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颜父受的伤并不重, 脸上挂了些彩,身上最大的伤口还是掀桌子的时候,胳膊被塑料桌角划破了一道口子。
冲突的对方是隔壁小区的一个刘姓老汉,退休后游手好闲,爱来这边的棋牌室打麻将。
刘老汉的媳妇从前跟颜母在一个单位工作。五年前颜宁出事对颜母的打击很大,再加上又添了阿宝,颜母从那时起就办理了内退,理由用的是高龄产妇,要养胎带孩子。
那时候刘老汉的媳妇觉得看了个狗血大八卦,没少到处碎嘴, 幸灾乐祸。而颜谧从小到大顶着“神童”“天才”的光环,最终却只是做了个小警察, 也没少被她在背后奚落。至于阿宝的身世, 她不知道言之凿凿了多少回,反正就是怀疑有问题。
然而最近这事却来了个大反转。在所有的反转信息中, 首先第一条——那孩子的身世果然有问题!她就说吧!
猜中了这最重要的一条,足够她得意洋洋,自得不已了。至于其他, 在她看来, 无非都是为了遮丑。
她的论点自然得到了丈夫的全盘赞同。
他们夫妻俩都看见过何语出入颜家住的小区, 小伙子又高又帅,一表人才,从各种传言八卦里,他们也大概了解了何家有多有钱, 更是羡慕嫉妒恨——怎么他们女儿就没碰到个这样的金龟婿呢?
越想越不平,越想越酸。凭什么呀,还不就是肚皮争气,母凭子贵?
再往阴暗处想想,那孩子还指不定是不是何家的种呢!搞不好是女儿怀了不知道谁的野种,颜家顺势栽在何家头上,正好何家听了那什么大师的话,就盼着头一个重孙辈——
这不刚好全对上了吗!
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刘老汉碎嘴长舌起来,犹胜他家老婆子几分,而且还多了一头,嗓门大。
那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得激愤不已,明明不关他的事,却跟挖了他家祖坟一样,口水喷出两尺远。
正好阿宝今天闹着想吃炒栗子,颜父出门去给他买,回来的时候想起有个快递放在收发室了。棋牌室就紧挨着收发室,快递还没拿着,就听了一耳朵让人气得血直往脑门涌的风言风语。
他当即冲了进去,一把将刘老汉的牌桌掀了,怒火攻心之下,抄起椅子就往刘老汉的脑门上砸
颜父平日里不是个暴躁的人,可是爆发起来,棋牌室里一堆人都险些没拦住。
炒栗子早就撒了一地,忙乱中被许多双脚踩得扁烂。麻将牌骨碌碌乱滚,有人忙着看热闹,一不留神踩到牌,滑得摔了个平沙落雁。
现场一片混乱,唉哟喊疼的、拉架的、起哄的乱成一片。刘老汉捂着淌血的脑袋,大喊杀人了,嚷嚷自己要死了,颜父的胳膊也流着血,红着眼挣扎着要跟姓刘的拼命。
打成这个样子,双方都见了血,这肯定得报警。直到警察来了,才拉开架,先把人送到医院。
颜父胳膊上的伤口缝了针,包着纱布,脸上还有几块青紫。他耷拉着脑袋,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闷不做声。
仔细看过父亲,确认他伤得不严重,颜谧长舒一口气“还好”又问颜母“阿宝呢?”
“让他奶奶先接过去了。”颜母回答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用“奶奶”指代了大伯母。
她有些别扭,又掩饰般地多解释了两句“怕吓着他,只跟他说奶奶接他过去玩。回头得去把他接回来,他没在外面住过。”
有大伯母照看着阿宝,颜谧和何语都放下了心。
这时颜父开了口“晚上让谧谧去那边陪阿宝住吧。”
颜谧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脸上挂了彩,会吓到孩子,忙道“阿宝也没那么胆小”
胳膊却被紧挨她站着的何语碰了碰,她下意识转头,看见他用口型无声了说了句——“爸的形象。”
她这才恍悟,有点哭笑不得。原来是觉得脸上挂了彩,形象在小外孙面前不够光辉啊索性颜母没有表示意见,她便应下了“那好吧,晚上我过去陪他。”
这时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警员走了过来,沉着脸神情严肃。走到颜父面前,他冷声道“颜先生是吧?你这是故意伤害罪,得跟我走一趟。”
“什么?”颜母吓住了,哪就这么严重了?
何语上前一步“警察同志怎么称呼?”
中年警员抬着下巴“我姓刘。”
颜谧掏证件的动作顿住。“请问刘警官和受伤的刘先生,是否有亲属关系?”
刘警官笑笑“刘是大姓,天下姓刘的人这么多,不是个个都沾亲带故的。”
上来就扣这么大一顶帽子,不是沾亲带故,却未必没有关系。
颜谧仍然亮了证件“颜谧,d城公安。都是警界同行,故意伤害罪的认定,刘警官不会比我陌生。请问刘先生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吗?伤情如何?”
故意伤害罪的门槛不低,只是一般性的拳打脚踢、推拉撕扯,达不到一定的伤害等级,还够不上这个罪名。能构成故意伤害罪的轻伤,也得是破坏了人体的组织或者器官,譬如断个手断个脚——当然,这都得视情节而定。
刘警官指了指脑袋“人家伤的是头,这会儿还躺着下不了床呢。往后指不定还有后遗症。”他摇摇头“都一把年纪了,下手也没个轻重?”
“这么严重?”何语扬起眉梢“那我们可得去看看刘先生。能麻烦刘警官一起吗?还得拜托刘警官,从中调解一下。”
刘警官对八卦不甚热衷,因而不是很了解颜家这一茬。他也是接到婶子的电话,说是婶子的一个拐弯抹角的远房老哥哥被人给打了,打得脑袋都开了瓢,对方还特别凶,叫他来关照下,免得老哥哥吃亏。
他去看了,伤得确实不轻,脑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躺在病床上唉哟唉哟直叫唤,嚷嚷着自己要被打死了。
他也当了这么久的警察了,自然知道这还够不上故意伤害罪,不过是往大了说,先震一震颜家人,之后再调解的时候比较容易争取有利条件。
没想到颜家的女儿也是警察,而且年纪轻轻,警衔级别竟然比他还高出不少
他不禁有些埋怨自家婶子,话也不说清楚就找他来帮忙。适当的帮下忙,调解的时候手倾斜一下还行,过了头把自己搭进去,那他可不干。
“我岳父年纪也大了,这事儿能友好解决,当然是最好不过。”何语冲刘警官笑笑“也免得耽误警察同志的时间。”
这话算是说到了刘警官心里。每天调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按下葫芦浮起瓢,费心费力还不讨好。
他看这颜家人不像是爱闹事的,便点了点头“走吧。”
“爸妈你们先等会儿,我跟谧谧去看看。”
何语说完,牵起颜谧的手,礼貌道“麻烦刘警官了。”
清逸隽美的年轻男人,举手投足间透着股贵气,又言辞进退有度,还表现得相当尊重有礼,刘警官的脸色好了不少“走吧。”
病房里,刘老汉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他媳妇则在一旁数落护士,又是嫌医生检查得不够细致,嚷嚷着得再多做几个检查才行。
颜谧和何语跟着刘警官进了病房,刘老汉哼得更大声了“唉哟我的头唉哟!我腿也没知觉了,肯定是伤到神经了”
“哎呀老头子啊!”刘老汉媳妇尖利的嗓子叫嚷起来“这可怎么办,这是让人打瘫痪了啊!”她看到何语,到底有点忌惮,转而对颜谧竖起眉毛“谧谧你看看!你小的时候,刘婶儿我还抱过你,还有你姐姐呢!可是你们这也太太仗势欺人了啊!”仗势,仗的自然是何家的势。
在刘老汉媳妇看来,一向老实的颜父敢动手打人,还不是攀上了何家,隐忍几年换来一朝发达,尾巴还不得翘上天啊!
呵呵,要是这时候何家发现那小崽子不是何家的,是个野种,就好看了
她的目光扫过何语牵着颜谧的手,心里对小崽子是野种的企盼更深几分。
这么想着,冷不防对上何语的视线,她心头蓦地一颤,身体仿佛被冰冷锐利的冰棱穿过,凉呼呼透着冷风。
“她抱过你?”何语好奇地问颜谧。
颜谧摇摇头“我印象中没有。小时候宁宁和我形影不离,也不可能抱过宁宁。”
“哦”何语轻飘飘瞟了刘老汉媳妇一眼。
那一眼透着鄙夷,意思很明显——又是一个来攀关系的。
刘老汉媳妇的脸霎时涨成了猪肝色。
“欺人太甚!”她转向刘警官“小刘,这你可看见了,你老叔还在这儿躺着呢,颜家的还故意来气他”
刘警官有些无语。心里更埋怨自家婶子——这样的猪队友,让人想不着痕迹地帮一把,都难啊!
“是无法下床,连腿都失去知觉了吗?伤到了脑神经?”何语问。
刘老汉哼哼唧唧。
“这还能有假?”刘老汉媳妇张嘴就要哭嚎“我们老头子辛苦一辈子,老了老了还要受这份儿罪,往后可怎么办呐”
颜谧懒得浪费时间跟他们掰扯,直接问“医生呢,出具伤情鉴定报告了吗?”
这时门外忽然有人喊了一声“着火了——”
声音透着惊慌失措,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着火不是小事,连刘警官也变了脸色,见何语牵着颜谧就要往外走,没有要管刘老汉夫妇的意思,他只好往病床边走,准备搀扶刘老汉。
“失火啦!快跑!”外面又有人喊。
就在此时——
刘老汉腾地起身,从床上跳了下来,就要夺门往外跑。那身手利索,腿脚灵活的,哪里像个身受重伤濒临瘫痪的人?
何语悠悠然把门关上了。
“喂,这是要干什么?”刘老汉和他身后的他媳妇都急了“没听见失火了吗?想把我们锁在这里不成?”
刘警官也很不满“这位颜家的女婿是吧,事情有轻重缓急,还是先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吧。”
何语摇摇头“没有着火。”他示意外面“警察同志你听。”
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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