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人的地下停车场安静得令人寒毛直竖,彷佛嫌气氛不够恐怖似的,入口处的四根灯管有三根罢工,剩下的一盏一明一灭地努力苟延残喘,平添诡谲气氛。
冷冽的夜风从身后灌入地下停车场,莫惟烈暴怒的声音紧接着吼出“你们医院穷成这样啊!连灯坏了也不换!地下停车场犯罪率已经很高了,还弄得乌漆抹黑的,干嘛?
方便肖小作案啊?!”
“还看得见。”白欣的声音相当平静。
“这算什么看得见?你瞧瞧,这么一大段路才四盏灯,光灭一盏就漆黑一片了,它还连灭三盏,剩这一盏要亮不亮的!要是连这一盏灯都不小心寿终正寝了,我们不是要摸黑走上好一段路,直到转角才有灯光?”他一面抱怨,一面抬头看着天花板上正闪着的灯管。“我看它也差不多了——”
莫惟烈的话彷佛灯管的催命符,话声才落,惟一的一盏灯竟应声熄灭,连闪都不闪了。
白欣吓了一跳,脚步一顿,不自觉地往身旁的热源靠近了点。
“哇,我这张嘴怎么这么神准?它居然还真的不亮了。”
身旁的热源仍兀自喋喋不休,白欣深吸口气,稳住了心神,再度往亮光处移步。
“快走。”平稳的声音没泄漏半丝她心中的恐惧。
“喔。安昌那个天才最好别把车子停在这里,不然黑漆漆的,教我怎么找车?”莫惟烈大手一捞,将白欣的手腕扣在掌心,跨步便往前行。
“喂!你——”白欣一惊,便想挣开。
“这个停车场根本不合格,出事是早晚的事。”莫惟烈没发觉佳人的挣扎,仍然叨叨絮絮地发表自己的看法“你们最好快点改善一下,不然很危险的。你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喔!所谓术业有专攻,就像你们当医生的人知道什么人容易生病;什么地方容易发生犯罪,我们当警察的最清楚。朋友一场,我可不希望在报纸上看到你啊,或是你的朋友、同事出事。”
他们什么时候变成朋友了?
白欣嘴角禁不住泛起一抹浅笑“我会告诉院长。”
手腕上传来的高温缓缓流进体内,一股热流顺着四肢血脉滑进了冰封多时的心脏,暖暖热热的,有种令人心安的感觉。
恍惚间,白欣似乎听见了心脏的跳动声。
一踏进光明地带,莫惟烈立刻放开白欣的手,十足的绅士。
“三更半夜的,怎么还这么多车?白欣,你帮我注意看看,铁灰色的福特,你坐过的,应该认得。董安昌那个胡涂蛋,停哪儿也不说清楚,光说个地下停车场,是想让我找昏头啊?真他妈的没智商!”
可惜说话半点绅士风范都没有。
白欣温婉一笑,点了点头。
莫惟烈乍到光亮底下,正巧低头看着白欣。
昏暗灯光下,白欣秀美清灵的脸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影,美得有些朦胧、有些不真实。偏偏她又微扯唇角,清清淡淡地笑了,仿如明月忽然破云而出,柔和的月光染亮夜空;又仿如天女偷偷下凡尘,在凡夫俗子面前不慎露了仙影。莫惟烈竟看得有些痴了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将胸口郁积的一口气给呼了出去“你一定很多人追!”
“什么?”白欣愣了一下。
“没什么,找车!找车!”
莫惟烈开始四下张望,不敢再向白欣瞅去。
老天,他刚才那一瞬间想的是什么?他居然想娶她做老婆!简直是异想天开!她那么漂亮,又是个医生,他一个穷警察拿什么追她?
莫惟烈怅然地低叹一声,没难过多久,嘴巴又开始不甘寂寞了“当医生很辛苦吧?
你常工作得这么晚吗?”
“有时候。”白欣留意着四周的车子。
“你平常怎么上下班?”莫惟烈皱起眉头。
“开车。”
“车子也停这里?”
“当然。”白欣不明所以地点头,觉得他问的是废话。
“你不怕遇到坏人吗?”
“我想我没那么倒霉。”再说车子不停停车场,要停哪里?
地下一楼找完,没见到车子,白欣顺着斜坡走下,莫惟烈跟在她身边,一听她说这话,一股怒气不由得升了起来。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告诉你,你明天就去找院长请他叫人来换灯管,不然就别开车了。搞什么?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保护自己!你不知道台湾治安有多坏吗?
每天都有人——”
“警察大人,治安好象是你的责任嘛!”白欣啼笑皆非地打断他的话。他居然命令她?!这个警察也热心过头了吧?
莫惟烈没听出她的调侃之意,竟认真地点头“也对,那明天开始,你如果要晚归就打电话叫我来接你好了。”
“啊?”这警察还正常吗?白欣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我以为警察是很忙的。”全台湾有这么多夜归妇女,专门只保护她一个说不过去吧?
“是很忙啊,不过这几天夜班都没我的份,你有事尽管call我。几天过后,大概灯管也换好了,到时候你再开车。记得车子尽量停靠门边一点,不然就找个同事陪你下来,别一个人走这么一大段路。对了,留电话号码给你,笔呢?笔呢?”步入地下二楼,莫惟烈开始浑身上下摸着找笔。
“?取!拱仔烙行┖眯Φ爻榱酥p剩**始潜镜莞你患你庵帜腥耍?怨俗缘卣瓜秩惹椋?膊还鼙鹑死聿焕硭你br />
莫惟烈接过纸笔,快速地在通讯簿里填下自己的姓名、电话。“家里、警局、行动电话,三支号码都给你,有事就找我,不要客气。”
“喔。”白欣点头之后,心中突然一惊。
这男人正以他特有的方式强行介入她的生活。
而她居然没有半点反抗,如此自然地便接受了他。
十年了,自从程清你走了以后,她便不曾放任任何一个陌生人如此轻易地闯进她的生活,她不需要陌生人——白欣秀眉微蹙,转头看向空荡荡的地下二楼“你的车。”
莫惟烈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开心地叫道:“你找到啦!太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他将笔记本和原子笔还给她,你着车钥匙,迈开脚步往车子走去。
白欣跟在他身后,也松了口气。回家之后,她只要不打电话给他,就不会和他有所牵扯了。喔,不,她还欠他十八万。好吧,等还了钱,他就会像其它陌生人一样,不会影响她分毫——“对了,”前头走着的莫惟烈突然回身“我忘了告诉你,很高兴交到你这个朋友!”
朋友?!
看见莫惟烈再度咧开傻呼呼的笑容!白欣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泡过舒服的热水澡,白欣裹着宽松的浴袍,随手按下电话录音机的按键,走向梳妆台。
“你有一通留言。”计算机合成的女音响起,传出了哔哔声,接着是欧正淳悦耳的男中音——“白欣,我是正淳。不好意思,二十八号我妹要回台湾,所以可能又要打扰你一个星期左右。我二十七号要到香港,二十九号才回来,就先麻烦你一下好不好?我会赶快回来,不会让你太为难的——”
“正淳,你来一下!”
背景里突然传来模糊的男低音,欧正淳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就这样了,我再打电话给你。拜拜!”
玉手一扬,抽下了发簪,乌黑云丝瀑布般地披泄下来,白欣拢了拢微湿的秀发,望着镜中的自己,无奈地笑了。
她干嘛没事找事结这个婚?
本来以为结了婚,就可以免去家人三不五时的逼婚和唠叨;没想到却给自己惹了更大的麻烦。只因为她一时不察在身份证的配偶栏里填上“欧正淳”三个字,夫家庞大的亲族一夕之间便全成了她的亲戚,无端地扰乱她平静多年的生活,偏偏这个“丈夫”又不能真的算是她的“丈夫”——一个不爱女人的男人,充其量只能将之视为法律上的配偶——一个挡箭牌。
白欣按下音响的电源,柔和的轻音乐转瞬间流浪了整个房间,她拿起梳子开始梳理她柔顺如绸缎的长直发。
其实她的婚姻生活大致如婚前所想象。欧正淳在婚姻的防护罩下,正大光明地和他的“情人”同进同出,再也不怕外界怀疑他的性向,大方地享受两人的甜蜜世界,偶尔才到白欣的住处住个几天,以防流言流窜。而白欣自己也得到她想要的清静生活,虽然有时候仍会遭到破坏。
不过只要再忍个半年,她就可以得到真正的平静了。
她和欧正淳约定好,结婚一年以后便离婚。算算日子,他们已经结婚半年了,再熬过六个月就天下太平。
想起当初结婚时亲友们的反应,白欣就忍不住微笑。
不知内情的,以为她终于走出前任男友死亡的阴影,详知内幕的,以为她仍忘不了程清你,才会答应和欧正淳合演这出戏。只有白欣自己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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