”她想扯出一点微笑却发现有困难。
她很矛盾,她不该轻易地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是,她却接受了他的说法。她的失落掺杂着私人情绪,似乎他拒绝参展就等于一并拒绝了她,撇去工作,两人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娄南轩在察觉到她眼神中的落寞,心微微地动摇了。
他知道一旦明确地拒绝她,她就再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也就是说两人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让我再想想还有什么替代方案”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不会马上赶我走吧?”她现在太沮丧,心情太复杂,需要冷静一下。
“如果,你不觉得待在这里很无聊的话。”一开始他只想着如何让她放弃,当她真的开始考虑时,他竟又想开口留下她。
娄南轩坐在椅子上目送她走出门,想到再不久她就要离开,他才真正察觉他对她,似乎不只是欣赏那么单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