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为何女儿不喜欢姜宝璐,她也想弄个明白。
“可我我心中已有人了,姜宝璐只会让我觉得烦。”
烦到她现在只要一想到周以天,就会莫名其妙跳出姜宝璐的脸。
“娘知道你看上了周以天。”窦夫人叹口气。
窦樱桃转过头,愕然盯着母亲。“娘既然知道,那还这样对我和周以天!”
窦夫人打量她半响。
“樱桃,那为什么不喜欢姜宝璐?”
“他连我一双手都打不过,根本就不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男人,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她秀眉轻挑,完全是轻视的口吻。
窦夫人无奈地一笑。“樱桃,丈夫不是嫁来打架用的,他需要爱你、疼你,那才是最重要的啊!”“可我就是不喜欢那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到哪儿都要有人侍候的贵公子。我要嫁的男人一定要比我强,也要能保护得了我,更要能给我安全感。”
总之,绝不是那种整天有一大堆小丫头围着照顾的侯门少爷。
“你觉得周以天可以给你这些吗?”
窦夫人微蹙柳眉,深深望着她。
“当然可以啊!”窦樱桃答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可不一定啊,樱桃,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可不是外表像就够了。”窦夫人深深叹了口气。
“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窦樱桃的眸底换上了审慎之色。
“人与人总要相处过后才会明白的,后天你们就要一起动身了,这一路上你可以好好观察周以天,等你们回来之后,你再告诉娘,你是不是还想嫁给周以天。”
窦夫人知道爱女的脾气,当她正喜欢着一个男人时,身为母亲的若对着女儿喜欢的男子不断批评,换来的恐怕只会是她的反逆心,倒不如让她自己去观察明白,这样会比自己费劲唇舌来得有用多了。
窦樱桃愣愣地看着母亲,一脸茫然。
母亲的话让她的心里有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底,她开始感到不安。
难道自己真的错看了什么?
“少爷,你要去哪儿?”琥珀亦步亦趋地跟在宝璐身后。
“你别一直跟着我。”宝璐摇手阻止他跟上来。
“我是你的小厮,不跟着你要跟谁?”琥珀跟得越发紧了。
“今天不用你侍候,你自个儿玩去。”
宝璐一早起床,就记挂着“武窦镖局”的车队今日要启程前往京城的事。
“少爷是不是又要上‘武窦镖局’了?”琥珀一猜就中。
“你知道就好,我也没跑远,所以你不用跟过来了。”他快步走向前院。
琥珀一路紧追着。
“可是,老爷刚才命人传话来,说一会儿‘寒春画坊’的坊主要来跟少爷谈事情”
“是吗?”宝璐皱了皱眉,他是在不喜欢跟满身铜臭味的画商讨论自己的画要如何买卖议价的事情。“看样子我更要早点开溜了,免得一会儿走不成!”
他更加快脚步,奔出了前院。
“少爷——”
琥珀紧追不舍,一路跟着他到大门前。
两个人才刚奔出大门,就看见“武窦镖局”前排满了车队,窦家兄弟带着镖师们和趟子手们整装待发。
宝璐在人群里寻找着窦樱桃,忽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姜公子?是姜公子吗?”
宝璐怔了一下,然后苦恼地缓缓回过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见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虽未见过面,但约略猜得出来这人应该是某间画坊的坊主。
“真的是姜公子!我是“寒春画坊”的坊主,有件急事想求你帮忙呢!你这不是要出门吧?”
画坊坊主匆匆忙忙地走向他,脸色焦虑。
“我是有点事”
宝璐心不在焉,视线始终落在“武窦镖局”的大门口。
“公子,我这儿有非常要紧的事想求你帮忙,真的非常要紧!”
画坊坊主猛然握住宝璐的手,神色凝重,眼角竟有泪。
宝璐呆住,忙问道:“什么要紧的事?请说。”
“我想求公子替我画一幅像。”
“这个容易。”宝璐笑了笑。“今晚我画好了之后,明日一早便让小厮给你送过去。”
“不、不!公子,请恕我无理要求,能不能请公子即刻替我画一张?”画坊坊主急忙说道。
“即刻?你立刻就要?”宝璐愕然。
窦家兄弟以及镖师、趟子手们俱都好奇地看着他们。
“是,我的要求过分了点,请公子见谅。实在是因为我娘数日前过世了,而她老人家在临终之前,最舍不下的人就是我,为了让她安心地走,我便答应了我娘,告诉她会用我的画像与她一块儿陪葬,她这才安心瞑目。可这几日我找了几个画师替我画像,却没有一幅画得像我。”
“我娘今日申时就要入殓安葬了,我心中实在在万分着急,不知如何是好,便想到了公子您。听说公子画人物最传神,能否请公子为我画一幅像?不论公子开价多少钱,我都愿意付!”
画坊坊主语气极尽哀怨,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
宝璐一向心软,见这位画坊坊主如此有孝心,更加不会拒绝。
“申时入殓?”窦止弓插口说道。“只剩两个时辰可以画一张像而已,这也太为难人家姜公子了。”
“就是啊!才两个时辰,还要画得够像,没那么容易吧?”窦止剑也道。
“可以,两个时辰够了。”
宝璐笑着答应了下来,不经意看见一个娇俏的粉紫色身影,原来窦樱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众兄长间看着他了。
“多谢姜公子,多谢、多谢!”画坊坊主感激涕零。
“那您请进”
宝璐正要请画坊坊主入府,忽然听见窦樱桃淡淡的一句冷语——
“逞什么能,说什么大话啊!”窦樱桃心中想的是,万一在申时之前完成不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要遭人怨怪,说他办不到还要应承,岂不是帮了倒忙还自讨没趣吗?何苦来哉?
然而,窦樱桃那两句话听在宝璐耳里简直像是射穿他自尊的利箭。
她瞧不起我?她不相信我办得到?
她可以藐视他的一切,唯独“作画”他不容许被任何人轻视。
“我没有逞能,也没有说大话。”
宝璐深深凝视着窦樱桃,他向来不爱出风头,但她的两句话却彻底激发了他的斗志,他决定不让她有机会再这样看轻自己。
“琥珀,去把桌子搬出来,也把我的画具统统搬出来。”
“是,少爷。”
琥珀没敢迟疑,火速地奔进府去。
窦家兄弟们面面相觑,窦樱桃更被他认真的眼神慑住,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此时跃动着晶亮的火光,不再充满慵懒的笑意了。
琥珀将桌子和画具陆陆续续搬到大门前一一摆放起来,宝璐在等待的过程中,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画坊坊主的面部细微神情和特征,而窦家兄弟和众镖师、趟子手们则都围在桌案前好奇地观看宝璐的画具。
这一大群武夫们只知有文房四宝,曾几何时见过那一排大大小小、各种形式的画笔,也不曾见过那一盒盒色彩鲜艳的颜色,众人看得新奇有趣,连窦樱桃也忍不住靠过去好奇地瞧着。
“少爷,行了。”
琥珀把绢布铺平,便退到一侧磨墨。
宝璐的绢布都是事先就上过矾水的,所以可以直接就下笔。
他提起细浪豪笔,不再看画坊坊主一眼,下笔有如风驰电掣,毫无迟滞,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已勾勒出画坊坊主的面部轮廓,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街上经过的路人见一群人围观的阵仗,也纷纷好奇地走近凑热闹。
宝璐换过画笔,左手持笔敷色,右手持豪笔描绘发丝与衣襟线条,两手同时并行,倏忽之间,画坊坊主那张脸就惟妙惟肖地出现在绢布上了。
“哗——太像了”
总人发出此起彼落的惊呼声,都不停地拿画坊坊主和绢布上人的像互相比对。
“很像、很像,真不愧是八宝公子啊!”画坊坊主自己都难以置信。
宝璐抬眸扫一眼围观的人群,目光在窦樱桃同样震讶的脸蛋上逗留了半响,微微勾起了一抹浅笑。
他再换一支更细的笔,仅在勾画好的脸上轻轻修饰几笔,最后在双目细细点上,绢布上的人像便立刻就有了丰富生动的复杂表情。
“琥珀,我用了多少时间?”
他俯身,在湿润的绢布上轻轻吹气。
“回少爷的话,一个时辰。”琥珀答道。
围观人群中又传出一阵阵惊呼。宝璐笑望了窦樱桃一眼,仿佛在对她说:我就是办得到!
有什么好炫耀的!
窦樱桃十分讨厌宝璐脸上那抹得意的笑容,但心底又不得不佩服他着实精湛的画艺。
宝璐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枚玉印,轻轻在画像下落了款。
“离申时还有一个时辰,现在立刻回去还来得及入殓。”他捧起绢布,递给画坊坊主。“颜色未干,先别卷起来,免得坏了颜色。”
此时的画坊坊主早已经激动得泪流满面了。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这幅画像您先出个价吧!”
“用不着了。”宝璐轻轻挡了挡他掏钱袋的手。“这幅画像是坊主对令堂大人的一片孝心,我无法对这份孝心开价,你只管拿走,日后有机会再替我多卖几幅画吧。”
“这真是实在是太谢谢公子了!”画坊坊主哽咽地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定登门致谢!”
说完,画坊坊主双手捧着画,转身急奔回去。
“原来您就是八宝公子呀!”一个妇人惊喜地喊,从人群中拼命往前挤,挤到了宝璐的面前。“我加闺女前几日在‘秋波画坊’见过您一幅画,她爱极了,成天吵嚷着要买,但画坊开价实在太高,我们家根本买不起,能不能请您随手画个几笔给我家闺女,成全她的一片心?”
宝璐笑了起来。“请问姑娘芳名?”
“若兰,兰花的兰。”妇女急道。
“好,若兰。”
他提起笔,转头吩咐琥珀铺纸,琥珀立刻铺上雪白的宣纸。他略一思索,潇洒地轻挥几笔,便绘出一朵柔美的幽兰,接着盖上“八宝公子”印,然后给了那位妇人。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那妇人欣喜若狂地接下了画。
围观的人群见状,立即起了蚤动。
“公子,也随手给我几笔画吧!公子——”
众人争先恐后地挤向宝璐面前,谁都不愿错失得到“八宝公子”亲笔画的机会。
宝璐倒也没拒绝,当真有求必应,只见他两手握笔,左右手同时作画,栩栩如生的牡丹、蔷薇、粉蝶、秋霞、云雀、飞雁等等,飞快地一小幅、一小幅送了出去,每一小幅画底下全都印上了“八宝公子”的落款。
被兴奋的人群推挤到角落边的窦樱桃,瞠目结舌地看着众人纷纷抢画的景象,感到惊异不已。
她从来不知道“八宝公子”的画会这么受欢迎,她也不知道平时总是笑得温柔慵懒的姜宝璐,作起画来的模样竟然就像一条苏醒过来的睡龙般,张牙舞爪地冲天一翔,姿态潇洒地翻腾在云间。
她知道,姜宝璐在大门前作画时故意要给她看得,而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似乎真的把姜宝璐看得太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